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夜风从窗外缓缓的吹过,葱翠的树叶在碰撞间发出哗啦的声响。深重的夜露在叶片上悬挂欲滴,屋舍楼阁在浓郁夜色的掩映下,只余一片晕黄的火光从窗棂上倾泻出来。
房间里,一支铜色的烛台上插着将要燃尽的蜡烛,烛油淋淋漓漓地淌了下来,淌满了古铜高柄烛台的浮雕的碟子。跳动的淡黄色烛火中,不时的发出激烈的噼啪声响,一股一股乳白色含着稀薄的呛人的臭味的烟袅袅上升。
在古香古韵的房间内,摆放着一些古檀青瓷,略略的看去,布置的倒也清雅。在靠近墙壁的地方,放着一张有着镂空木雕的床,放下的薄幕帘子,让视线不甚清晰,只是在隐约间可以看见一名年轻的男子紧闭着眼帘安静的躺在上面,呼吸稍缓,看上去大约昏迷了好久的样子。
“嗯。”稍重的鼻音,在静谧的房间内显得有些许的突兀,打破了这僵化了般的环境,寻着声音,却是能够发现一直安静的躺在床榻上的年轻男子,比刚才更加的多了些生气。
帘帐中的男子,双眉间紧紧的簇成了一个川字,像是有什么不安分的东西叨扰了此刻的宁静。如此,在缓缓中,也不是多么长的时间,一双眼帘在抖动中慢慢睁开,从帘子后溢进来的稀疏光线便飞速的遁进了眼瞳深处,旋即缓缓成像,将渺渺烛光中的房间渐渐的展现了出来。
簇紧的眉头并没有因为男子的苏醒而有所放缓,从昏迷中醒来的男子,澄澈的瞳仁中先是一阵的迷惘,那眼中随即闪过一片错愕之色,随即便是被回忆的神色所占满。
大概是略微的熟悉了下这具僵直的身体,无暇理会这周遭安静的如同一潭沉寂下来的汪然湖水的环境,紧接着便有一种骨裂般的疼痛从脑海深处袭来,像是有什么东西一股脑的释放了出来。
凌家。若微。
玉春楼。落水......
这时脑子极为混乱的他,躺在带着些芬芳味道的床铺上,在痛楚中接受着纷至沓来的信息。疼痛逐渐的如褪去的潮水般缓缓离去,静卧了将近有片刻的时间,终于回过神来,在暗色涌动的帘帐中,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谓然道:“还是没有死成吗。”
稍远处桌面上铜色的烛台上,那根烛段已烧至最残,猩红的烛油凝固成一朵朵绚烂之花,妖艳炫美。柔弱娇小的火苗在黑暗的合围中,即将如残败的花叶,濒临死亡。
他在忽明忽暗的光色中,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坐起身来,黑暗中的眼睛显得有些雪亮,左右的看了看,薄唇上稍微的勾勒出了一定的弧度,说不清楚此刻的他是什么情绪。
伸出带着些苍白颜色的手臂,把帘子撩起,将外面的光线尽数的放了进来,这时方才看见他的模样,白皙,清瘦,俊美。暗夜里只能看得到一点削瘦的轮廓,融进黑夜中的长发丝丝缕缕的披在后背上。撑着带着些虚弱的身子伋着鞋子,在即将幻灭像似被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抚弄下颤颤巍巍的烛火的照耀下,展目仔细的看去,家具古瓷摆放的错落有致,极似夕阳晚照下的老旧画面。
纱窗外,残月疏星,淡青色的天幕上展现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景象。静静的在座椅前坐下,他为自己斟上了一壶早已冷却的茶水,轻抿着白瓷边,几口冷茶下肚,才在这陌生的环境中安定下来。
“再回首已百世身。”将手中握着的薄瓷杯放在古木的桌面上,他怅然的轻声自喃道。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缓和,他貌似已经安然接受了这个看似荒诞离奇的现实。他已不是原先的那个他,这里也早已不是那个他所熟知的神州大地。
在遥远的神话故事里,盘古大神举斧开天地,女娲挥鞭造人,不知过了多少个春秋,历史的年轮从夏商安然的行进了千年。大隋高祖文皇帝杨坚于开皇元年接受北周禅让,建立了大隋皇朝。多年以后,会被人们称为公元581年。但是,隋皇朝历经三世未绝,反而昌盛未衰,就在这里历史晃晃悠悠的走进了另一个岔路口,成了一个他所未知的世界。
至于他,姓徐,名渭,字文长。祖上三代都是商贾出身,一直从事贱业的徐家,在如今的这个年代从不被人看起,徐渭的爷爷还是有些野望的,于是痛定思痛,便是希望能够培养出一个读书人,从而脱离贱籍,至此,他也就有了字文长。
徐渭在望子成龙的期许下,读书倒也刻苦,兢兢业业十几年,好不容易才考上了一个秀才,在外人看来刚刚表露出书香门第气息的徐家,似乎快要进入另一个层面了。但天有风云变幻,世事无常,徐家的生意上出了事情,偌大的徐家渐渐分崩离析,逃脱不了树倒猢狲散结局,不久父母双亲也在这巨大的打几下纷纷离世,撇下了只带一身文气的徐文长。作为一个老实本分的读书人,书倒是读了很多,也沾染上了些许的书卷气,但他实在是没什么谋生的手段。无奈之下,变卖了家中的房产,平平凡凡的他在一年前带着仅剩的一位忠仆投奔到了早已外嫁的姐姐家,如今便是久居在姐姐的院落中,也就是凌府。
凌家,世居金陵,祖上也是商人出身,现如今却早已改换门庭,家中的弟子也不乏有在朝廷中供职,渐渐发展起来的凌家,在这繁华的金陵城中也有了些名声。与凌家素有生意往来的徐家眼光实在老辣,在很早便定下了亲事,将徐渭的姐姐嫁到了凌府。
凌府历经百年沧桑变化,到得这个时候人口也是颇为的庞大了,除去那些旁系不算,现在凌府共有三房,大房便是掌管着生意上的事情,而徐渭的姐姐就是嫁给了大房的三子凌子健,也就是他的姐夫。
东半边的天空微微的开始泛明,釉青色的地平线上渐渐的被上升的旭日擦亮,屋中古铜色的烛台上,那一点点的烛油也即将燃尽,豆点的烛火也在晨光中明灭。
当最后一点烛火消逝在空气中后,他推开了房门,清亮柔媚的一束束光线,通透的照在了身上,在他背后留下了一片黑暗的落影。
充斥着阳光的世界上,木质结构的古楼,亭榭楼阁,清潭假山,长廊直通幽处,幽静的院落隐在九月的清晨中。在这纸醉金迷的金陵城中,如此之景,倒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别致之美。
“徐少爷?”清脆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疑惑,少女特有的声音在徐渭的身侧如珠玉落盘的响起。
声音的主人打断了正在沉思的徐渭,转过半边脸去,于是看见了一位端着一盆水,梳着两个丫鬟髻,十六七岁的样子,容貌清丽,白净的脸颊上有着几颗小小的雀斑,身材还没有完全的张开。对上徐渭看过来的视线,眉头稍稍的纳了一下,似乎对徐渭此刻的行为感到非常的奇怪。
“清研?”当徐渭第一眼看见这个年纪不大的丫头,混沌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个名字,自然也是脱口而出。在前身的记忆中,眼前的这个丫头是姐姐房里的,时常也是有些接触,这次就是因为他出了些事情,才被姐姐特意的安排过来照顾她。
“徐少爷,你终于醒了,好些了吗?”满是阳**息的丫头,仰起脸,扑闪着大眼睛,对眼前的徐少爷关切的问道。
“恩,好多了。”一双手自然的背在后背,眸光中闪,轻轻的点了点头,徐渭吐音道。
今天的徐少爷好生的奇怪呢,以前可是从来都没有这样一直看着清研的,她疑惑着在徐渭身上打量了几眼,终于在徐渭的对视中败下阵来,乖乖着端着一盆水晃荡着从徐渭的身旁走进屋去。
看着小丫头乖巧下来的模样,徐渭在心中暗暗的笑了笑,面上也露出笑来。对于那丫头的疑惑徐渭也是心知肚明,前身的他如若遇到清研可是没有他现在这样显得淡然了,不过既然自己已经变成了徐渭,有些事情也会变上一变的。
“徐少爷,快来洗漱吧,一会儿夫人就要过来了。”安顿好了的清研,向着仍旧站在原处的徐渭催促道。显然清研这丫头是被姐姐安排过来帮着洗漱的。
“如此,也好。”徐渭在心中这般淡淡的想着,是该见见这位前身的姐姐了,希望不要露出马脚来才好,要不然真是有些难办了。
在清研熟稔的伺候下,徐渭很快就收拾好了,其实那丫头也没做什么,习惯亲力亲为的他,还是没让眼前这个高中生大小的丫鬟出上太多的力。接过清研手中的袍子,自然的穿上,看着铜镜中那张清朗的面容。还好,不丑。
正想着,一个声音由远及近的传递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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