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习习,微影摇动。我在穆苏的书房里走走停停,无所事事的晃荡着,东张西望。
这是我第一次到穆苏的书房里,整体布局整洁大气,不乏书卷气息。这里就是他整日忙碌办公的地方了吧。架上的书卷层叠有序,一摞一摞的分类放着,四书五经,孔儒言论,军事政略,孙武兵法······皆是些大家之作,正经书文。除开这些通读的书籍以外,天文地理也皆不止涉足,竹简上的字体都渐已模糊,想来也是经常研习所致。依稀看见穆苏在此翻阅的情景,永远严肃淡漠的表情,不时抬头冥思。
专门的一些格子用来放了公文,角落里不起眼的一处放着一摞不知什么类别的书文,其中一些还描写着古怪的文字,认识不得。据寥寥文字记载,倒像是些奇门异术的东西。
隔着三方竹帘,挑帘而进,是一方独立隔离出来的空间。素白轻纱重重垂地,袅袅似烟,朦胧隐浮。轻撩而过,往里愈走愈深,隐约可见一方琴案,其上静躺着一张七弦素琴,案几一侧青铜焚香,馨霭青烟,沉香缥缈。
席地而坐,我并不懂音律,对琴也一无所知,覆弦轻拨,只发出了个单音节的声音来。我想这世上大概没有人不喜欢音乐吧,悠缓清越,云起雪飞;高亢激昂,兴云致雨。情之所寄,意之所蕴。
穆苏,那个高贵而冷漠如白孔雀的男子,我倾慕已久的大哥哥,在不咸背着我翻过雪上,护我安危,又重置屋舍,给了我一个家。如此细腻的一个人,他奏出的曲子,该是怎样的呢?
弦起声颤,门“吱呀”一声开了,穆苏步调沉缓的踱步过来。风吹帘动,隔着层层纱幔,耳畔微乎其微的飘进他一声低语:“珂儿。”
声音嘶哑沉重,如鲠在喉。
我从未见过穆苏这幅模样,即便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却能想象得到,他是有多在意他口中的那个人,有多特殊。如此亲切的称呼,却又带着无尽的悲伤,难以诉出。
“穆苏哥哥······”我哽咽呼出。
穆苏垂首轻叹,良久后,背身转出。
我起身跟了出去,本想问他珂儿是谁,却终究没有,因为害怕听到不愿听的结果。挑帘而出,看着他的背影,我问:“穆苏哥哥,你找我什么事啊?”有一点点艰涩。
那天晚上,穆苏头一次提起关于我身世的话题,是我们对话最多的一次,也是最长的一次。穆苏说,我身上的那块玉佩很有可能与我的身世有关,该是我的生身父母留给我的,若是我愿意的话,他也希望能帮我寻到我的父母。
每个人都有生养自己的母亲,有疼爱自己的父亲,而我只有养我的爷爷。起初因为这件事,千日谷里的小妖精都嘲笑我,有人生没人养,欺负我。为此我还跟他们掐过不少次架,每次打完架后都会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不会哭,所以便只能抱着双膝默默的发呆,一坐便是半日。每当那个时候,我总会恨恨我的父亲母亲,为什么将我带到这世上,却又不要我了,留着让世人笑话。可是当我每次看见别的小妖依偎在母亲怀里撒娇,跟着自己的父亲修炼时,心里却总忍不住羡慕不已。大约是源自血脉深处的那一点牵连罢。
五月的夜,它来得迟缓,来得悠长。微风拂过,月落院里的那排翠竹发出沙沙声响,院墙之外的小池塘边渐有蛙鸣响起,伴着初夏的月色和风吟唱。
我坐在屋前的台阶上,望着院墙上竹影摇动,仿佛又听见了竹屋外的那串风铃在欢快的歌唱着。那是我六岁那年从竹屋逃走,被爷爷找回来后硬嚷着爷爷挂上去的。可惜眼下那串风铃再也不会迎风而响了。
“宝宝,你有想过自己的爹爹,想过自己的娘亲吗?”我摸摸宝宝的头问道。
夜空中突然响起一阵狼嚎,宝宝幻化出人身靠着我挤了挤,头枕着我的手臂稚声稚气的说道:“宝宝不想,宝宝想爷爷了,姐姐想自己的爹爹和娘亲了吗?”
“不想,姐姐也想爷爷,好想,好想······”
天边一轮月儿圆了又缺,不知道何时才能在圆。
“云老板,云叆她怎么不来归云阁了?”我喝着“一品醉”问道,然而却没有了桃花饼配食。这个季节,连归云阁存的那些桃瓣也用光了。
云老板身形略见干瘦,衣袍紧裹着身躯,依旧显得有些松垮,谦谦有礼的说着:“这个,云某也不知,不过云大小姐倒是有一阵子没有来过归云阁了,大约是有什么事情给缠住了吧。”
“难不成哮证又犯了?”我突地坐直了身体,自己将自己惊了一跳。
“雪婴姑娘既然这般担忧云大小姐,何不托人亲口问问。”云老板托起茶盏品了品。
“该是有凌轩哥哥照顾着,他医术那么好,定不会叫她有半点闪失的。原本我还想与她说说······”我就要找到自己的亲身父母了。
话刚到嘴边,便听得归云阁里的伙计毕恭毕敬的候着两位贵宾离开,“两位爷慢走。”一边躬身引着路,一边说道。
只见那两人皆身披一敞帽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的,埋头快速走过。
“云老板,那两人是谁啊?”我问。
云老板瞥了眼那两人,淡淡道:“得罪不起的人。”
看着那两人匆匆而走的背影,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熟悉的面孔。我定定的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这时,自楼下上来了一名伙计,托着茶盘急急而走,正巧便要撞上了正要下去的那人。茶盘晃了晃,里面的茶壶险些翻了下去,却又突然神奇的稳住了。那伙计见到眼前的人顿时深埋了头,胆战心惊的连声道歉。
“下次可要拿稳些了。”神秘人抢前一步,伸手悬空托盘,稳稳地将伙计手中的茶具悉数护了个周全。
身后的另一人假装咳嗽的哼了一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迈步欲走。前面的男子随即让道与他,宽厚的披风下浅浅支出一截扇尾,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眼见两人消失在视线之内,我连忙跟了出去。
方出了归云阁,便见其中一人匆匆的上了辆马车,疾驰而去,另一名神秘人也即刻转身,隐没在人群之中。我赶紧跟着后面那人追了上去,穿行在人山人海之中,那人走得极快,几个穿街拐向之间便跟没了踪影。我环顾四周,也没能发现他的背影。
“人呢?”我愤懑跺脚。
突然,身后抓出一只手来,紧紧捂住我的口,一把将我拖走。任我拼命的挣扎着,胡乱的跺脚企图踩他,也敌不过他手间的力道,一手反钳了我的双手,将我拖进了一处无人的巷子。
身后的人忽然松开了手,我立马回身一记拳头甩了过去,却被他灵敏躲过,像早早预见我会如此一般,跳到了一尺开外。
“好生泼辣的丫头!”那人依旧埋着头,只看得见露在外面的嘴巴在蠕动着,挑衅的说道。
“你是谁?”我全神戒备的望着他,随时准备还击。
只听那人冷笑一声,道:“你不知道我是谁便跟了过来,难道,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
他语气突转阴狠,惊得我一阵颤栗,心下不禁后悔不已,冲动的跟了过来。
自脚底突生出一股寒凉之意来,直觉告诉我,眼前这个人很危险。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胆怯的偷偷移动脚步,朝后退了退。
“怎么,这会儿知道害怕了?”那人颇有讽刺意味的笑道,却让我觉得不寒而栗。
我拔腿便要逃。
却被他一把抓住了后衣领,一使劲儿硬生生给提了回去。
“我是来追狗的,不是来追你的,你一定搞错了!”我紧闭着眼睛,胡说八道。
“哦?追狗?”
“嗯嗯!追着追着就不见了,你放了我,我去把它找回来好不好?”
“是吗?那好吧。”说着果然松了我颈后的衣服。
我连忙头也不回的打算跑了。
“这么快就认不出我的声音来了,你可当真是无情呢!”身后幽幽道。
我顿时仿若整个人都石化了,机械的转头看向身后那人。
只见他一手持扇,双手拢下罩在头上的宽沿连帽,抬首望来。长发高束,鬓如刀拆,一双桃花眼媚而不娇,俊朗中又带几分风流之态。“唰”的打开手中折扇,翩翩轻摇,一如以往放浪之态。“怎么,这么快便认不出我了不成,我的小新娘。”
“祁、祁昰。”
“当日你不告而别,一定没想到我这么快便找上来了吧,雪婴?”
“呵、呵呵,那个祁昰哥哥,你、你的伤该早好了吧?”我踱步到他跟前。
“亏你还记得我的伤呢,难得,难得啊。”说着猛地收了打开的折扇,一把敲在我的头上。“我还以为,你当真那么绝情狠心,一声不吭便走了呢。”
“你怎么会在王城?”我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能不辞千里的来王城找你的穆苏哥哥,我便不能来这里会我的未来媳妇儿吗?”说着又是一记。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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