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纱被掀开前,屋子里的人、包括朱莉在内都在心里猜测毒寡妇的外貌,各自的结论竟然很相似。
她的样子或许不是太美,但是一定非常、非常、非常好看。
寡妇的声音过于出众,气度如此不凡,已到了让人不敢有“与声音一样好的样貌”、或者是“还要更好”的期待。抛开心理方面的因素,毒寡妇气质优雅,脸部轮廓只要不是“丑”得过分就能让人觉得“好看”。其本人非常了解、并且很好的挥了这些优势,每个看到她的人都禁不住会有想“看到”、甚至想“偷窥”。这种**难以压制,且远远出了对“漂亮女人”本身的期待,比“肉欲”更容易影响到人的行为。
有人说,女人、尤其是那些美丽的女人,最强大、也是最可靠的武器是自身,毫无疑问,毒寡妇拥有趁手而且出色的武器,但她谈判才刚刚开始就掀了面纱,却显得有些愚蠢,聪明的做法是保持悬念,同时不断增加诱惑,对重要目标如牛犇可以适当放些甜头,等等诸如此类。
然而当毒寡妇掀开脸上的黑纱,人们心底的意外刚刚滋生,就被另一种震惊彻底冲垮,再没有此类想法。
两道纵横伤疤将面孔分割成几块独立区域,就像摔烂的瓷器碎片随意粘合到一起,翻卷的皮肤,怪异的形状,犹如两条活着的蜈蚣。
岁月没能让毒寡妇变老,她的肌肤雪白,红似火,宝石般的眼睛水润依旧,整张脸看起来就像一副无可挑剔的山水画,整个人就是标准版的童话公主,但那两条伤疤毫不留情地破坏了一切,扭曲,狞恶,恐怖,让人既不敢、也不忍心去看。
“脸是我自己划的。”
出乎所有人意料,毒寡妇的声音平淡冷漠,似乎对自己做这样的事情一点都不残忍,也没有什么失望、伤心,然而谁都知道,当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美貌的女人,当她对自己都如此残忍,其心中的仇怨该深厚到何种程度。
看出众人心头不解,毒寡妇淡淡说道:“阿拉木罕、图巴拉、西奇玛丁古斯。”
“”
栾平莫名其妙。
牛犇心里一跳,隐约记起某个可怕的传说。
“黥面誓黑寡妇”
死一般的沉寂中,见多识广的洛克如垂死之人出呻吟,声音压抑且充满着恐惧。
砰!的一声,朱莉手里的杯子掉到地上,摔成粉碎
黥面誓,黑寡妇,与这两个词汇相连的是一段真实生的历史,然而在各种历史读物当中,那段历史被有意模糊,渐渐演变成传说。
人类次星际战争带有一定的宗教色彩,军队除了争夺地盘,抢夺资源资源,还有一个重要使命:寻找收集神国遗物。
那时候的科技不像现在这么达,神国传承在人们心中的地位远远出现代,而且被很多人看成信仰。彼时候有一个名为秀灵的部落,文明落后,却以女子容貌而闻名于世。但若只是这样,秀灵族顶多承受“性别输出”的痛苦,偏偏他们还有一件不该拥有的神国遗迹,并且倔强地将其看做圣物。
接下来的事情不问可知,秀灵族顽强地保卫圣物,承受了数之不尽的灾难。期间牺牲了无数勇士,求助过无数人、无数个势力与国家,然而每一次当他们以为能脱离苦海,事后都会现原来那些拯救者不是为了拯救,而是为了把寄托全族信仰的圣物占为己有。终于,他们的土地被来自世界各地掠夺者瓜分,族人也在一次次战争中消耗殆尽。
星际战争,悲惨的事情比比皆是,被灭族者不再少数,然而论及过程之曲折、悲壮,能与秀灵族相比者不多。或许因为自己也意识到不光彩,事后每个与秀灵族生关联的国家、组织或者个人,事后都对这段经历讳莫如深,文字记载者寥寥。
直到最后,秀灵族作为种族已不复存在,方才告一段落。就在人们以为事情就此终结,星域各地却突爆一连串自杀式的袭击,规模一次比一次大,死伤一次比一次惨烈。最为严重的一次,某国刚刚当选的总统举行就职典礼,他的妻子竟然以自身为炸弹,将参加典礼的国家高层来了个一锅端。
刚开始,人们把这些袭击看成单个事件,纵有也联系也没想太多。直到那次,人们注意到总统之妻引爆炸弹前做的一个举动,才促成全世界的查案者度联合。
那位本该享受无上荣光的夫人先是取出黑袍披在身上,接着用刀子划破面孔,嘴里念念有词,最后在人们惊慌的时候引爆炸弹。
“阿拉木罕、图巴拉、西奇玛丁古斯。”
这次事件直接导致那个曾经强盛的国家分崩离析,某种角度讲,这是以一人之力毁灭一个国家。事后总结,人们现生在别处的很多案件与之又相似处,黑袍、黥面、誓言和女人是其主要特点。
直到这时候,人们方才回想起来,当初那个被灭族的部落有一个古怪而血腥的传统,若其亲人全部蒙冤遇害,幸存的女人会用黥面的方式矢志复仇。
星际战争数十年,秀灵族女性遍布星域,已说不清到底有多少,各自在哪里。可以肯定的是,面对这种落后、血腥、残暴的传统,每个有“良知”的人都对其进行严厉的谴责,以最最坚决的态度将之抹去。接下去经历更多波折,有关秀灵族残余向世界复仇的真相慢慢被掘,在全世界共同努力下,当初那些被“贩卖掳走出逃”的秀灵族女人被一个个找出来,有点处以极刑,有的被关押到最森严的监狱,终身与世界隔绝。
时至今日,秀灵族早已成为传说,没有人相信她们依然存在,更别说亲眼见到。
然而今天,在这件屋子里,秀灵族女人再现,并且当中掀了面纱。
诚然,没有人相信秀灵族还能如当年那样掀起恐怖狂潮,但也没有人敢怀疑黥面誓的力量与决心,非要找个词汇形容,便只有四个字。
不共戴天
片刻后,掀开的面纱重新盖住面孔,毒寡妇不想长时间暴露**,周围人也不想一直看,当黑纱将丑陋与缺损遮挡起来,人们没由来地松了口气,仿佛卸下一块巨大的石头。之前的那段时光,那两道伤疤仿佛会从毒寡妇的脸上飞出,跑到自己脸上乱爬,连那数十只脚划动带来的冰冷与麻痒都无比真实。
慢慢吐出胸中浊气,栾平抬手擦把脸,喃喃自语着“空调太热”之类无聊的话,洛克面沉似水,目光游离,好一会儿不能聚焦。
与他俩相比,牛犇与毒寡妇正面对坐,感受最为直观清晰,神情也最凝重。
牛犇心里知道,对方掀开面纱的目的不是展示丑陋,而是为了表达决心。她即将开出的条件不容更改,而且很艰难。
好的一面,公开血誓表明这位夫人诚意足够,只要能满足其要求,三巨头形成的平衡就将被打破;由其之前的话推断,泰坦对毒寡妇此行多半有所了解,此刻正在自己的堡垒里等待结果。如此便意味着招安阻力减少大半,反之一切皆休,两大巨头死心后破釜沉舟,招安计划成为空谈。那样的话,三巨头绝不会还像现在这样对西区放任不管,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他们都要将渗透到城内的联邦军人清理干净,此后还会与姬鹏帝国更紧密合作,和联邦大军血战一场。
仿佛是验证,这边牛犇思考着的时候,休息室的门忽然被敲响,小托马斯随后匆匆走进来,低声在牛犇耳边说了两句。
“外面不大对劲,少武请师座先离开,换他、或者别的人来和她们谈。”
讲到后来,小托马斯瞪着对面两个女人,目光不善。可惜毒寡妇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身后老妇神情轻蔑,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她是黑榜高手,没有了狙击手的威胁,没有理由惧怕一名年轻人,况且这里正在谈判,总不好随便掀桌子抓人。
“不用。福生怎么样?”
牛犇拒绝了林少武的提议,顺口问了问手术室的情况。当他获知里面传出“暂时平安”的消息,输血的两名战士也已出来,心里稍稍放松。
“叫他们俩回去,给小美报平安,福生受伤的事情先不要讲,就说和我在一起有事情做。”
“可是这里”栾平欲言又止。
“这里没事,放心去。”牛犇淡淡说道。
军令不容置疑,小托马斯无奈只能离去,这边牛犇默默想了片刻才又抬起目光,神色已然恢复宁静。
“夫人想借助联邦的力量,一雪过往恨事?”
一个女人主动暴露被毁的面容,除了想复仇,实在找不到别的理由。心里思索着这件事,牛犇没有对伤势刨根问底,只探听对方如今的想法。
对女人来讲,这算得上一种“体贴”。
“是。也不是。”
毒寡妇心里早有计较,淡淡的口吻说道:“我当然想借助国家力量,但,华龙联邦一定不会答应我的要求。”
以毒寡妇的势力,身边有黑榜高手为臂膀,竟然奈何不了导致其面孔被毁的人,可见其仇家势力之大,实力之强。加上这番话,牛犇心里渐渐有些不祥的预感。
“给您伤害的是华龙人?”
考虑到可能牵扯到联邦要员,而这个屋子里还有旁人,牛犇没有直接询问毒寡妇的仇家是谁。
“不是。”毒寡妇的回答毫不犹豫。
牛犇稍稍松了口气,再问道:“是联邦盟国里的重要的人?”
“不是。”
“对方行踪隐秘,难以查找?”牛犇又问道。
这次毒寡妇想了想,回答道:“行踪的确隐秘,但也不是太难找。”
牛犇挑眉说道:“如果是这样,夫人为何肯定华龙联邦一定会拒绝?”
好望角战争打到现在,不仅仅关系到数万联邦军人的性命,还有将来战略大局;毫不夸张的讲,毒寡妇的态度对胜负的影响极大,几可以说是决定性的。牛犇不是战略家,但他知道,为了如此庞大的利益,联邦政府、军部绝对愿意就此付出一定代价,做出某种牺牲。甚至于,即便毒寡妇的仇人出自联邦,只要不是动不得的那种,都可以拿来考虑。
毒寡妇看了一眼栾平与洛克,淡淡说道:“只要我说出名字,师座就会明白原因。”
这句话带有很深的意味,也给牛犇留出空间,假如坚持询问,则表示其会承担栾平等人在场引的不便,答应要求的可能性大增,另外,屋子内的其他人也要做好准备,听到必须承担后果。
或许,他们也会成为毒寡妇复仇的助力。
栾平、洛克都是人精,听出意思后稍稍显得犹豫,牛犇默默思考片刻,继而问道:“夫人既然断定联邦不会答应,为何还要到这里来?又何苦提出要求?”
“我没有别的办法。”毒寡妇声音有些苦涩,“大军压境,无论输赢,我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家底儿都已被砸烂,连后路都被师座刨掉。即便我打赢了、或者打输之后逃走,也没有勇气从头再来,所以,我只能赌一场。”
聪明的女人擅长把悲苦转变成力量,毒寡妇更是其中翘,温婉的语调,恰到好处的柔弱,略带凄苦的言辞,无一不在拨动人的心弦。等到这番话说完,栾平、洛克纷纷低头,心里莫名生出愧疚,仿佛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牛犇的脸色没有多少变化,铁石心肠。
稍顿,毒寡妇叹了口气,望着他继续说道:“另外有人告诉我,师座可能会愿意帮助我,而且具有这个能力。”
这句话令牛犇豁然动容,立即追问:“是谁这样讲?”问着的时候牛犇心里已然在思考可能与不可能的对象,比如一定不是毒寡妇身后的那位婆婆,那人一定对自己相当了解,甚至有可能知道自己身后还有更加强横的存在。另外还有,那人宣称自己可能会答应毒寡妇的要求,莫非她的仇人与自己还有关联?
“抱歉,我不能说。”毒寡妇断然拒绝。
意料之中的回应,牛犇倒也没觉得失望,又问道:“夫人是相信他,还是相信他的话?”
两个问题,关注点完全不同。
黑纱的遮挡下,毒寡妇柔声道:“师座不用试探了,我对那人了解不多,没见过他的面,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牛犇淡淡说道:“在我看来,夫人并不想隐瞒那人的存在,相反故意让我知道。”
“的确如此。”
“为什么?”
“这也是那人的意思。”
毒寡妇幽幽说道:“他告诉我,若只是提出要求,师座多半会拒绝,哪怕因此要面临一场战场亦在所不惜。但如果说是有人举荐,师座就有可能改变主意。”
牛犇皱眉说道:“连这种话夫人也相信?”
毒寡妇认真点头,说道:“那人讲的话,很少有谁敢不信。”
那人讲的话,很少有人敢不信。
截至目前,这是最有价值的线索。
牛犇心里默默记下来,没再强求毒寡妇透露更多信息此刻他心里隐隐觉得,事情很可能就是像她说的那样,对举荐自己的人了解不多。
可能她知道的只是一个代号,黑暗中流传的名字,甚至只是某种联络与布的方式。
世界上这样的人、或者组织并不少见,比如红黑双榜,上面的每个字都令观世界关注,然而谁知道制作黑榜的人是谁?假如有人以类似途径给毒寡妇传递信息,她纵有再多疑惑也只能选择相信。
心里把这些放到一边,牛犇回过头考虑毒寡妇的要求,踌躇难决。
政府肯做的事情,牛犇未必愿意做,政府不肯做的事情,牛犇也不是绝对不能做,这不是问题,但在做与不做之间,可能带来某些影响,可能是很重大的影响。
利益是国家政策的基点,联邦一定不答应,说明不符合国家利益;控制变数是政府的本能,就好像人一生下来要吃奶,老鼠天生爱打洞一样,没有道理可讲。两者相加,牛犇必须谨慎权衡,自己该不该听毒寡妇继续往下面讲。目前为止,联邦政府对牛犇与梅姑娘的态度称得上“克制”,换成别人,谁敢这样“为所欲为”。之所以如此,一方面因为梅姑娘强大,也与牛犇的表现和地位有关,当这些因素生改变,政府的态度势必也会改变。
例如霍青,其身后虽然没有梅姑娘,但有庞大的霍氏集团,有前朝皇族之身,于是在壮年时因一点瑕疵归老。现如今,牛犇接手三十八师,开始军中积累威望。这个时候,若他因为毒寡妇的请求与联邦政府生摩擦,结局可想而知。
事实上,联邦政府多半、不,是肯定制订好几套对付牛犇与梅姑娘的方案,得福曾就此做过推演,最极端、也是最简单的手法是找个借口把两人集中到一个偏僻点的地方,把太空战舰调到头顶,一记重离子炮打下来,万事皆休。事后,意外丧生的联邦英雄会得到极其隆重的丧礼,会有不少高官出席,一篇感人肺腑的祭文等等。
寻常人得意时不会想到这些,纵想到也不会如此严重,自然也谈不上防范,然而牛犇与别的人不同,成长不同,身边的人不同,尤其得福只需要一秒钟就能调出上百个案例,由不得他不当心。
那个给毒寡妇建议的人看得极准,假如没有刚才那番话,不是增加“举荐人”的份量,牛犇想都不会想,绝不会做,甚至不会听“联邦一定不会做”的事情。
现在,他想听一下再做决定。
在把几种可能淘汰后,牛犇心内不祥的预感越浓重。
“夫人要复仇的对象到底是谁?”
“他啊”
毒寡妇没有马上回答。她先看一眼栾平与洛克,接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慢慢念出一个名字。
“山、本、雄、一。”
“这不可能!”
栾平还在犯迷糊的时候,洛克忽然从座位上跳起来,俨然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那人早就死了!”
与此同时,牛犇瞬间就明白了,为何毒寡妇肯定、或者是那个向其推荐自己的人为何如此肯定联邦不肯答应其要求,自己却有可能主动承担。
那个向毒寡妇举荐的人,对自己的了解该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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