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明耀带着在孟府的锦衣卫回到在扬州暂居的官邸,语气森寒,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凌落。
凌落原本就略显慎重的脸色此时绷的更紧了,自己莫不是坏了殿下的好事?
这下不好,接下来的事情,自己肯定讨不到省嫌的差事了。
要说这位面瘫指挥使对自家主子这么多年脾性的揣摩,总结了两个字,那就是:记仇。
这下好了,自己这么谨慎小心,还是得罪了殿下,只希望待会不要让自己亲自去堵汪瑾那个老怪物才好。
不提这位外表高冷的指挥使心里的小九九,他声音严肃的道:
“宫里传来消息,今上给了汪厂公圣旨,让东厂亲自督办苏,李,贾三家的案子。
东厂的人两天前出发,此时该过了都江,过了邵安府,日夜兼程的话,还有三个时辰,就能到扬州的地面上”。
明耀嘴角勾起冷笑,这三家要是没有宫里的靠山如何敢这么贪婪的捞银子,果然还是那老阉货的人。
明耀大马金刀的坐在官椅上,左脚单只踩在坐着的椅子上,身子后仰,很懒散的斜靠在椅背上,眼梢斜睨了眼凌落,很认真的道:
“本王觉得这个消息来的太早了,你觉得呢,指挥使大人?”
噗通,噗通,的跪地声,寂然无声,可是那跪下的决然的姿态,让人充分感到了赴死的慷慨。
十几个心腹和凌落单膝跪在明耀面前。
作为跟着殿下十几年的老人,殿下什么时候是真的生气了,而且很严重,他们自然是分的清的。
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这些手持圣旨的东厂狗在早饭后就会到,显然是算好了时辰准备在江南官员面前给殿下一个下马威。
动不了这三府,很快那些斩去的藤蔓会重新发出嫩芽,结成新的脉络,将比以前更结实。
再想这样出其不意的大杀四方就不容易了。
空气中的温度渐渐消弭,开始凝结。
凌落没有分辨,他知道殿下最不喜的是找其他的客观原因,而不是本身。
今上对汪总管宠信有加,宫里的侍卫有一半都被其爪牙陷害,诬陷,掌握把柄而收服,作为近卫的金吾卫和羽林卫多是世家子,这些人虽心里不齿汪总管的身份。
面上也是恭恭敬敬的。
占了半个内城的偌大皇宫简直成了汪瑾的禁脔,宫里八成以上的太监和宫女都是他的人。
因此他们的人在宫里行走颇为艰难,殿下也一直没有再增人的打算,这使得他们既要不暴漏,又要传递消息的难度更大。
明耀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翠玉扳指,他一直顾及着二哥的心情,才没有在皇宫里添加过多的人,想到孟言茉说的噬心蛊的事情,和汪瑾渐渐在宫中做大的事实。
明耀沉吟了一下,道:“传本王令,闻声营先遣部五十名百户全部除去军籍,安排身份,安进宫中各个重要大殿,奉天殿和御书房这两处为最重。
这事凌落你来负责,有问题现在提出来”。
闻声营是明耀在西北军中一手带出来的八大铁营之一,闻声而动,正是依靠侦查,细作,敌人未动已掌握其动向而闻名军中的斥候营。
传言这个营中每个人都会轻功,骑术了得,飞檐走壁,更精通易容。
传言多有不实,不过这个营中最低官兵的官职也为白户,足见他们的军功是多么显赫。
凌落腹诽不已,殿下真是看得起他,奉天殿和御书房这两处里里外外不知道有多少汪总管的人,这几十个陌生脸孔,殿下就想让他们进这么重要的地方。
真是要难死他啊。
自己果然是坏了殿下的好事了。
“没有问题,属下一定办好”。
凌落语调中有一丝隐秘的抖动,心中两条宽面条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他已经可以预见自己会为这件差事白了多少根头发。
明耀习惯性的去拿腰间的龙佩,一摸是一串璎珞穗,这才想起龙佩被自己送人了。
不知道那个会摆兵布阵的小女子知道这块龙佩可以调动整个西北军三十万人,作何感想。
也许可以挥师北上,做个女帝什么的。
明耀嘴角微勾,眸中有浅浅的笑意,霎时间,屋里的锦衣卫只觉得空气变得清新畅通了。
再偷瞄殿下的神情,这是神马情况。
自家殿下这副温柔的表情看的他们的小心脏直颤,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于是被虐出被害妄想症的一干心腹,把腰背绷的更紧了,纷纷拿眼角余光去暗示凌落。
众下属:指挥使大人,您快开口探探殿下的口风,打头阵,咱们也好领差事不是。
正在流海带泪的凌落,怒:凭什么是老子?你们这帮怕死的孙子。
众下属:废话,谁让你是头儿。
“咳”,凌落干咳一声,声音比平时的音量低了三度,语调也万分和缓,生怕自己又踩到什么雷区。
“殿下,东厂的人我们拦不拦?”
“拦,还要往死里拦”。
明耀嘴角绽放一个残忍的笑意,阻杀东厂的人和随行的官员,这件事太大条了吧。
虽然他们可以做的了无痕迹,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殿下出的手啊。
明耀起身到书案前写了一个手令给凌落,让他可以从西北调人。
由于自家主子的字的极高识别度,和难以模仿度,因此偶尔当明耀比较勤快的时候,也是会有写手令调兵这样的事。
凌落接过手令,习惯性的往自家殿下的腰间望去,看到那只挂着一块白玉麒麟佩和香囊等物,凌落愣神,立马转移视线,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清楚的记得在晚宴后,龙佩还牢牢的悬挂在殿下的腰间。
殿下竟然,竟然把龙佩送人了!!
对于是不是丢了这件事,凌落压根就没想过,他觉得世间应该没有主动求死这样的蠢蛋。
还是那种会落得生不如死的死法,相信长脑子的人都不会想试试的。
有jianqing,凌落抹掉海带泪,两眼放光的看着自家殿下。
该不会和那位孟九小姐有关吧。
看着头儿又间歇性抽了,众属下纷纷默默的在精神上远离,用真诚的目光看着自家殿下。
殿下,就是那个坏银在偷窥您,不管我们的事啊。
“在屋山山隘口这里设伏六十人,让随行官员先过去,后面压阵的东厂,一个不留。
第二波阻击,设置在这里。”
明耀在书案后的舆图上用扇柄随意的敲了两处。
“殿下,他们受伏后,一定会选小路潜逃的,这里过屋山后,有十余条山路,大路就这一条,殿下怎么会认为他们一定会走这条官道,而不是这么多小路的其中一条呢?
如果在各个小路上都有埋伏的话,我们此行的人手不够。”
在制定决策的时候,明耀对下属的态度一向很宽容,因此在军中时,往往中军帐里都吵成了一团,和平时明耀身边的严肃和恭敬呈截然相反的姿态。
心腹们都是军中出身,因此把以往在中军帐中制定军事攻略的习惯又带了出来。
凌落接手锦衣卫时间不长,但也和京中大员们接触个遍,知道这些在朝为官的,说话往往只说两分,剩下的八分都是客套和云里雾里的机巧,让凌落充分感受到了语言的魅力。
在上峰下达命令的时候,更是要本着多做少说,不说最好的官场诀窍。
因此凌落是这里唯一一个没有对着舆图指指点点的人,在等待着殿下的任务安排。
明耀看着下属在舆图前争执不下,自己坐下慢悠悠的喝了半盏茶。
“研制的方略”。放下茶盏,明耀抬起手。
一直躬身低垂着头跟在明耀身后的内侍大太监郑贯忠赶忙从将军们的手中接过,恭敬的低垂着头,双手奉起。
明耀撇了他一眼,接过。
郑贯忠不引人注意的继续低垂着头静候在睿亲王身后。
他跟着睿亲王二十年,从最一开始连阉割费都交不起的小太监,到如今的睿亲王身边的内侍总管,一步步走来,其中的心计和艰辛可想而知。
睿亲王在京城有嚣张跋扈的名声,可是郑贯忠在皇城里的人缘关系格外的好,也可以知道这个太监总管的不简单了。
明耀看着方略上的人员布置,放下,走到舆图前,用扇柄点了几处山路的标示。
“这里,这里,和这里的人全撤掉,和徐全这一队在官道上埋伏,其他的人就按照方略上的布置,待守”。
众属下,看了看舆图上,又去对照刚才研究出的方略,发现殿下这是把最明显会被潜逃的几条山路上的兵都撤了,在三处很没有隐蔽性的山路上保留了他们的布置。
其余的人仍旧是全压在了官道上。
“殿下——”。众人还要再劝一下,明耀已经起身往内殿走去,抬了抬扇子。
众人立即闭嘴,知道讨论环节已经结束,他们又恢复到平时那副严肃的模样,开始去调人去路上布置了。
这次来江南的是汪瑾手下的心腹掌班,深得汪瑾的真传,对付这种生性多疑的半吊子军事太监,就要反其道行之。
凌落只要在布置几处兵力的道上露出端倪,再加上东厂的人自作聪明的认为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想法。
他们肯定会投进殿下布好的口袋里。
跟着明耀多年的凌落在殿下开始指出几条山路时,已经在心里打好了埋伏腹稿,现在只要去布置就好了。
*
“本王沐浴,让人进来伺候”。
明耀进到后殿,这处殿地上铺着黑色的琉璃砖,占了半个殿的是撒着各种花瓣的清澈见底的水池,池前立着十二扇的烟雨江南的绢扇屏风。
“是,奴才这就去”。
郑贯忠低垂的眼中闪过喜色,伺候睿亲王多年,他了解殿下留人进来伺候,是有赐恩的意思。
他一边赶紧先调几名小太监先伺候睿亲王脱衣,一边赶紧到殿外,把宫女都调集过来,既要快又要看的准的开始挑人。
他看了一眼站在队尾的一个身材纤细的小宫女,这名女子算起来在族里是他的侄女,当年他才六岁的时候,爹进城卖野鸡蛋,被城里的富家子无故打死。
族人把他和娘撵出去了村,占了他们家的那几亩薄田。
他在老娘的哭声中,毅然的去了通县的“师傅刘”家里,自愿净身。
经过三年对师傅的任打任骂,尽心服侍的情况下,在那一年内务府跟刘府的三十个名额中,他终于如愿的进了宫。
通县是离燕京城不远的一处县,刘家也是世家,是阉割世家,从前朝的时候,就和内务府有关系。
新朝开立,刘家的老祖宗眼光不错,又傍上了内务府的爷爷,如今也是每年都有三十个输送名额。
受过“师傅”阉割的童监,都是师傅的义子,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他们那一批进宫的太监里,得了主子的青眼的,都要逢年过节的给师傅送节礼,以赎回自己的“宝物”。
那些无名死在宫里的,他们的宝物则被“师傅”高价悬卖,给那些当年因为或穷,或没有本事保留自己宝物的太监们。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完全的身体,他们死后也不敢见祖宗。
他们这些残缺之人对“宝物”的神圣和宝贵程度是普通人难以理解的。
郑贯忠的宝物被刘府的人双手跟捧着爹娘的骨灰一样,给送到他的面前。
当然现在他也不用对刘府送礼,反而是刘府的人要带着厚厚的礼,一箩筐的奉承话才能见他一面。
这还是看在当初自己总归是受了师傅的手法,才没有死,有了这样的身子,得以进宫,终于熬出了头的恩情上。
不然真个京城里想要见他的大员多的是,他会见一个低贱的工匠家的人吗。
如今族人日日跪在他在内城的宅门前,他老娘大哭求情,跟他说,算了,总归是骨肉亲人,给他们点教训就算了,亲人还是亲人。
他想着日后就是死了,还得做个完全之人才能下去见祖宗,他的宝物正是要放在家祠里,才能保佑他在以后步步高升。
这才认下了族人。
认亲没两天,郑家村的族长就从族里选了二十名少女送到他面前,让他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在王府里当差。
他把余下的十九名都原样送回,只留下一名。
皮肤白皙,脸蛋尖尖,一双总是带着雾气的湿漉眸子占了巴掌脸蛋的一半。
他们老郑家也难得出了这样的美人,后来仔细问了才知道她娘是带着她改嫁到郑家的。
“你们进去吧”。
郑贯忠一挥拂尘,二十名少女娉婷进入。
他看着最后一名少女的背影,能不能得恩宠,就看她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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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更的原因挺简单,因为累了,不想写了。
复更的原因,只是想感谢还在支持我的人。
谢谢五五童鞋的平安符和推荐票,尤其是在我断更的时候,还投的推荐票。
很感谢你的喜欢。
好像打haoma会被审,昵称我就用最后两位数简称了,希望五五童鞋不要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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