“我亲爱的尤里.奥洛夫,我亲爱的侄儿,难道您到现在还不明白,这并非几吨水泥或者几桶人造黄油,而是一批现役的现代化防空系统。就布拉尔科夫上将和他的西部军队集群司令部在德国搞的那点自作聪明的小把戏,克里姆林宫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卢比扬卡那张所有人都心惊胆颤的办公桌上早就堆满了检举他的报告。不仅仅是克格勃,还有内务部讨厌的蓝帽子们,甚至国防部的爬虫,所有人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之所以不动手,只不过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出什么乱子。亚纳耶夫总统还指望着我们忠诚的克拉尔科夫做个乖孩子,平平安安地将我们的五十万大军从德国撤回来。这样既可以缓解西方的压力,又能从德国佬那里榨取一大笔援助。”
听到这话,奥洛夫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端起放了白兰地的红茶,一点点品着。
“柯沃夫叔叔,这么说,克里姆林宫打算……”他用食指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虽然我是美国人,但我可不希望这里乱起来,谁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谢洛夫,是叫这个名字吧?谢洛夫将军可不是和善的人,他可是把基辅给炸成废墟的军人。而且,发射钮可是在那一位的手上。”
柯沃夫保持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自己的侄子都能看到这一层关系,但是自己这个敖德萨军区的中将居然忽略了。仅仅因为国防部渐渐严厉起来的肃整,以及半个乌克兰弥漫硝烟就对某些事情幸灾乐祸,这无疑是短视的做法。
“你说的没错,好侄儿,你说得对……”他一口闷了杯中清澈的酒水,撇撇嘴,“但我又能做什么呢,亚纳耶夫调动着西部集群,而有着钢铁意志的国防部长先生又在哪里呢。实话实说,莫斯科的大人物间的分歧已经公开化了,昨天上午国防部还在炫耀他们的核武器,下午克里姆林宫就宣称绝不使用。没有人真正关心车臣的叛匪——”
“叔叔,请注意用词,车臣人可不是叛匪……”奥洛夫倾下身来,压低了嗓子做出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这个奢华的房间随时可能被国防部可怕的机器宪兵破窗而入:“要知道,如果不是那位尤里兄弟下令敞开了军火库,我们可没法钻空子将成千上万的武器倒卖出去;您知道那些可爱的‘卡拉什尼科夫’都给了谁,我们美国人掏钱,您这样的将军调拨武器,克里姆林宫得到了急缺的外汇,几乎所有人都获利颇丰。”
柯沃夫苦恼的挠着早就秃掉的脑袋,向军火商人抱怨:“我知道,你们这些美国佬把那些玩意统统给了叛……好吧,追求自由的革命者;该死的,我就不应该上这条贼船,万一尤里夺得了最后的胜利,我的下半生就要在西伯利亚过了。”
“别担心,我的叔叔,这次五角大楼可是出了大价钱,我们的美元足够用到下辈子,万一结果真的让人遗憾,富兰克林先生也会让我们畅通无阻的离开。”奥洛夫给叔叔重新满上一杯,敬道:“所以,我们都喜欢和平,为了和平和友谊,干杯!”
作为一位贩卖死亡的商人,这恐怕是最可耻的祝酒词。苏联军队的腐败早就让尤里.奥洛夫获利颇丰,但真正大发利市还是在中苏条约签订后。地方上丛生的乱象让将军们可以借着这股东风敞开大门欢迎国际军火商。有一位军区中将当靠山,奥洛夫的生意无往不利,他甚至还把主意打到尼古拉耶夫造船厂;只不过,那里的大家伙注定是中国人的“好生意”,自己的叔叔也没有胆量去窥测那艘未完工的巨无霸。
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那么有些人连上绞刑架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在一切未定的时候匆忙离开苏联这块流淌着金子般的子弹的国家,对于一个非常专业的军火商来说显然是不明智的。尤里.马林肆无忌惮的挥霍着他的火药,把一个又一个城市变成燃烧的废墟,这显然让一部分大人物感到厌恶。如果克里姆林宫取得最后的胜利,那么奥洛夫可以利用之后的秩序真空期狠狠地再捞一笔;如果胜利者是无往不利的尤里.马林,那么他会立即擦干净屁股回到灯红酒绿的美利坚,再也不看一眼欧亚大陆的冻土。
尤里.奥洛夫并不缺乏耐心,他一边居住在黑海之滨的别墅享受着精致的雪茄,一边关注着苏联的一丝一毫。自从1月22日,国防部和克里姆林宫发出了相反的两份声明后,莫斯科的局势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各方都在聚集力量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他并不看好尤里和他的国防部。即使尤里手上有一只精锐的军团,但在面对苏共中央的几十万大军时又能做什么呢?何况现在谢洛夫军团被拖在了乌克兰。
核弹和枪哪个危险?
枪危险,核弹除了二战从没杀过一个人,一直在发射架上乖乖躺着,而枪无时无刻也在杀人。
除非尤里.马林丧心病狂,否则核弹飞出发射架的可能性很小;而且他相信战略火箭军的指挥官们不会任由一个狂人肆意妄为。
综合各方面考虑,苏联将会苟延残喘,而火箭崛起的尤里.马林将被埋葬在他维护的国度。
1月25日,莫斯科和风细雨。
1月30日,苏维埃风平浪静。
2月10日,除了车臣人依旧在卖力的大喊,秀出自由的武装游行,苏联全土都弥漫着可怕的沉默。
“真是讽刺,不是吗?”奥洛夫收听着广播里的歌舞,和叔叔一起点评着局势。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莫斯科的火药桶似乎一触即发。但这一让军火商心动的爆炸被人无限期的延后。情人节就要来到,这让希望和妻子一起享受一些浪漫的军火商深刻感受到了俄国冬季的枯燥。“我觉得不论是亚纳耶夫还是尤里,都应该果断一点,这样一点也不……毛。是的,现在这样一点都不符合俄国人的做法。他们应该开着坦克面对面冲锋,用大炮来解决问题;伴奏的一定要是《喀秋莎》或者新出的《苏维埃进行曲》。”
“我并不认为,他们恐怕都在等对方开第一枪,毕竟这可不是去年那次政变,西部集群的先头部队已经到莫斯科了。而且开着坦克对炮可不是我们的风格,真正的男人就是要用坦克撞上去,然后跳下车用机枪、炸药和军铲来解决争端。”柯沃夫中将纠正着奥洛夫错误的认识,“而且,我不认为布拉尔科夫上将的好小伙子能和尤里的天启比体格,更不用说可怕的巨象了。”
这让奥洛夫咯咯笑了起来,每一个苏联人弄出的稀奇古怪的状况都能让他乐呵一阵子,“你说‘卡尔.马克思’号,那个大家伙还在乌克兰么?”
“天知道,现在电磁环境复杂,基辅军区早就被奥洛夫那个混蛋洗了个遍,现在谁都没办法插手。如果那个东西回莫斯科,那么红场上就有好戏看了。”柯沃夫愁容满面的将电视机打开,带着显而易见的迷惘和不安,“我希望总统他们没那么蠢,从心底里说,其实国防部长真的很不错;我不喜欢他,但不否认他做的很好。”他丧气的一拍膝盖,叹了口气,“这样不上不下的感觉真的很糟。我希望克里姆林宫获胜,但不希望又来一场内战,流的血已经够多了。”
军火商一针见血的搓穿了中将的虚伪:“可不流血的话,我们又哪来的钞票去挥霍呢,叔叔?”
“那是我们同胞的血。”
“是的,苏联人的血,乌克兰人的血,俄国佬的血。”奥洛夫对叔叔的忏悔不削一顾,他昂起一个骄傲的侧脸,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掏出一支昂贵的雪茄点上,递给失落中的老头子“我是个美国人。”
“…………”
袅袅的青烟中,柯沃夫中将紧皱着眉头,再也没有了上位者的骄傲。胸口发闷的感觉告诉他,前所未有的剧变就要来了。而他,一个敖德萨的小小的中将,不过是这股不可阻挡的浪涛中最微不足道的浪头,大一点小一点根本没有区别。
命运从来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老人闷闷的深吸一口,让烟草的香味放松着因为失眠导致的疲惫神经。“小尤里,到美国后真的不会有麻烦吗?”他询问,捉摸不定的未来已经折磨了这个堕落者一个月,他不想再继续难受下去了,“我是说,我们最好马上离开乌克兰,离开苏联,我再也不想等下去了。”
“为什么,叔叔,万一亚纳耶夫赢了,那我们就会丢掉一大笔钱,你知道那有多少么?上一次卖给杜达耶夫的那批枪和子弹就有两千万美金的利润,这一次恐怕是好几倍!”
“那也要有命花,我的花红都有三百万,就像你说的,足够我用到进坟墓。”雪茄在大口呼吸中充分燃烧,莹莹的暗红光芒让柯沃夫显得暮气沉沉。“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这是只有老年人才有的智慧。我见过斯大林,见过赫鲁晓夫,见过……总之,亚纳耶夫也许是个有能力的家伙,但他们连一个政变都搞得不成样子,要不是尤里恐怕叶利钦就成功了。”
“你的意思是……”奥洛夫琢磨着,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可不管怎么说,都是总统的赢面大啊?”
柯沃夫保持着沉默,大口大口的把足够抽好久的雪茄消耗完,才说:“要我说的话,那是因为,他是尤里.马林。反正他已经创造了一大堆奇迹了,谁知道还有什么。你要知道,我们骨子里还是希望有个暴君拎着鞭子在后边鞭笞,然后一口伏特加一口黑列巴的欢呼‘乌拉’,那才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应该过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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