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你便想着处处让我等觉得你们此番南下只有两千余人五股小队伍,但你不觉得越是如此行事,就越是暴露了你的真实意图么?”
秦城看着伊雪儿,好整以暇道。
一句很平常的话,秦城说话的语气也是平淡至极,甚是显得有些苍白,不过伊雪儿听在心里,一时间却是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从你最开始不惜以四百悍骑为诱饵,让我们吃到甜头,随后你对杨子沟和小化城都是围而不攻,在我大军赶到之前就离去,之后也不对我军进行报复,而是开始袭扰远近村镇,这不都是为了让我等以为你只有两千骑兵,无法与我大军硬撼而只能做些小动作?再往后,你假意袭击我大军大营,不也是为了做出你等不甚其怒想报复我大军的样子?你算准了我大军不敢轻举妄动,也算准了之前的种种行为我大军会不堪忍受你们的挑衅,以至于再往后你领人销声匿迹近十ri,让我大军以为你等已经退却后拔军回营,而你等再合并一处狠击杨子沟,不就是为了让我等彻底以为你等只有两千骑兵同时彻底激怒我汉军众将士,让我大军进入你早就已经设计好的陷阱?
你如此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而且舍的本钱,肯下诱饵,可以说你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大半,到最后我军中将士几乎无人不是如你所想要的那样,个个盛怒,yu不惜代价也要将尔等拿下。”
秦城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说到此处,秦城有意稍微停顿了一下。而一些之前确实如秦城所说而且埋怨过秦城的汉军将领这时都是脸一红,头也低了下去,尤其是马大山等人,自觉脸都丢到了姥姥家,也觉得对不住秦城,无人不羞愧难当,头低的几乎要贴到胸前。而此时,偏偏秦城有意无意的目光投了过来,这让马大山等人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秦城看到马大山等人的窘迫神sè,心中冷笑一声,暗道这骑兵部谁人是老大你等现在可是想明白了?之前还敢质疑老子的命令?!
“这本是好算计,我想就算是鬼谷孙武在世也不过如此,不过可惜……”
秦城说到此处,停了下来,不再往下说下去。
伊雪儿自然知晓秦城的意思,她伸手捋了一下额前的青丝,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连ri来的奔波让她的脸上满是疲惫,然而这一笑却让这疲惫多了一丝苍凉的味道:
“可惜我遇到的是你是不是?若不是你秦城,我的这个计策不论如何都不可能失败,说不得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坐在乾桑城的郡守府里品着铭茶了。说起来我倒是奇怪得很,你一介布衣,没有半点儿背景,是如何有如此不下于鬼谷孙武之才的?”
或许是秦城之前的话中有些赞许伊雪儿的意思,亦或许是秦城解开了伊雪儿的心结,伊雪儿在说出这番话时倒是显得心平气和,甚至带着些许调侃的味道。
听到伊雪儿如此夸赞秦城,马大山等人纷纷把目光向秦城投去,众将联想到秦城此番的所作所为,先是看破伊雪儿几乎天衣无缝的兵谋,后是带着成营仅四个月的轻骑千里奔袭从无汉人踏足的大漠,并取得史无前例的大胜,如此行为,就算真是孙武在世,怕是也不过如此吧?
如此一想,众人看向秦城的眼光顿时变得炙热起来。
有些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尤其是从敌人的嘴里说出来,效果要比自己说出来要好得多。
“若是我说这是天分,你可相信?”秦城似是而非道,眼神玩味,“天降秦某于斯,天要绝你大匈奴,你可相信?”
秦城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惊,没有人会想到,秦城竟然如此自然而然将这话说出口。
就好像,这在秦城看来,是一句再寻常不过再平淡不过的话。
几乎是同时,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秦城身上。
秦城依旧是那副随意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说了一句不合场面的话而有什么不自然。
再看伊雪儿时,她手已经握在刀柄上,此时她身体微微向前倾,像是策马而出前的准备动作,伊雪儿身后的匈奴骑兵,包括左贤王,都是一脸盛怒的表情看向秦城,手纷纷握上了刀柄!
汉军见匈奴人做出如此动作,自然也不甘于落后,虽然没有秦城或者李广的命令他们不会拔刀而出,冲向面前的匈奴人,但这不妨碍他们表现出同样的杀意。
大战,一触即发。
因为自己一句话,双方就要刀兵相见,不知秦城此时是得意多一些还是担心多一些。
事实上,秦城神sè如常,淡淡看着伊雪儿。
“嚣张的话,除了会让你死得更早,并没有其他用处。”伊雪儿冷冷道,身体保持着方才的动作不变。
她没有被秦城一激就动。
“那就要看他的敌人本事如何了。”秦城平静道。
秦城的手,不曾放到刀柄上过。
“你在蔑视大匈奴?”伊雪儿眯着眼睛,yin沉着脸反问,隐隐有股杀气从她身上爆shè出来。她握刀的手已经做出了一半拔刀的动作,只需要这个动作幅度再大一点,伊雪儿腰间的长刀就会出鞘。
“一切和大汉做对的人,都是不自量力,这不需要我蔑视,我只需要让他们醒悟过来,或者,灭了他们。”秦城抬起左手,拇指擦了擦中指的指甲,看也不看伊雪儿。
明明很霸道的一句话,偏偏被他淡淡说了出来。
但是效果却不差,甚至更好,因为他的语气是如此不容置疑。
“你这是找死!”
怒喝这一声的不是伊雪儿,而是伊雪儿身后的锦衣男子,左贤王。
他忍耐已久,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要下令出击。
“都不准动!”伊雪儿见状冷喝一声。
暴怒的大喝,纵使她是一个女子,也是气势十足。
这一声大怒,仿佛将她这一仗失败的不甘都喊了出来,端的是怎一个煞字了得!
匈奴骑兵齐齐停下刚刚做出的动作,噤若寒蝉。
汉军骑兵一脸错愕。
伊雪儿冷脸看着秦城:“秦城秦将军!这一仗你确实赢了,但是逞口舌之快这种无聊的事情,本公主没有丝毫兴趣!你若有胆,咱们下回战场上再见真章!”
说完,伊雪儿一扭马头,回了方向,也不再看秦城,蹋马而去,留下一个冰冷的字:“撤!”
五千余匈奴骑兵,得了伊雪儿的命令,便交相掩护向北退去,动作干脆。
看着伊雪儿带领匈奴骑兵撤退的身影,秦城一言不发。
这时,马大山白痴的问了一句:“要不要追?”
秦城扭转马头,气势骤然一变,瞥了马大山一眼,语气冰冷:“撤!”
马大山接触到秦城方才的眼神,只觉得无比寒冷,犹如坠入冰窖,面临无底深渊般!马大山打了一个冷颤,一摸额头,尽是冷汗,不由得心道:这世界上怎么还有如此恐怖的眼神?
而又是什么,让秦城表露出这样一个眼神?
……
“阿妹,为何要撤?”
左贤王脸sè不悦道,语气中也带着些质问的意思,毕竟方才伊雪儿可是当众佛了他的面子。
伊雪儿冷笑一声,“秦城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激怒我等,让我等去进他的陷阱,门儿都没有!”
“哦?”
左贤王哦了一声,分不清是何意思。
“方才汉军军阵前方的骑兵,甲胄坚固,兵器锋利,就连战马也披了甲,这在以往从未出现过。阿史纳之所以会大败,我想跟这些东西脱不了关系。而且说不得汉军还有什么后招,我等要是冒然进攻,他等是以逸待劳,只怕我等的损失会很大。”
伊雪儿说完,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北方的天空。
“这一仗已经输了,再拼下去,已经没有了意义。”
贤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突然抬头问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何意思?”
“……”
……
匈奴人与汉军一先一后收兵退回,汉军大军没有再回羊头镇,李广让羊头镇军侯带本部兵马直接回镇,自己和李广则是亲率大军赶回乾桑军营。
此时,天sè不早不晚。
此仗最终以上谷汉军的大胜而告终,回去的路上,汉军骑兵们兴致都很高,不少军士甚至在李广的默许下唱起了歌。
今ri是除夕。
自从下达撤退的命令之后,秦城便没有多说一句话,一路上一直沉默着,众人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秦郎,方才我等大可以冲击匈奴军阵一阵,凭借重骑的战力,应该不难取得不俗的战果。”李广见打了大胜仗秦城依旧兴致不高,也不知原因,便率先打破沉默。
秦城摇了摇头,认真道:“这一仗,不能打。”
“为何?”李广饶有兴致的问道。
他本以为秦城会从兵法上分析出一套新奇的道理,这在李广与秦城往ri的谈话中时常出现,然而秦城接下来的话却让李广不免失望。
失望的同时,还有震撼,这让李广一时说不出话来。
秦城道:“今ri是除夕。”
他抬头看了看天,语气怅然,“我想多带几个弟兄平安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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