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夫人和秦翎晚上过来时,外守的丫鬟和婆子说三姑娘歇下了,夫妻俩也没让下人唤醒她出来见门,回头让下人们多备些补品送过来,感情他们一直以为秦怀舒的身子骨软弱着呢。
秦怀舒子时才回到自己的屋子睡下,昨夜所发生的短短相擦,她也已抛至脑后。
她的静室中,只有软榻一具,婑几一只,此外别无他物。
雪白的床榻,白纱为缦,白玉为钓,轻软如梦。
榻上半倚半卧着一个白衣人,肤色晶莹,柔美如玉,面纱覆在下半脸,透过面纱还能清晰的瞧见乌黑的疤痕,脸颊部分未被面纱所遮处也露出半截黑红疤痕,瞧着甚是触目惊心,但见她双目幽深如潭,瞧着人时,泛着层层凛冽,睫毛轻掩间,再抬首时,眼底的幽深和凛冽全然换作一汪娇柔,与一般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子无异。
此刻她所用之物,皆是她自己在外寻来,对秦翎,娄夫人赐予的东西,她极少碰触。
在提督府同,秦怀舒算是最老的姑娘了,十七未嫁,渐向老姑娘方向进发了。
为此,秦怀舒才会做出昨夜之举,不为别的,她只想确定自己是否会被“嫁”出去,十七岁在她眼里不过是未成年,谈婚论嫁为时过早。
江嬷嬷领着娄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青莲进门时,便看到这副场景。
青莲有瞬愣愕,今日的秦怀舒并未将面纱拉高,反是拉得低下了,是以,才瞧着那半截疤痕,甚至将那张面纱换成更薄的料子。
“三姑娘,将军府的少将军已进了前院,夫人让三姑娘好生打扮一番过去见客。”
对面的秦怀舒坐起榻,听到这话,愣怔了下,尔后摆了摆手,“嗯,你下去忙吧,”她像是没有看到青莲那股的兴奋劲,转身看向江嬷嬷。
江嬷嬷会意,让漪香将青莲送出门。
青莲一走,江嬷嬷就斟酌着三姑娘眼中变化,想着该说些什么话,“姑娘,这少将军亲自过来,婚事是不是……”
“嬷嬷,将军府的少将军是多少闺阁女子的梦中人,又岂会娶我区区秦怀舒,此次过来,不过是瞧瞧我到底有多丑陋,亦或者是前来拒婚。”想起昨夜探听的不屑话语,虽无讥讽她之意,但也差不了多少,不过也是想借她之手刺激秦翎罢了。
江嬷嬷听得她的分析话语,脸上喜悦之色瞬间焉了,接着就是无尽的担忧。
三姑娘虽是嫡女,若非有此一事,怕是连庶出的都比不上,别看老爷和夫人对她好,那作派瞧着就是刻意的做作,三姑娘说只要两仆,他们也没在意的就允了,三姑娘说只要简单的东西,他们也允了,在外人看来,他们是疼着三姑娘的,什么都允了。
但哪个做父母的,会瞧着自己的儿女这般清寒对待自己?更何况是在这偌大的提督府内。
秦怀舒只想着事情向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哪里想得江嬷嬷的心思。
一身白素,衣裳间唯一的点缀也就摆下淡淡绣着的兰花,发髻也只有一只玉簪轻轻斜别在秀发间,白色面纱朦朦胧胧的半遮着。
有男子拜访,宅门闺阁女子皆要回避,或隔屏风遮挡,当然,也可像秦怀舒这般面纱遮掩。
因这位少将军和秦怀舒本就是“未婚夫妻”,是以,防范也就没有必要了。
府中上下,大小妻妾都在了前院,对秦怀舒这丑颜女想要攀附将军府的异想天开彼是嗤之以鼻,说她痴人说梦,但这么想的,多半是因为嫉妒秦怀舒这个丑颜女能嫁得这样的出色郎君。
清晨日光慵懒温柔,一寸寸漫上前院的瓦檐,照出院内的精致,奢华。
褐色锦缎衣袍男子立于前院堂厅中,远远的望到门外的景致上,一言不发。
家中只有女眷接待,对这位元少将军的到访很是意外和措手不及。
秦怀舒跨入前院堂厅时,微微仰着目光就能与这位少将军的幽深对视上,不愧是战场上杀敌无数的少将军,周身充刺着一股铁血的戾气,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心思轻转间,她眼中已然下意识的露出惧怕的娇弱,不敢与其对视,两手搅着手绢,以示她现在到底有多么的惧怕面前的男子,但这还不够,她进门槛那刻,还“特意”的往前踉跄几步,“幸得”身后有两仆急忙扶稳,否则可就要出丑了。
秦怀舒就算不抬头,也能感受到男子在她一系列的动作下正蹙紧着眉目,眼中也有厌恶闪现。
她好似抓住了一个沙场上男儿的心理,别人下意识惧他的,他都会下意识的厌恶那个惧他之人,但像其他女人般投怀送抱,主动示好的,他亦是不屑,这种人,就俗称别扭。
秦怀舒此举,已经成功的让他列入厌恶人群之中,连瞧一眼都不曾再瞧。
娄夫人眼眉一凝,对秦怀舒的举止很是不悦,平白让下面的妾室暗地发笑,丢她脸面。
心虽有不悦,脸上却无一丝表现,反是慈笑着向秦怀舒招手,“怀舒,过来!”
秦怀舒依言上前,头颅低得更下,手中白绢搅得更紧。
“我的怀舒到是羞了,等日子一到,怀舒便是少将军夫人了,居时可就没得你羞的,”娄夫人倜傥笑语时,也是在试探元誉的意思,这个女婿怎么看怎么满意,才情武学皆是极致的,每每看到这,娄夫人不禁皱眉,暗恨为何不是怀筝得此机遇,让秦怀舒捡了便宜。
听到娄夫人的话,元誉冷冷地扫视了眼低头含羞的女子,眼中闪过厌恶。
“娄夫人,此次,我是奉了父命前来退婚,元誉心中已有佳人,望娄夫人成全。”
冷硬的拒婚话,不是恳求,而是表述和传达。
“什么?”娄夫人笑容甫绽随即凝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刷白。
秦怀舒状似惊慌抬头,眼底全然是委屈和不可置信,一个女人受到退婚,往后谁还敢娶进家门,更何况是被元誉元少将军的退婚。
前头娄夫人费尽心思的让两家联姻,就差最后一步了,岂知,今日元誉竟是来退婚?这叫提督府脸面何在?这不是叫人笑话她吗?娄夫人想到此,脸色煞白。
将军府的少将军婚事前面也说好了,做父母的会将这婚姻交由他自己处理,他们父母点头了也不算什么,只要元誉拒绝,他们也不会强求。
现在想想元将军当初说的话,娄夫人脸色顿时变得一会青一会白。
秦怀舒“嘤”的一声,仿似受了辱,疾步奔出前院堂厅,徒留一室小妾得意讥笑。
江嬷嬷和漪香在后追赶而上,生怕姑娘想不开。
但再进秦怀舒的薄颜院时,两人便是一愣。
只见秦怀舒眼中淡淡的拿着书卷坐在窗前看得入迷,两人愕了又愕,半句话也说不出,全懵了。
“这几日,谁也不见,可要守好了,”清淡的声音传来,将两人的神魂惊醒。
“姑娘?你这是……”
“嬷嬷,那少将军分明是有退婚心思,我何不顺了其心意,”她浑然不在意的道。
正是这般,可真真急坏了江嬷嬷和漪香。
一个姑娘家被退了婚,往后可怎么办?虽说她现在身份是嫡出,但就凭着这张脸,哪里再能嫁好人家。
让嫡出的去做人家小妾,那是万万不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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