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太阳晒屁股啦,快起床练剑!”
“阿房,山上的野花开了,我采了些给你,你放在房间里吧!”
“阿房,别睡了,我和老白都在等着你呢。”
“阿房,我是白师兄啊,你醒醒!”
我猛然惊坐而起,却被身上伤口的痛楚弄得说不出话来,双眼发昏,看不清周遭的景象。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睡梦中,都是曾经在千越山和黑白师兄的回忆片段。不对,刚刚我分明听到了黑白师兄的声音!那不是我在做梦!于是,我用尽力气喊道:“黑师兄,白师兄!”
可是我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难道睡得太久,嗓子干哑了不成?我轻咳两下又用力发声,却依旧徒劳,只能发出嘶哑的“阿房,阿房”的声音,和小时候被土狼咬伤之后的情况一模一样!
难道,我又说不出话来了?
我突然一晃,身子撞在一旁,痛得我呲牙咧嘴却又没办法喊出声来。这时我才定睛看去,自己身处一辆豪华的木质铜顶辎车之中,车内宽敞明亮,窗子上挂着刺绣的帘子,四个角分别挂着一条深红色穗子,随着马车的节奏轻轻摇摆。我躺在辎车的榻上,铺着精美的紫金被褥,身上还盖着龙纹毛毡。再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伤口,早已经被仔仔细细地处理包扎好,并换上了紫色丝绸衣衫。辎车摇摆不定,看来是在行进的路上,我悄悄推开车窗朝外望去,竟是一望无际的山川。前后看去,居然是一串连绵的车队,浩浩荡荡,声势浩大,颇为壮观。马队,车队,辎重队井然有序,俨然大国风范。
这……该不会是秦王的辎车?
我还在怀疑,就听一声令下扎营休息,错落有致的马蹄声齐齐停下,吱呀的车辙声也戛然而止。我急忙躺回到被褥中,闭上了眼。
不一会儿,就听见几个侍女进到我所在的辎车中,一人抬着一个被角,试图将我移动到车外。
“等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
“陛下……”几个侍女同时唤道。
是秦王吗?我没敢睁开眼,依旧佯装熟睡。
“你们这样不行,都退下。”秦王吩咐到,接着,侍女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然后,我只感到秦王轻声靠近我,小心地抱起我,尽量避开我的伤口。我浑身一紧,却又被疼的一身冷汗。我努力克制,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秦王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径直抱着我走出辎车。
我躺在秦王怀里,不知走了多远,秦王才将我放下。刚躺下,便有人上前把我的脉,而后一股浓酽的草药味充斥了我的鼻腔。没多久,我就又听到窸窸窣窣一阵脚步声,那几个侍女再回到我身边,开始帮我的伤口包扎换药。
“哎,你们瞧,陛下对她简直无微不至,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啊?”侍女忽然轻声讨论着,却被我听得一清二楚。
“不晓得,只是这女子浑身是伤,必是经历了什么大难吧。”
“管他什么大难,现在有陛下这么重视她,她还……”侍女们的交谈被渐近的脚步声打断,她们齐声低唤了一声“陛下”,便退下了。
我依旧紧闭双眼,思考着刚刚她们的话。
大难……我哪里是经历的什么大难,我根本是走入了炼狱。黑白师兄的死对我打击太大,我只要一想起他们临死时的模样,就忍不住浑身颤抖。我想歇斯底里地喊叫,将我内心的那种恐惧与痛苦通通哭喊出来,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我都无法发出声音。就连那个曾经最宠溺我的大师兄,也抛下我不知去向。我该怎么办?我为什么还要这样苟且活着?想到此,我不禁又流出了眼泪。
“丫头,起来把药吃了吧。”秦王突然开口,我吓了一跳,急忙平复心情,一动不动。
“别装了,趁热吃了。”说着,秦王宽厚的手掌拖着我的后背扶我缓缓坐起。我见没法再装,只能尴尬地睁开眼,却不敢直视坐在我身旁的秦王。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顶帐篷里,帐篷内装饰考究,设施齐全,还生着一堆篝火,温暖舒适。
秦王一手扶我,一手将一碗汤药送至我的嘴边。我惊慌失措,想要用手去接,却因手被缠了绷带而无法活动自如,差点打翻了面前的汤药。
“张嘴。”秦王见我笨拙的动作,没有反应,兀自说道。
说也奇怪,秦王的口吻虽不严厉,却带着一种令人生畏的霸气,这让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个不得不从的命令,我吓了一跳,便听话地张开嘴,任他将那碗苦涩的汤药灌入我的口中。
秦王又将我躺回到床榻之上,然后背手踱步,一言不发。我很紧张,不知道是受他帝王之气的震慑,还是因为自己身受重伤又接连收到打击,我像一只胆怯的小猫,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丫头,身上……为什么那么多伤疤?”秦王终于站住,没有看我,而是背对着我说。
我因哑了嗓子而无法说话。
“他们完全把你当成杀人的工具……你们千越山,太没有人性!”秦王没等我回答,便自己自言自语到,语气中夹杂着埋怨与愤怒,让我恍惚有种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错觉。
秦王居然已经知道我是千越山的杀手了!可是……秦王既然知道了我是千越山派来刺杀他的杀手,那么他当时为什么还顺着燕王说,我是来寻私仇的?他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戳穿燕王的谎话,然后一举杀掉燕王,拿下燕国?
难道……秦王他就是为了把我给救回来?
我急忙摇摇头,把这个可笑的想法给否认了。怎么会,我何德何能让堂堂大秦君主放弃攻占燕国来换取我自己的性命?只怕是秦王发觉时机未成熟而行的缓兵之计吧。我这样想着,却又撞上秦王那冷峻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不说话?”秦王盯着我,面无表情。深邃的瞳孔写满了沧桑,凛冽的目光像是穿透了千年寒冰直击我的眼前。
我摇摇头,然后努力发出嘶哑的声音:“啊……阿房……阿房……”
秦王眉头一紧,挥袖大喊:“太医!”
一个白胡子老头急忙钻入帐篷,捧着我的脸让我张开嘴,并用他粗糙的大拇指在我的喉咙上按压。末了,又把了我的脉,然后连连摇头。
“说。”秦王在一旁看着,低声命令。
“回陛下……这……小人不曾见过如此怪异的疾病。这因是与儿时的精神创伤有关,怕是又受了什么打击,才会说不出话来。”老头儿拱手说道。
“如何治?”秦王问。
“这……嗓子是一点儿也没有伤到,这是太过悲痛而造成的精神上的创伤。老夫只能开一些助咽利喉的药物,剩下的,只能是看这位姑娘自己的恢复了……”
秦王摆手让他退下。我缩在褥子里轻轻发抖,秦王站在我面前,眉头紧蹙,最后只能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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