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蜀道难 第13章偏向虎山行

    未知，对人甚至动物往往有着强大的吸引力，有时候明知可能有危险，但是一旦那好奇心被挑起，也就顾不得多少。就像夏天的夜晚追逐荧火虫，跟着那星星点点的浮动的光亮朝更黑的深处走去，虽然心里隐隐的有些害怕，但那僻静的朦胧与幽深却有一种更深的诱惑。

    我没有拒绝洛云舟的邀请，因为在听到他的声音的那一刻期，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无法否认对他的依恋。隐隐约约中我能感觉到我们之间的状态会出现转折。我带着疑惑，戒备，在靠近他的那份渴望下，一步一步地靠近他设计的未知中。

    已是初夏，虽然没有盛夏的燥热，但是白天下午的阳光也有些让人难以抵抗。我撑着太阳伞，一袭白裙朝校门口走去。我还是像以前的一样瘦，买衣服要最小号的，有时候还觉得有些空荡荡的，这件裙子让裁缝店的师傅加工了下，把腰收了些，十分合身，倒也显得袅袅婷婷。

    刚出校门，就见到已经等候在那的洛云舟。横条纹的t恤衫，让他的肩膀显得宽了一些，没有了那种瘦削的感觉，相比一年多以前，他的气色也好了些。目光交汇的那一刻，之前的戒备已然放下。他目光中的一丝惊喜透过镜片扫射到我的白裙子上，轻轻地咬着下嘴唇。

    洛云舟带我朝江边的方向走过去。洛云舟做家教时的一个学生家长在江边有一套旧房子闲置着，听说他要租房子，就让给他住一段时间。

    房子算是比较老了，旧式的格局，两室一厅，客厅不大，只有沙发和饭桌，几个靠背椅子，主要内容都在房间里。洛云舟打开房间里那台老式的窗机空调，打开电视，准备了一些糖果。过了一会，他说天气有点热，你自己在房间里休息会，看看电视，我出去买菜买东西回来。他出了门，反锁了外面的防盗铁门，透过锈迹斑斑的铁栏杆，朝里面看着，像一个长辈对小孩子不放心的叮嘱，“我回来之前你别到处跑，千万不要出门，不管谁敲门都不要理会。”

    我在很多情形下有着非常强的代入感，很容易身临其境地进入到别人的世界。看到素不相识的建筑工人们高空作业，自己也会脚后跟发软，四肢乏力，天旋地转，感觉是自己处在那个十分危险的位置。电视里在放《红河谷》，我很快就进入了屏幕里的世界，连洛云舟回来了也没有马上发觉。

    洛云舟准备了一些水果放在桌上，坐在我旁边，感觉有点累，对着空调吹了几分钟，也和我一起看电视。洛云舟问了关于剧情和主角的话，见沉浸在剧情中的我似乎没多少和他谈话的兴致，就走出房间。

    洛云舟再次推门进来的时候，□□上身，头发也有些湿润，显然是刚洗完澡出来。这样一个情景让已经放下拘束的我显得有些不自在了，手拿遥控器乱摁一阵，换了几个台，算是掩饰那种不自在，结果却是欲盖弥彰。洛云舟也似感觉到了，在旁边坐下，赶紧穿上上衣，也没有说话。

    我往另一边移动了一下，极力忽视这种不适感，换回原来的那个台，更加专注地盯着这电视屏幕，看着那几个演员的脸。

    但是我明显的感觉到旁边洛云舟目光的注视。这种异样的氛围让我呼吸都小心翼翼的。这种气氛僵持了几分钟，我觉得自己的每一个器官都变得异常敏感，似乎空气里的一粒小尘埃的跳动都不能逃开我的法眼。我的心跳声在这种寂静中更加明显。

    洛云舟还是打破了这个僵局，他问道，“鄢花漫，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这个问题让我想起一年前，同样轻柔的声音，但语气中的意味完全不一样，我点头不语。

    洛云舟突然靠近，双手扶住我的肩膀，一阵轻柔温软的风吹过我的耳旁“我想问问你还爱我吗？”。这句话如同火药，引爆了堤坝，满满的悲痛，怨恨，屈辱随着决堤的洪水澎涌而下，瞬间淹没了理智。

    “那又怎么样呢？”声音带着哭腔，我恨恨地抖动肩膀，将那双手抖下去，眼泪也随之流了下来。

    我马上就后悔了，对自己失望至极。

    我来之前就知道洛云舟肯定会有什么话要说，也一定会有什么事要发生。我也设想过这个问题，设想中洛云舟这样问我的时候是小心翼翼，畏头畏脑，而我的回应可以有好多种。我可以傲慢地说甩给他一句“你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他黯然地低下头；或者严厉地质问他“你还有资格问这个问题吗”他羞惭地低下头。还可以比较任性地说“你猜猜看！”，他诚惶诚恐不敢回应。可是洛云舟的这种话题打开方式不对路，那些设想的前提都不成立了，而我在完全不经大脑思考的情况下给出了这样最软弱无力的回应。

    鄢小漫，你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洛云舟轻轻地说“对不起”，很不诚恳的道歉，那双手又斗胆的握住我的双肩。

    “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会好好珍惜你，好好爱你”，还在奔流的洪水再次喷薄，势头更猛烈，如泥石流般裹挟着愤怒。“珍惜”，这两个字存在于一个不对等的情感关系中，听起来就有施舍的意味。我奋力挺直身子，目光十分凌厉，又是一句不经过大脑的话，“你被人甩了，就想到我了！”洛云舟显然没有料到，像是被冷箭射中一般，双手缩回，身子往后退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不是这样的，我和她暂时还没有分手。”

    “哦，原来是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准备啊！”我言语尖刻，盛怒的目光对着电视屏幕里面的人物，女主角大大的脸部特写，对我的这种目光完全不理睬，但旁边的洛云舟不敢抬头，手足无措，无所适从。

    洛云舟默默的离开了房间。

    那股洪流渐渐褪去，我也渐渐平静下来。

    《红河谷》已经接近尾声了。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独自一人呆在这里时间比较长了，我出去没有发现洛云舟，忽然觉得有些不踏实的感觉。后来听到厨房有声音，才知道他做饭去了。

    过一会，桌上已经摆放好了饭菜。我去洗手，他很贴心地准备好擦手的毛巾。那种亲切感让我忘了之前的不愉快。

    洛云舟准备了几瓶啤酒，给我倒了一点。这种难以下咽的液体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还喜欢喝。班上同学聚会的时候男生都很能喝，我也喝过，第一杯脸红，第二杯脸白，十分难受，从此不想再碰。为了不让洛云舟失望，我喝了一小口。

    洛云舟和我谈起了小时候的趣事，也谈起了高中时代，轻描淡写地谈起了他的女友。这种极其自然，点到为止的述说方式很容易就让听者放下芥蒂。

    我一开口就有些收不住了。我说起小学中学时候的老师，谈到了语文老师，我说，洛云舟，你太适合当高中语文老师了。如果我上学的时候有一个比较好的语文老师，我也不至于这么讨厌上语文课了，或许我也会选择读文科，读中文专业。

    这是我记忆中与洛云舟谈话最多的一次，也是相处最愉快轻松的一次，像故友重逢。

    吃完饭，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我坐在沙发上，感觉头有点晕。洛云舟坐在旁边说，我好像也有点醉了，在沙发上靠一下吧。

    彼此无言的安静了几分钟。洛云舟借着醉酒的理由，大胆地靠近，手扶着我的肩膀，“鄢花漫，你回答我，我还有没有机会？”我感觉到内心那股已然平息的洪流隐隐迂回，伺机而动，但却因为身体的虚弱而被按下，我梗咽得说不出话来。

    洛云舟靠近我，语气里带有一丝哀求，“难道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难道我最终还是会错过你？”

    我内心最柔软的部位被触碰了下，我是真的完全甘心错过他吗，难道真的是不存在一点点幻想？我慢慢平静下来，渐渐的有哀伤之色。洛云舟紧紧地拥抱着我，像一个孩子依恋着母亲。他说，“这样抱着你，我感到很踏实”。“踏实”，这两个字又一次触动了我敏感的神经。洛云舟，你给我的只是抓不住的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死心塌地，完全不计较地付出？可是此时我无力反抗，只能咽下这屈辱，我保持这种姿势僵硬了几分钟。我感觉到有一只手放在我的膝盖上，我腿动了一下表示抗议，那只手缩回去了。

    洛云舟将右手手臂托着我的头，我枕着他的手臂，洛云舟的脸慢慢靠近，我只好往旁边倒，倒在沙发扶手上然后就没有退路了。洛云舟的脸越来越近，鼻尖都快挨着自己了，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了。我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近他，或许是角度问题，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眼前的这张面孔毛孔粗大，颧骨突出，面目狰狞，让人无法直视。我微微侧过头去不看这张脸。

    我的头被强行的扭过来，还没等反应过来，洛云舟的嘴就凑过来，猝不及防地贴在我的嘴唇上，深深地贪婪地吻着我，好像要吸走我的全部阳气似的。

    我的头脑里一片混乱，如木头一样呆滞，僵硬。洛云舟盯了我几秒钟，试图在我的脸上找到一种表情。这个时候我任何的表情，哪怕是愤怒都可以让他得到满足，但是我偏偏毫无表情，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放开了我。

    我的头依然有些晕，靠在沙发扶手那里歇息了几分钟。

    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洛云舟以一种舒适的姿势侧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似乎很放松。

    我在卫生间的镜子里看到自己，头发散乱，眼睛红红的，脸也红红的，鬼也不可能比这还难看，自己都被吓着了。镜子里这幅模样让我觉得可耻，惊慌。我梳理了头发，拿起包包准备要走。

    洛云舟拉开了客厅的窗帘的一角，外面已是万家灯火。忽然室内灯灭，毫无防备的黑暗让我有些恐慌，转过身来，对面有2个微绿的光点，缓缓的浮动着，我惊吓的都要叫出来了，包掉在地上。几秒钟后眼睛适应了这黑暗，才发现是站在对面的洛云舟，2个绿点是他的眼镜，他旁边就是灯的开关，灯灭是人为的。在这半透明的黑暗中，洛云舟上前一步紧紧地拥抱我，慢慢的弯下腰来，我感觉到他鼻子里的气息吹在我的睫毛上，痒痒的。他想吻我，但因为身高差异弄得很不舒服，所以就放弃了。

    洛云舟一把抱起我，双脚离开地面的时候，我的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暗黑中，看不清面目，我感觉到自己像是一只小猫一样被人怀抱着。这几秒钟似乎比较漫长，洛云舟抱着他走向沙发，然后坐下，我坐在他的腿上，被紧紧的拥抱，感受到他身体的温暖流向自己。他轻轻地说，“鄢花漫，希望有一天你能完全接受我，希望下次你来的时候不要这么快就回去，希望以后能在我们的家里这样拥抱着你。”

    我的心柔软下来，松弛下来，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有些动摇了。

    沿路的街灯和闪烁的霓虹灯，及两旁房屋很多块大大小小，远远近近，深深浅浅的四方形的光亮，淹没了天上星星的光辉，让夜色透出橘色的朦胧。走到一个路口时，洛云舟说，这就是学校门口了。这是我第一次隔着一条马路看到夜色中的学校，灯光璀璨，却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