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w:250|h:318|a:c|u:http://file1.qidian.com/chapters/20122/18/2245208634651607674371716768267.jpg]]]太阳的轨迹逐渐向南偏移靠近赤道线,远离北半球的太阳似乎舍不得离开那密集喧闹的人群,在恋恋不舍之际又撒下一个秋老虎,吸食着人体的汗液,让人们狂燥不安。
热风卷起的黄沙土漫天飞扬,没有顶盖的老北京212吉普车在沙土路上奋力狂奔,吉普车仿佛是在浮土上航行的船,左摇右摆,漂浮不定。被车轮劈开的膝盖深的浮土又迅速在车后弥合,卷起的尘土上下翻滚,吉普车后面仿佛拖着一个烟雾弹,那烟雾弹又像一个变化无形的包袱拖拽着吉普车,与吉普车形影不离。
坐在吉普车后排座的尚问天半眯着眼睛,一边欣赏着这华北平原的自然风光,一边在想心事。尽管他不时地皱起眉头,眯上眼睛抵挡着一阵阵热风卷带着尘土的袭击,显出一脸的疲倦和无奈,但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大学一毕业就分到国家大型企业,一个在土里爬的农村孩子突然端上了金饭碗,这种高兴的心情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突然,一阵狂风携带着尘土扑面而来,尚问天的心猛一收缩,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用双手搓一搓脸上的尘土,又用两个大拇指的指关节揉一揉两只眼睛,朝前看着弯曲的浮土路,不免有些伤感,此时他才感觉到现实的这个国家大型企业与想象中的模样还不太一样。他在心里自问,国家大型企业就是这个模样?油区里怎么连一个像样的路都没有呢!这一路上既没有看到高楼大厦,也没有看到宽阔的柏油马路,展现在他面前的是无穷延伸着的弯弯曲曲的浮土路,还有怀抱着这浮土路的尘土飞扬的黄沙地。在路两旁的黄沙地上稀稀拉拉地长着一些还未收割的秋庄稼,这些秋庄稼好像被秋天的丰收遗忘了,摇曳着无限的凄凉和悲伤。无论怎么看,这也不像是国家大型企业,他对自己所憧憬的东西第一次产生了疑惑。
司机赵四通猛打了两把方向,骂骂咧咧地说:“他妈的,就这环境,还他妈的花园中的油田呢!石油工人也太能满足了。”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综合科干事陈向阳忙解释说:“这个油田的地理位置够好的了,你比一比,全国哪一个油田比这个油田环境好呢?这儿地处中国的腹地,四季分明,气候宜人,历朝历代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只不过油田刚开发,基础设施都不到位,才显得生活条件艰苦些,一旦油田建成规模之后,我敢保证比哪一个油田都强。”陈向阳停顿一下,把脸转向后排座,对尚问天微笑着说:“我们黄总指挥听说又分来一个大学生,他知道来总指挥部的路不好走,又没有交通车,就专门派我带着他的专车来接你的。”
尚问天一听来接他的这辆车还是总指挥的专车,心里又一阵激动,忙说:“谢谢你们!谢谢黄总指挥!”
赵四通叹口气,“也是,是有石油的地方都没有好地方。”他又提高嗓门说:“大学生,你说为什么在大城市和风景区的下面就没有石油呢?”
尚问天被问愣了,顿时,他显出一副窘态相,吞吞吐吐地迸出几个字,“这,这不好说!”
陈向阳解围说:“以后油田开发起来了,在这个地方建一个大城市,城市的下面不就有石油了。”
赵四通也随和着说:“就是,就是,是这个理。”
由于车颠簸得实在太厉害,谁也不愿意再多说话,赵四通又专心致志地开他的车。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颠簸,吉普车终于在一片草庵房前面停下来。在吉普车刹车的那一霎间,尘土四起,飞起的尘土在吉普车上方迅速合拢,飞扬的尘土形成一团巨大的烟雾把吉普车笼罩得严严实实。尚问天闭上眼睛在吉普车里静坐着,听到陈向阳喊他时,他才睁开了眼睛,这时,在吉普车上方还有些尘埃缭绕。
陈向阳把脸扭向后排座对着尚问天说:“我们到了,快下车吧!”
经过一路颠簸,尚问天浑身象散了架,早想下来活动活动筋骨了,他迫不及待地拉开车门,双脚几乎同时蹦下车。没想到两只脚一落地,两条腿直往下陷,地上的浮土迅速灌满了鞋子,钻进了裤褪,把两条腿埋到了膝盖。尚问天站稳后看了看陷入浮土里的两条腿,然后抬起头,两只眼睛象一架移动的照相机,以脖子为转轴缓慢地扫视着面前的一切。尚问天所能看到的除了这浮土外就是搭建在这黄土地上的一排排草庵房,草庵房上未被泥巴固住的毛草抖动着身子坚强地与风抗争着,维护着草庵房的完整。太阳把一束束带着火的光线泼洒在草庵房上,似乎要穿透草庵房,把草庵房烤焦烤化。尚问天仿佛置身在非洲大陆,他被这原始的美迷住了,顿时心里的低沉情绪被这神奇的风景所替代,仿佛来到了一个旅游胜地。
陈向阳看着尚问天站到那儿愣神,朝他走进一步,然后说:“走吧,我们先到黄总指挥办公室见见黄总指挥,向他汇报汇报。”
尚问天踏着到膝盖深的浮土跟在陈向阳的后面向最前排中间的一间草庵房走去,尚问天感觉仿佛突然闯进土著居民的部落,由向导带着要去见土著居民的头领,去接受那个伟大、威严、不可一世的头领的审判,不免心里有些毛骨悚然。
他们轻轻来到草庵房前面,用毛草做成的篱笆门半掩着。在门的一边挂着一个小木牌,在小木牌上用行楷写着“第六指挥部”几个黑体字,虽说字体不大,但刚劲有力。只有这几个字能够表明这儿是一个正在上马的国家大型企业,它给这一片黄土地和坐落在这黄土地上的草庵房带来了灵性。
陈向阳刚下车时带着一脸倦怠,由于过于消瘦显得有些驼背,把原来都不太高的身材衬托得更矮,两只眼睛似乎永远都睁不开似的,说话有声无力,一阵风能把他吹跑。当他来到黄总指挥的办公室门前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两腿一并,身体笔直,纹丝不动,大声喊到:“报告!”
随后,一个响亮的声音从房子里面回应道:“进来!”
陈向阳轻轻地把半掩着的篱笆门推开进到房里,尚问天也尾随进来。房子里放着一个小木桌和几把木椅子,黄总指挥正伏在小木桌上写东西。虽说办公室有些简陋,但房内地面是用红砖铺成的,还是比外面干净多了。
陈向阳笔直地站在黄总指挥的办公桌前,面带笑容,大声说:“报告黄总指挥,我把尚问天同志接来了。”
“好!好!”黄总指挥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握着尚问天的手,俯视着尚问天,又微笑说,“欢迎!欢迎!欢迎你呀!你来得正是时候,我们现在正缺人呀。”黄总指挥松开尚问天的手,回到办公桌后面又坐下来,然后说:“你们两个都坐吧。”
陈向阳给尚问天搬一个椅子,让尚问天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下来。
黄总指挥掏出一支烟噙在嘴里,然后两手举到半空,一手把住火柴盒,一手捏住火柴棒,刺啦一声火柴冒出火,他把烟点着,右手在空中晃了两下,把熄灭的火柴棒扔到地上,随后把嘴里的烟夹在手里,从口里吐出一团烟雾,烟雾就像二、八月的云彩变幻莫测。他看着尚问天说:“小尚呀,你的情况,小陈在去接你之前大概给我说了,你们这些大学生都是国家的栋梁呀,这个地方是国家重点建设企业,更需要你们呀!”他停顿一下,又半开玩笑地说:“这儿条件很艰苦,你能吃得消吗?”
尚问天笑笑说:“吃得消。”
“吃得消就好。”黄总指挥又象征性地争取尚问天的意见,“你有什么想法没有?具体想干什么工作?”还没等尚问天开口回答,他又继续说:“依我个人的意见嘛,你刚来,对这儿的生产情况还不熟悉,最好还是到最基层锻炼锻炼,你说怎么样呀?小尚。”
尚问天马上说:“我听从领导安排。”
黄总指挥又问陈向阳:“小陈,你们组织部门的意见呢?”
陈向阳微笑着说:“黄总说得对,上面组织部门也有要求,是分来工作的大学生都要先到基层锻炼。”他接着问黄总指挥:“黄总,你看,把小尚分到哪儿合适呢?”
黄总指挥吸一口烟,说:“我看嘛,会战三队缺人比较多,那个队的技术员石祥地是一个老技术员了,可以让他带一带小尚,你的意见呢?小陈。”
陈向阳赶快说:“行!行!我们照黄总说的办,我没什么意见。”
黄总指挥站起来说:“那你们去办吧,小陈,你把小尚的生活安排好。”
陈向阳坚定地说:“请黄总放心!我一定办好。”
陈向阳把尚问天领到一个草庵房里,然后说:“这里面已经住进来两个大学生,也是前两天刚来的,考虑到你们有共同语言,你先和他们住到一起。现在条件艰苦,你们先凑合着住吧,等以后条件好了再给你调换一下。”他说罢又走出草庵房,让后勤队的老张师傅找一张床,和赵四通一起帮助尚问天把行李和床搬进房子。然后,又领着尚问天到会战三队报个到。到三队时,队长冯建设带着职工搞会战去了,就剩技术员石祥地一个人在队部。陈向阳指着尚问天介绍说:“老石,这是刚分来的大学生尚问天,组织决定让他到你们队工作,黄总指挥也有指示,让你好好带带他,你看有什么问题没有?”
石祥地赶紧伸出手握住尚问天的手摇晃着说:“欢迎!欢迎!”然后松开尚问天的手,对着陈向阳说:“等冯队长中午回来吃饭的时候,我和他商量一下,再做安排吧。”
安排就绪后已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大部分干活的职工都回到了指挥部基地,各个手里拿着碗、筷,边走边用筷子敲打着碗,他们喊叫着,成群结队地向食堂走去,那架势就像荒原上一群饥饿的狼嚎叫着向捕捉的猎物袭去。
食堂是一个大草庵房,里面除了做饭的家什和可供炊事员呆的地方外,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让职工在食堂里面吃饭,有一部分职工打完饭后回到自己住的草庵房去了。因为草庵房里闷热,大部分职工就站在食堂外面端着碗吃饭。陈向阳带着尚问天打完饭后和大家一样也在外面吃饭,突然,刮起一阵风,饭场里尘土飞扬,尚问天的碗里飘落一层尘土,尚问天看着碗里的饭,两眼不自觉地流出了眼泪,泪珠啪嗒啪嗒地直往碗里滴。他看了看周围的人像没那回事似的,依然在拼命地往嘴里扒拉着饭,他感觉很奇怪,他想,难道这儿的风和尘土也欺生,就欺负我一个人。他仔细地看一看,才看出了名堂,所有在外面站着吃饭的人都是背靠风向,把饭碗紧贴在胸前,两个胳膊架起来圈住碗,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吃着。尚问天重新调整了自己站的方向,把碗上面的一层饭拨拉掉,又一点一点地继续吃下去。
吃过午饭,尚问天回到自己的草庵房,他抓紧时间休息了一会儿,精神恢复过来,身上也有了劲,下午一上班就兴冲冲地往会战三队跑去。会战三队的队部就在一个铁皮房里,铁皮房里摆放着四张木桌,木桌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人刚能在桌子周围转圈坐下。一进铁皮房,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把身上的凉意一扫而尽,尚问天顿觉头晕。仿佛他与大自然突然隔绝了,中午吃饭时还感觉讨厌的风这时却成了奢望的东西。他来到队部时石祥地正忙着整理资料。他看到尚问天进来,慢慢地摘下眼镜,面带微笑说:“小尚,你来了,队长冯建设带着队里的职工去现场会战去了,他让我在队部等你,你坐吧。”
由于铁皮房内太热,尚问天不愿坐下,他站在石祥地对面小声问:“石技术员,您看我能干些什么?”
“今天下午你先熟悉熟悉资料吧。”
桌子上的资料一摞一摞的,堆积如山。尚问天如果坐下来,他和石祥地是对面,谁也看不到谁。为了方便和石祥地说话,尚问天站着开始翻阅资料,一会儿问问这个,一会儿问问那个,石祥地边干活,边不厌其烦地给尚问天讲着。
不知不觉中到下班的时间,石祥地站起来说:“小尚,跟我到家去吃饭吧。”
尚问天很纳闷,这儿都是草庵房宿舍,哪有住家户呀!他惊奇地问:“石技术员,您家在这儿吗?我怎么没有看到哪儿有家属区呢。”
“哦,是这样的,现在油田刚投入开发建设,需要的人很多,所以,很多家属也就随职工从别的油田一起转过来了,一下子转过来这么多人,基地又没有房子,怎么办呢?油田和当地政府结合,暂时把带家属的职工都安排在附近农村老乡家里了。在这周围农村里有很多我们油田的职工在那儿住,这叫依农建工,步步为营。”
“哦,是这样!”
“去不去?跟我走吧!”
“谢谢您!今天我还要到食堂买一些饭菜票,就不去了,改天再去到您家拜访吧。”
“那好吧!别忘了晚上来加班,啊!”
“您放心吧!我吃过饭就来。”
“给你一把房子的钥匙。”石祥地边说边从钥匙串上取下一把钥匙递给尚问天。
尚问天拿上钥匙,然后说:“我走了。”说罢就去了食堂。
尚问天匆匆忙忙地吃过晚饭又来到队部,按照石祥地的要求开始整理资料。铁皮房经过太阳一天的烘烤简直就是一个大蒸笼,里面的空气都沸腾了。白天那一阵阵无方向规律的风也不知隐藏到哪儿去了,没有对流,眷恋在房内的热空气失去了散热能力,满身的汗珠就像涌泉一样直往外喷。如果尚问天知道需要付出昂贵的费用才能消费得起的桑拿浴就是这感觉的话,那他一定觉得在这铁皮房里加班是一种多么高贵的享受,而不是为自己的前途在拼搏。一切事物与大自然都是那么协调,那么惊人的相似。南方的热空气被北方的冷气流驱赶到立秋这个临界线时总要反扑过来鏖热它十八天,将要被冷空气消灭的蚊子也再做垂死挣扎,嘴巴像一台抽吸泵,张开血盆大口贪婪地吸食着人体里的血液。一会儿,尚问天的腿上和胳膊上起了很多疙瘩。如果说这桑拿浴还算得上是一种享受的话,那这蚊子的亲吻可不是一种好滋味了。尚问天在心里骂道:“这蚊子真不是东西,喝过你的血,还要给你注进一种奇痒无比的毒液。让你给它做了贡献,它不但不领你的情,不知道知恩图报,还要狠狠地锥你一下。”这毒液让尚问天瘙痒难忍,难以集中精力整理资料,只好一只手整理着资料,一只手在腿和胳膊上乱挠着。
尚问天正对那可恶的蚊子无可奈何的时候,石祥地进来了。他看到尚问天在身上乱抓乱挠时笑出了声,笑完说:“蚊子欺负你了?我这儿有法宝对付它。”他边说边拿出一根螺旋式的蚊香,把蚊香点着,用一个小铁皮盘托起来,然后把它放到桌子下面。
香火绵延不断,余烟缭绕,婀娜多姿,带着它那淡淡的香味钻进了尚问天的裤腿,钻进了他的衣袖,钻进了他的鼻孔,钻进了他的心房,撩拨着他的肌肤,撩拨着他的神经,撩拨着他的心情。蚊香散发出的飘烟余香把可恶的蚊子赶得无影无踪,一个个血盆大口从尚问天的身上消失了。尚问天心想这蚊子也喜欢贿赂啊!给点香味就不张牙舞爪了。他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地笑出来,他笑着说:“这儿的蚊子也这么厉害!”
“俗话说七月十五钢钢嘴,八月十五伸伸腿。”石祥地解释说。
“这有啥道理呢?”
“现在正是蚊子繁殖下一代的时候,母蚊子吸食不了足够的血就繁衍不了下一代,这也是蚊子生存的需要。”
“为了能生存下去就来喝人的血,太可恶了。”尚问天自言自语地说。
“人为了生存就可以宰杀牛羊,只要能吃的无所不吃,你说这人可恶吗。”石祥地看一看尚问天继续说,“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互相依存的,同时,又是互相制约的。现在什么作物都打药,工业污染严重,很多益虫和鸟类都见不到了。以前每到晚上专门吃蚊子的蜻蜓满天飞,现在还能看到吗?人们破坏了这个自然规律,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沉痛的代价,这就是自然界的法则,谁违背了这个法则,谁就会遭到自然界的惩罚。”
他们两个正说着话时,只听咚咚咚的声音,还没等他俩反应过来,队长冯建设已站到他们面前,粗声粗气地说:“你们在加班呀!”他看着尚问天又说:“这是小尚吧?”
“冯队长过来了。”石祥地抬起头看着冯建设,用手指着尚问天又说,“这就是小尚,尚问天。”
尚问天马上站起来说:“冯队长好!”
“你好!”冯建设也回敬了一句。
冯建设长得膀大腰圆,壮得像头牛。他三十刚出头,虽说石祥地大不了他十岁,但是从外表上看,他们两个年龄相差一大截子,似乎整整错了一辈。石祥地像成熟的向日葵,干廋的身材总直不起腰,再加上一副不入时的眼镜,显得比五十多岁的人还老成;冯建设那笔挺的身材托着一个小平头,看上去像二十几岁的人。
石祥地问:“今天9-1井投产顺利吗?”
“还算顺利,就是拉油是个困难事。”
“有没有计量?”
“用罐车计量一下。”
“有多少油?”
“大概一天有一百多吨吧。”
“又蹚进一个油湖,看来这一块大有搞头。”石祥地高兴得两只眼睛都快眯上了,右手的几个手指头不停地拨弄着手中的圆柱笔。
冯建设又似有所悟地说,“对了!老石,今天黄总在现场说了,明天组织各方面的人员搞会战,务必保证明天第三输油干线顺利投产,这是我们队明天的重点工作,明天我们队的所有职工都要参加会战。”
“明天我和小尚也都去。”
“那就这样吧,我老婆大肚子不方便,我还得回去弄点吃的。”
“你快回去吧。”
“你们也不要干得太晚。”冯建设说罢匆匆离去。
冯建设走后,石祥地把有关9-1油井的资料找出来和尚问天一起研究了一会儿,然后说:“小尚,你今天刚来,早些回去休息吧。”
尚问天还真有些疲倦,再说,一路奔波几天,也想回去洗洗,换换衣服。他想走,但石祥地没走,又感觉不好意思,就怯生生地问石祥地:“石技术员,你不走吗?”
“你先走吧,我过一会儿再走。”
尚问天这才无顾虑地说:“那我走了。”
“走吧。”
没等石祥地话音落地,尚问天已经跑出了铁皮房。秋天的夜空高悬无云,精神饱满的月亮仙子在星海中尽情地遨游,繁星眨巴着眼睛欣赏着她那飘逸的姿态,他无心情欣赏这美丽的夜色,只想回到草庵房洗一洗,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房内灯泡亮着,因为隔着蚊帐,尚问天看不见床上的人,还以为他们都在睡觉,他开门后悄悄地走进屋里。他们俩看到尚问天进来,不约而同地从蚊帐里探出了头,又不约而同地说声“你好!”
尚问天一惊,也喊道:“你们好!我还以为你们都睡了呢。”
曾亿嘿一声说:“天气这么热,这草庵子里像闷罐,哪能睡着呀!”
尚问天中午报到时,周连成没有回宿舍,虽说他心里明白尚问天是今天来的,还是问了一句,“你是今天刚到的吧?”
“是的。”尚问天接着又问,“喂,这儿有洗澡的地方吗?”
“这儿和原始社会差不多,哪儿有专门洗澡的地方。”曾亿说话比较激动,他是城市人,从小就生活在城市,从家到大学一直过着城市生活,从来没有尝受过这样的生活方式。
“我们都是打点水在房子里擦一擦。”周连成比较平和地说,他和曾亿不太相同,因为他父母转战南北,参加过好几个大油田的会战,他从小就跟着父母生活在油田,对眼下的生活条件已经比较认同,也能够很快地适应。
“你们知道打水的地方在哪儿吗?”
周连成指着地上的铁皮桶说:“桶里还有半桶水,你用吧,要是不够,你再到外面去打,接水管就在食堂旁边,那儿有一个储水的大铁罐。”
“谢谢!我知道了,中午吃饭时,大家都是在那儿洗的碗。”
“对对!就是那儿,这儿就那一个接水的地方,刚才接水的人排好长的队,可能现在没有人了。”
曾亿接着说:“那儿天天都人多,今天天气热,可能现在还有人在接水。”
尚问天擦洗完,又去提了一桶水,边洗衣服边和他们聊天。
周连成问尚问天:“把你分到那个单位了?”
“会战三队,你们呢?现在让你们干啥?”
“我在一队。”周连成显出心情比较复杂的样子,继续说,“我们队的技术员又病重了,暂时不能上班,我现在实习代理技术员。”
“你已经进入角色了,不错吗!”尚问天调侃罢又心情沉重地说,“你们技术员得的什么病?”
“痨病。”
“这个病不能受累呀,一累就犯。”
“本来都是累病的。”
“你们技术员有多大年龄了?”
“五十多岁吧。”
“这样,你可要做好长期代理了。”
曾亿插话说:“这是好事嘛,一毕业就当上了技术员,不像我,在会战二队像一个勤杂工。”
周连成一脸无奈地说:“好什么呀!天天挨训,我都快忍受不了了,你们看我正在学习曾国藩的忍经呢。”
“挫折是成功之母,批评是进步之父。没有挫折就没有经验,没有批评就没有重用。”尚问天似开玩笑似认真地说,“如果人的一生中没有经历过几个一波三折,到老了可就没有回味头了。”
曾亿哈哈笑出声,然后说:“你快成为中国的苏格拉底了,你不应该学工科,应该改行学哲学。”
“开玩笑,开玩笑,苏格拉底是唯心的,我可不唯心。”尚问天笑着又问,“你看的什么书呀?”
“胡雪岩,我很喜欢胡雪岩的经商才能和潇洒的生活,还有他那格守的商业道德。”
“希望你改行做生意挣它几个亿,不过,不要像胡雪岩一样有了钱就娶一打老婆,现在的法律可不允许。”
“明着不允许,暗养谁能管得了他,还得看他自己的境界。”周连成说完,三个人都哈哈笑起来。笑声冲淡了闷热的空气,带走了白天的劳累和疲乏,催他们进入了美丽的梦乡,梦幻着明天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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