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珍轻轻叹息一声,乃说:“我自小要强,不甘人后,偏偏命苦,嫁给了陆根生这个窝囊废,夫妻间并无恩爱可言……”
林放鹤道:“陆根生为人勤劳,颇能自立,你为何要这般说?”
陈宝珍苦笑:“大人只知其一,未知其二。这陆根生非但没有本事赚钱,脾气又倔,一旦发起性子,简直像头蛮牛。生了女儿后他还要我再生儿子,整天只知吃喝,结交狐朋狗友,全然不顾我们母女生趣。”
林放鹤两手据案,目光如电,逼视着她:“那你和表兄沈万山又是如何勾搭在一处?”
“唉。”陈宝珍叹了口气,声音却如春莺般娇柔动听,“这一切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林放鹤端坐椅上,不吭一声。
三班衙役列于堂下。
威风八面。
陈宝珍冷冷一笑,道:“那天我去表兄家借了银子,出来时,恰好赶上天下下雨。雨势一阵比一阵急,眼见快中午了,一时半会儿又走不了。这时沈万山留我吃饭。言辞恳切。我想都是亲戚,也就没太在意。谁知只是喝了半碗汤后,忽然感觉头晕,身上火热,两眼发黑……”
林放鹤略一思索,问道:“那么事后你为何不去官府告他?像这种事,自有律法为你做主!”
“沈万山见我醒来后疾言厉色,要去报官,立时变了脸。”
陈宝珍一咬牙,声音忽然变得尖锐起来:“他威胁我说,如果告官,尽管去告。他沈大官人有的是银子,衙门里又多有结识,只要上下打点,这点小事能奈他何?但这件事若张扬出去,大街小巷,满城的人只会骂我不守妇道,屡屡上门,主动勾引于他……”
“你当时害怕陆根生知道这件事吗?”林放鹤继续追问。
“那是自然——何况沈万山还说,若是惹恼了他,别说翻脸不认人。我丈夫、我年幼的女儿,一家人的小命,都捏在他手里,说死就死、要活便活!”
陈宝珍的话音未落,看审的人群便吵嚷起来,嘘声一片。
“这个恶棍。”
“欺凌妇孺,律法难逃。”
“严惩沈万山!”
“请知县大老爷速将杀人凶手明正典刑!”
林放鹤拍了下惊堂木,喝道:“肃静。”
堂下顿时寂静无声。
林放鹤扫视两边,见案桌后的书办正在提笔记录,转回眼,望着陈宝珍,道:“闲话少叙。陆陈氏,你赶紧交待如何与沈万山串通,合谋人命,将丈夫陆根生害死……”
陈宝珍扑在地上,连连磕头:“大老爷,我冤枉。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那沈万山一人所为,与民妇半点关系也没有。”
林放鹤气得直拍桌子,怒道:“若非你等通奸在先,又何来杀人害命?本官面前,还敢信口胡说,什么与你半点关系也没有,真乃巧言令色、无耻之尤……”
陈宝珍满脸通红,半晌无言。
林放鹤拍了拍案卷:“讲,七夕之夜,陆根生何时回家、又是如何撞破你们的奸情、彼此之间发生了哪些冲突、最后又是被谁杀死?倘有一句不实,拉下去重刑伺候!”
陈宝珍点点头,开口说:“因为有把柄被捏在沈万山手中,又怕他伤及无辜家人,小女子百思无计,不得不屈从,一次次答应他卑污的要求。现在回想起来,我总是想得到一些,结果却失去更多,希望愈大,失却愈多,如今幡然悔悟,已经迟了……”
林放鹤打断她:“在这之前,你们的关系曾被陆根生发现过吗?”
“有一次沈万山到我家,刚进来不久,那天也不晓得跟生是怎么回事,竟然提早回家。”陈宝珍诉说,“当时我吓得六神无主,心中乱跳,沈万山也慌里慌张,连忙破开后窗、从那里逃走了……”
林放鹤淡淡道:“但是他在屋中留下了一双做工精致的白缎袜子?”
“还不是因为忙乱……”
“陆根生有向你询问过这人是谁吗?”
“他当然问了。”
“那你当时为何不直截了当告诉他?”
“告诉他有什么用?”陈宝珍摇了摇头,一声苦笑,“根生他又惹不起。沈万山有钱有势,又有一身好功夫,凭他一个瓦匠,普普通通,毫不起眼,怎么招惹得起人家?”
林放鹤不同意:“但你们起码可以选择报案,寻求法律援助。由官家出面,制裁于他!”
陈宝珍大声地说:“没用的,民不与官斗。自古道,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沈万山的叔父鸿源米铺老板叶芳在当涂县官商两界,结交甚广,平民百姓想跟他们斗,下场只有一个,死路一条!”
林放鹤被激怒了:“我却不信。沈万山再强横,还不是大明天子治下的一个子民,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有谁敢不服从于王法?”
又一拍惊堂木,说:“回到正题,陆陈氏,你讲一讲陆根生究竟是如何被杀害的?”
陈宝珍跪在地上,惊惶地仰起头,乃道:“那是七月初七的夜晚,沈万山喝得醉醺醺,酒气逼人,闯到民妇家里。胡言乱语,说他妻子叶氏大脑有病,又不能生育,令他十分苦恼。可是碍于叔父叶芳的面子,又不能随便讨小妾……”
林放鹤听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问:“那对金手镯和四只蝶形金发夹,就是沈万山送给你的?”
“不错。”陈宝珍舔了舔嘴唇。
“他为何要送你如此贵重的礼物?”
“我想沈万山是怕民妇反悔,拉下脸,将他状告于公堂之上。”
“哼,说的好听。”林放鹤不信,“难道就没有笼络于你,与他继续保持这种不正当关系的企图?”
陈宝珍脸红,低下了头:“大人明鉴,小女子之所以与他来往,实在是出于不得已、心有苦衷。”
林放鹤道:“毋须辩解,继续讲述——”
陈宝珍轻轻叹息,说:“眼见天色已晚,民妇一再催促,让他赶快离开,沈万山只是不理。我心中害怕,一个是怕他撞见民妇的丈夫,也也因为小女那两天咳嗽发烧,便赌气丢下沈万山,抱着陆爽去往漆桥村看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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