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宫外裴宏志的马车里。
“可恶,那离别钩,怎么就落在嬴冲的手里?”
大理寺卿裴照气急败坏,面显青色:“那天庭的所谓西方大帝,实是无能之至!遗失离别钩这样的圣器也就罢了,居然还被那竖子夺了去?此子仗之耀武扬威,我等以后还怎么上朝?”
说话之时,他是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那柄离别钩,就如悬在他头顶上的剑,随时随刻就会斩落下来。嬴冲那厮如欲取他性命,易如反掌。而哪怕他身后的东河裴家,也难阻他化解此劫。
“此物确实棘手。”
右都察御史李阳也是苦笑道:“说来惭愧,望见那离别钩,下官思绪不畅。竟被那竖子辞锋所迫,想不出什么反驳之言。”
工部尚书邹宜亦眉头大皱:“以老夫之见,我等该纠集群官,令朝廷将这离别钩收缴才是。此物在他手中,实在过于危险。”
之前在朝堂之上,他直接被嬴冲用离别钩指着鼻子。到现在都有些忧心,自己说话得罪了武安郡王,那位会不会先向自己下手,以他的人头立威。
“这是要纵容陛下,夺臣之私产?此为恶例,绝不可开。何况他如来上一句此物已失窃,尔等如之奈何?”
一声轻哼,裴宏志冷冷扫视了诸人一眼:“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那王安石回朝之事。拗相公的手段,尔等皆知。吾恐他一旦回朝,吾等在咸阳再无立锥之地!”
车厢之中,一阵沉寂。所有人都是眉头紧皱,茫然无解。心想大势如此,哪里还能有什么良策?
而就在裴宏志的眼中,微蕴怒意之时。那角落处,却传出了一声轻笑。
众人闻声望去,却又是一阵愕然。只见那发笑之人,是一位二旬的年轻人,五官俊朗,貌伟而庄,眉宇间蕴有昂扬之气,一双眼则似能洞察人心。
可使众人凝眉的是这位,乃是区区一介白身。
只有裴宏志定了定神,脸上不但没有轻视之色,反而是语含请教的问:“莫非贾诩先生,是有言以教我?”
“不敢当!”
那贾诩并不狂狷无礼,收敛起了笑意:“学生方才细细思之,确有一得。裴相而今之计,无非还是一个拖字。”
裴宏志扬了扬白眉,神情不解:“拖字决倒是不错,可我等该从何拖起?”
“不如扩张政事堂如何?”
贾诩目中闪着微光:“将政事堂七人,扩为九人。”
“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大理寺卿裴照下意识的就欲出言训斥,不过话才说到一半,他就若有所悟:“人多口杂么?说不定还真可以——”
所谓众口难调,政事堂之人越多,天圣帝与王安石,越难调和诸臣之意。
裴宏志却不置可否:“只是如此,怕还是远远不够,”
“确实不够,可还有宛州牧寇准!”
贾诩又是一笑:“此人如今亦有资格,进入政事堂了。可据学生所知,此人与安石公政见相左,认为这位王相,手段太过激进,其中几种新法,乃是残民之策。需知寒门士子中,这位寇牧台的声望,可不逊色那安石公多少。”
裴宏志已明白了贾诩的意思,这是要将这寇准推上去。用陛下的人,与王安石打擂台么?
想法倒是不错,可他们真有将这天圣帝的得力臂膀,也推上宰执高位的必要?
裴照同样不能理解,立时就是一声轻哼:“这个时候,岂还有资敌之理?你这全是臆想之言,胡言乱语!”
裴宏志倒是有意动之色,可深思了片刻之后,他还是不能决断,只能摇头:“此策倒也能行得通,不过我还需再想想,再看看。”
贾诩愕然,想说再拖延下去,就为时已晚,可当话到嘴边时,他却又咽了回去,也同时掩去了眼里的失望之色,躬身一礼:“是学生想岔了,诸位大人勿怪。”
※※※※
当嬴冲匆匆从宫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心知再耽误的话,今日就要失约,嬴冲便让车夫直接驾驭马车腾入空中,往梨园方向赶了过去。
为维持郡王的体面,他现在已不用普通的龙马,而是由四匹翼龙驹拉车。
不过嬴冲虽有飞车,也有在咸阳城内飞空的特权,可在平常的时候,他仍是老老实实的,使用御道。
可今日的情形不同,在梨园那边,还有一场重要的约见在等着他。嬴冲担心自己,会赶不及。
仅仅半刻之后,飞车就已赶至到了梨园外。而嬴冲也不待车停稳,就招出了摘星甲,直接跳了下来。随后就带着嬴月儿与孔殇二人,风风火火的走入到梨园之内。
约见之地,就在梨园临湖的一处楼阁内。这里已被包下,外面全是襄阳王氏的侍卫。
再当嬴冲,迈入到三层楼内的时候,只见那王籍,正手持着一把折扇安坐窗旁,看那窗外风景。
闻得嬴冲到来,王籍才转过了头。
“武安郡王,你这次可是慢了整整两刻时间,”
“陛下相招,无可奈何。”
嬴冲微微一哂,在王籍的对面坐下,然后自顾自的斟茶:“是你定的时间,太不巧了。”
“确实不巧。”
王籍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语气一转:“可谁能到,你嬴冲会在这一日挥斥方遒,不但在朝争中大败裴宏志,力压诸大臣,又将自家岳父一脚踢到了凉州呢?陛下他,估计也是欢喜坏了吧?这次从宫中回来,得了什么赏赐?是这口尚方剑么?”
说话之时,他的目光,也瞥向了嬴冲腰间。只见那已非是离别钩,而是配以明黄色剑鞘的斩马剑。
嬴冲莞尔一笑:“师兄,你该不会是妒忌了吧?”
“只是表示一下恭贺而已,师弟你想得太多了,”
王籍暗暗一声冷哼,说实话,他还真是有些嫉妒了。一言而决大秦之政,左右朝局,这种滋味,他从没领会过。哪怕襄阳王氏的底蕴,依然还在安国嬴氏之上。
轻声一叹,王籍尽力使自己的目光,保持平静:“北方宗党雄起于朝堂,难道不值得恭贺?”
今日之武安郡王,与昨日的嬴冲,已是截然不同了。对于安国嬴氏及嬴冲而言,这次朝争的意义,绝不下于平定匈奴之战。
之前嬴冲虽已封王,可在绝大多数人眼中,这位还只是一位新近崛起,根基并不稳当的军头。
然而今次朝争过后,嬴冲却已可确立他朝中一方大佬的地位。嬴氏宗党的人心,亦将由此稳固不摇。
嬴冲已显示出统领一党,与人争锋于朝堂的能力,更能庇护党羽——这无疑是奠定根基的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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