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净的月华渲染着仲春夜色,清凉的风吹拂着寂静的月光,静谧而迷离。
梧桐苑灯火通明,映照着明亮的月光,和悦的气氛掩盖了压抑与沉重。亲兄妹来访,即使沈慷父子三人仍卧床养伤,杜氏也高兴了许多。她是有心人,有些事就是跟再亲近的人也不可能直言不讳,但有人听她倾诉,她心里慢慢轻松了。
杜氏摆席宴请杜纺和保国公世子夫人,除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沈谦昱,长房的主子们都到了。沈慷和沈谦昊上阵父子兵,一块被抬到了摆席的花厅。杜氏为了在兄妹面前显示自己家庭和谐,连沈慷的妾室都叫来,在花厅一角坐了一桌。
宴请酉时正刻开始,直到戌时三刻才结束,可谓杯斛交错,宾主尽欢。因沈慷和沈谦昊都有伤在身,不能陪杜纺多喝,杜纺一会儿还有事,也喝得不多。宴请结束,沈慷父子就和杜纺去了书房,他们还有国家大事要谈论。
沈慷等人离席之后,杜氏就带着保国公世子夫人去碧纱橱说话了,桌子旁只剩了沈臻静和沈荣瑾两姐妹。篱园出事,沈臻静受伤不重,没有伤筋动骨,都是一些皮外伤,到现在也好了十之七八了。沈荣瑾脸上和身上的伤都是李锁等人用弹弓打的,本来不算重,只因杜氏让人把大夫给沈臻静配的药拿给她用了,她的脸现在都红肿溃烂了。嫡母设宴,她不敢不参加,只好硬着头皮来了。当初,她在沈臻静的药里做了手脚,没想到药却用到她脸上了,她自是有苦难言。
沈臻静微微一笑,问:“妹妹吃好了吗?”
“多谢姐姐关心,妹妹这几天胃口好,勉强能陪姐姐吃到最后。”沈荣瑾暗暗咬牙,可一想到沈臻静现在就跟沈老太太有六七分象,将来也会象沈老太太那样蠢笨肥胖,她就忍不住要笑,她那张伤痕累累的脸上浸出笑容,格外恐怖。
“我们长房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妹妹还能有好胃口,姐姐也高兴。”沈臻静喝了一口茶,很温和地问:“妹妹治疗脸伤的药快用完了吗?”
“母亲赏的药前天就用完了,没见好,反而恶化了,可能是我心火太旺,只好换别的药。”沈荣瑾以平静无辜的语气把责任推给了杜氏,就不再多言了。
沈臻静觉得跟沈荣瑾斗心计说话没意思,就去碧杪橱找杜氏和保国公世子夫人了。碧纱橱没人,听说两人回房了,沈臻静没去找她们,她正好安静一会儿。
“珠花,你去问问风柳给三姑娘的药配好了没有,若配好了,就给三姑娘送去。三姑娘戒心重,一定要用最稳妥的方式送给她,还要让她放心用。”沈臻静见珠花犹豫,又说:“你放心去,我没事,让彩屏和玉屏进来伺候。”
“是,姑娘。”
篱园出事,把沈臻静信任且用得顺手的下人都搭进去了。银柳原是沈老太太给她的一等大丫头,死了,沈老太太又让珠花来伺候她。披红成了替罪羊,也死了,杜氏又安排风柳做她的一等大丫头。沈臻静很高兴地收下了这两个丫头,但对她们的信任却有限,就连杜氏给的风柳她都千方百计提防。
杜氏是她的生母,事事都为她考虑,但并不能事事都趁她的心,亲生母女遇事也会有分岐,比方说她喜欢杜昶,而杜氏是咬定钢牙反对。所以,她要培养自己的亲信,对于半信半疑的人,就让她们去对付她和杜氏共同的敌人。
“姑娘,喝杯茶润润嗓子吧!”柳嬷嬷端着茶盏进来,很殷勤地给沈臻静倒茶。这柳嬷嬷是顶替何嬷嬷来给沈臻静做教养嬷嬷的,是精明又听话的人。刚伺候沈臻静没几天,就做了几件很利落的事,比珠花和风柳更得沈臻静信任。
“彩屏和玉屏呢?”
“回姑娘,她们正用饭呢,一会儿过来伺候,你有什么事就吩咐老奴去做。”
沈臻静点了点头,愣了一会儿,问:“嬷嬷,你下午跟我说的事是真的吗?”
“我的姑娘,那还能假?文嬷嬷是老奴的亲表姐,舅老爷说那事的时候她就在门口守着,听得清清楚楚。太太刚跟姨太太出来,她就找了借口溜出来告诉老奴了。有老奴和文嬷嬷在,以后太太身边有个风吹草动,姑娘也不会落空。”
“嬷嬷过分了,我怎么能在我亲娘身边设眼线呢?这要让外人知道,会怎么看我?”沈臻静板着脸,语气很严厉,但心里为知道了杜氏兄妹三人谈论的秘密而兴奋。杜昶原来是她舅舅的私生子,她的亲表哥,真是太好了。
“老奴糊涂,请姑娘恕罪,老奴再也不敢了。”柳嬷嬷人老成精,任沈臻静掩饰得再好,心计再深沉,她也能将沈臻静看个十之,尤其是小女孩的心事。
“算了。”沈臻静愣了一会儿,问:“给三姑娘送药的事安排好了吗?”
“姑娘放心,等贤妃娘娘和几位公主回府省亲,三姑娘的脸能好就是她的造化。”柳嬷嬷冷哼一声,又说:“姑娘别怨老奴自作主张,老奴实在看不上三姑娘的作派。都到那节骨眼儿上了,三姑娘还想毁了你的脸,天底下有这样的亲妹妹吗?有本事怎么不对二姑娘使去?这就是小家子德性,姑娘可千万别学她。”
“我当然不会学她。”沈臻静冷笑出声,沈荣瑾有心计,但太小家子气,她要是出手,肯定就是大手笔。篱园之事,虽说输给了沈荣华,且败得很惨,但她不会气妥。现在先不去招惹沈荣华,拿沈荣瑾练练手,她也不寂寞。
“姑娘,你……”
沈臻静抬手打断了柳嬷嬷的话,她猜到柳嬷嬷要说什么,但她不急,她要锻炼自己的耐性,她要把最关心的事留到后面,“嬷嬷,这几天各房都有什么动静?”
“回姑娘,二老爷整天无事可做,又突发奇想,要教二姑娘做画,给二姑娘买了好多笔墨宣纸。万姨娘母女让二姑娘出狠招摆了一道,这几天一直骂骂咧咧折腾,今天被二老爷打了一顿,才消停了,母女三人一直在抱头痛哭呢。”
“一个整天无所事事的糊涂人,一群蹦蹦跶跶的跳梁小丑,却时不时就能掀起风浪。我这二叔真没有嫡子的风范,等万姨娘扶了正,他一辈子就完了。”
“姑娘英明,别说咱津州的内阁大学士府,就是整个沈氏家族,谁能比咱们家大老爷和大太太?那真是夫妇和顺、恩爱比肩,姑娘修来这样的父母是福气。”
沈臻静笑了笑,又问:“三房和四房呢?族里有什么事吗?”
“我的姑娘,你可真是那句巧者劳、智者忧呀!你操心几家的事,都成女诸葛了。”柳嬷嬷捧上一堆奉承话,见沈臻静很受用,才说:“三房很平静,三老爷忙着接待贵人们的事,脚跟都不沾地了,天天来找大老爷商量请示。四老爷的伤还没好,六姑娘又病了,四太太勉强下床。老太太仁慈,免了他们一家请安,四太太天天打发奴才到吉祥堂请安,送一些她亲手做的吃食,很会讨好呢。族长和族老们也都忙着接待贵人的事,大老太太到处乱串,没少埋汰万姨娘。”
“她光埋汰万姨娘吗?肯定也说咱们家老太太的不是了。”
“姑娘真真是聪明人。”
沈臻静想了想,说:“大老太太不喜欢咱们家老太太,可她跟万姨娘接触不多,到处埋汰万姨娘肯定有因由。老太太想等贤妃娘娘来省亲,就把万姨娘扶正的事过了明路,这时候被大老太太盯上,万姨娘的希望要落空了。”
柳嬷嬷满脸赞叹冲沈臻静竖起大拇指,“姑娘,我们该怎么做?”
“我自有主张,你等着看好戏吧!”沈臻静冷哼一声,单手托起下颌思考。
“姑娘,老奴想多句嘴。”柳嬷嬷已看出沈臻静很有头脑心计,伺候这样的姑娘保她将来吃不了亏,她也要多为沈臻静谋划,争取更多的信任。
“你说。”
柳嬷嬷跪倒在地,低声说:“那会儿,老奴喝了姨太太赏的梅子酒,头脑一热,在服侍舅老爷吃茶时多说了几句闲话,舅老爷可能多心了。”
“你说了什么?”沈臻静沉下了脸。
“回姑娘,当时舅老爷夸姑娘懂事聪明,姨太太让舅老爷给姑娘留意一门好亲事,太太也让舅老爷做主。老奴正给舅老爷递茶,就嘟囔说有恶人想坏姑娘的名声,造姑娘和杜公子的谣,把太太气急了,还误会了姑娘。”
柳嬷嬷在给杜纺时确实说了这么一句话,可她绝不是被酒冲昏了头脑,而是别有用意。杜纺可不是笨人,随后就借如厕之机,把她叫到一边问杜昶和沈臻静是怎么回事。她没说沈臻静喜欢杜昶,只说沈臻静爱惜名声,听到谣言都气病了。又说杜氏想把沈臻静高嫁,以雷霆手段压住谣言,还警告了沈臻静。
当然,被杜纺叫出去问话的事她不会告诉沈臻静。
沈臻静的脸阴沉不定,过了一会儿,才问:“舅舅怎么说?”
“舅老爷说姑娘是好样的,只要姑娘高兴,他都会为姑娘做主。”
“多嘴多舌。”沈臻静沉着脸叹了口气,杜纺最近才知道杜昶是他的亲生儿子,以后肯定会为杜昶谋划,只是她觉得现在让杜纺知道她喜欢杜昶为时过早。
“老奴灌了几口猫尿就胡说八道,请姑娘惩罚,老奴……”
“算了,舅舅喝了酒,你胡说的话估计他也没听太清,以后别再多嘴了。”
柳嬷嬷递茶时说的话杜纺没听太清,他把柳嬷嬷叫出去可都问清了。随杜氏陪嫁到沈家的下人全都是杜家的旧仆,杜纺要想问些事还不是很容易。
“是,姑娘。”柳嬷嬷见沈臻静没惩罚她的意思,就猜透沈臻静的心了,她跪走几步,靠近软榻,低声说:“姑娘,老奴认为机会难得,姑娘该谋划了。”
“怎么说?”
“老奴是姑娘的教养嬷嬷,跟姑娘说了几次话,就猜到姑娘喜欢杜公子,姑娘也不必再瞒老奴。”柳嬷嬷偷眼打量沈臻静,见她面色绯红,就知道自己说到她心里了,“杜公子一表人才,长得好,学问好,老太爷都说杜公子考中状元非难事。现在,杜公子成了姑娘亲表哥,姑娘也该做打算了。别到时候等杜公子高中状元,被哪家的大小姐或是公主、郡主的看上,姑娘可就该哭了。”
“你这老货,就会胡言乱语。”沈臻静把头转向一边,又噗嗤一声笑了。
“姑娘骂老奴也没事,知道老奴一心向着姑娘就行了。老奴寻思着宁远伯府的世子爷废了,这要传出去,再被坏人盯上,这世子之位肯定保不住了。宁远伯府的主子们还有太太和姨太太都以为舅老爷只有世子爷一个独苗,连个庶子都没有。要是知道有杜公子,肯定会很高兴,这爵位给了另一个儿子总比……”
“住嘴。”沈臻静低声斥呵,脸色也变得异常沉谨。
她喜欢杜昶,真心希望杜昶能高中状元,能为朝廷尽力,也象沈阁老一样入主内阁,留一世清名。可杜昶参试要等到三年之后,能不能高中状元谁也不敢保证,但宁远伯府的爵位就摆在眼前。若宁远伯世子也是新科状元,勋贵之家又有满门书香,爵位也能世代传承,那么,老宁远伯光耀杜家的心愿就实现了。
这件事太大了,以至于她心里没一点主意,除了柳嬷嬷,又没人商量。她紧紧掐住自己的前额,希望自己冷静下来,凡事都需从长计议。
……
夜空高远,云朵飘移,圆月半隐半没,昏黄的月光浸染一望无垠的旷野。
十几匹快马飞奔而过,蹋响空旷的荒野,腾起的烟尘弥漫了月色。快马飞弛到一片荒丘树林,跑在前面的人冲后面抬了抬手,勒住了缰绳,后面的飞骑也停了下来。为首的人打了手势,立刻有七八个人下马,打走马匹,又飞快分散离开。
“连大人,有什么不对吗?”
连成骏仰头望月,微微一笑,问:“九煞,这片树林有多深?”
九煞是揽月庵暗卫营的教习,主要训练暗卫的武功、暗器和骑术。此次圣勇大长公主派连成骏等人到漠北探查北越国皇族内乱一事,九煞正在北越国收集消息。北越的事情处理完毕,九煞重新安插好眼线,就同连成骏回来复命了。
“树林深三里,向我们脚下这样的荒丘共有三处,林间小路最窄五尺,最宽丈二。中间的荒丘一旁有一片空场地,大概十丈见方,一百年前曾有数千人在那片空地遭屠杀。历经百余年风雨,至今那片空地仍寸草不生,更别说树木了。”
连成骏笑得莫名其妙,“九煞,你回答这么详细做什么?”
“若连大人遇上仇家,可在空场地开战,在下也好观摩大人的风采。”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遇上的不是仇家,是美人,还不只一个。”连成骏用力吸了吸鼻子,问:“你们没闻到清甜的桂花香吗?还有清淡的迷迭香。”
九煞摇了摇头,又看向后面的人,后面共四人,是九煞的手下,都跟着摇头。
“这里距离那片空地有多远?”
“一里。”九煞平静了一会儿,问:“连大人,是不是树林里有埋伏?”
“跟我们一样,路过。”连成骏跳下马,从提兜里拿出一条绒毯铺到一个较为平坦的土坡上,他伸了伸懒腰,舒舒服服躺到了绒毯上。
“连大人,你这是……”
“赏月,或睡觉。”连成骏揪了一根草杆拈在手上,别有意味一笑,说:“我们离开北越,快马疾行三天三夜,还有千余里就到京城了,也该歇歇了。”
“听连大人的。”九煞冲他的手下挥了挥手,铺开绒毯躺在连成骏身边,低声问:“连大人,前面树林到底有何不对?需要我等如何防备?”
“无须防备,等就行。”
九煞寻思片刻,问:“连大人,那些美人现在什么位置?”
“一里之外,应该就在树林里面那片空地上。”
“这么远连大人都能听到,你的耳力真是越来越好了。”
连成骏暧昧一笑,说:“我耳力一般,不过,我对闻香识女人越来越精通了。”
九煞赶紧冲连成骏作揖,陪笑说:“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我虽不吝赐教,但讲解起来会很呆板空洞,再说两个大男人讨论这样的话题也会很尴尬。这样吧!再等一会儿,我给你一个亲身体验的机会,不用谢我。”
“还要等多长时间?”九煞一脸兴奋,四处张望,都跃跃欲试了。
在暗卫营当教习或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九煞的脸总板得象块冰冻的黑铁板。可在连成骏面前,他就是一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喜欢看漂亮女人的普通男人。而且他最喜欢跟连成骏说闲话,同君一席话,剩读十年书,当然,书也不是好书。跟连成骏在一起,某些方面很长见识,比如看女人、整蛊看不惯的人。
连成骏吸了吸鼻子,说:“半个时辰吧!睡觉。”
“这么长时间?我心里惦记着美人,哪里睡得着?”
“呵呵,九煞,我看你该改名叫桃花煞了。”连成骏嗤笑一声,说:“我们一路快马飞奔,人家早已听到动静,不知我们是敌是友或是路过,自会隐蔽,并派人前来探查。这会儿的香味比刚才淡了许多,可见美人们也安静下来了,等吧!”
大概过了一刻钟,树林里传来三声蛐蛐的鸣叫,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有几块狸猫的叫声传来。狸猫的叫声尖细绵柔,听上去不恐怖,却带有一种勾人心弦的诱惑。紧接着,树林里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踩到干草上沙沙轻响。
连成骏平躺望天,享受月华的沐浴,轮廓深刻俊美的脸沉静淡然,看上去睡得很香。听到异常的响动,他吐掉嘴里的草杆,嘴角慢慢弯起,弧度渐渐上扬。
九煞听到两方的暗号声,赶紧恢复铁板脸,闭目装睡,耳朵却支得很高,一副很警惕的样子。他的四个手下此时的神态同他一般无二,好像出自一个模子。
两个娇小的黑影从树林中间的小道上疾行而来,动作敏捷而轻盈。到了距离荒丘十来丈、林木稀疏的地方,两人停住脚步,互看一眼,其中一个拿出一个彩球弹了出去,彩球落地,一阵甜腻腻的香味随风飘散。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两个黑影跃身而起,朝连成骏几人休息的地方飞去,试探几次,不见他们有反映,才落到他们身旁。又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黑影朝九煞踹了一脚,冷哼一声。
“都睡死了?”
“那当然,姐姐我的散有多厉害,领教过的人都知道。”
“哼!领教过的人除了变成死人,就成了你的裙下之臣,能不知道你花狐狸的厉害吗?这六个男人都很健壮,模样也不错,你准备是奸还是杀?”
“切,别酸溜溜的,你又能比我清白多少?这次三公主亲自领队,任务至关重要,先弄清他们身份回去复命,等三公主赏下来,少不了分你几个练合体神功。”
“花狐狸,算你仗义。”说话的女子掰开九煞的眼皮看了看,又顺手在他胸部捏了一把,“确实是不错的货色,可惜能耐有限,也太容易着道了。”
花狐狸解下面巾,瞪了说话的女子一眼,去翻连成骏等人的行李。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衣物和银两,也没什么能说明身份的标志,令她有些失望。她冷哼一声,说:“妖猫,别光顾猎艳,给你一个揩油的机会,搜他们的身。”
“多谢,我定会一层一层仔细搜,蛛丝马迹也逃不过我的猫眼。”
“你麻利些,别让三公主等急了,我们今夜还要赶到下一个镇子。”
“知道了。”妖猫站在连成骏和九煞之间,比较了一下,决定先向连成骏动手,她看着连成骏英挺的脸,按捺不住,蹲下身,猫爪子向连成骏的胸部摸去。
花狐狸刚查看完周围的地形,又一次翻查连成骏等人的行李,就听到一声尖叫,惊得她腾空而起。看到妖猫被人控制,她也不解救,迅速向树林里跑去。九煞带人要追,花狐狸撒出五彩迷雾,等迷雾散去,花狐狸也跑得不见踪影了。
“连大人,不是说好放长线钓大鱼,等她们的主子到了再出手吗?”
“是呀!可是她摸我,是可忍孰不可忍。”连成骏把妖猫横空提起,抬手就扔到了两丈开处,又满脸嫌弃地拍手,干脆抓起一把土使劲搓手。
妖猫身材娇小、相貌妖艳,举手投足都充满诱惑,被誉为男人的夺命符。号称不近女色的男人她也见过不少,大多经不起她的挑逗。就算碰到不好女人这一口的男人,她也能战胜男人心里的排斥,让男人起了自然的生理反映。
今天碰上连成骏,她可是败了,而且还败得非常没面子。
连成骏没被她的妖性迷惑,连挑逗的机会都没给她,她的手刚沾到连成骏的衣服,就被连成骏控制了。不管她的动作有多么妖娆,眼神多么迷人,连成骏都视而不见,并且象丢一袋垃圾一样把她扔出去了很远,因厌恶她的体味还用力搓手。强烈的挫败感令她忍无可忍,她气急了,想反扑,被九煞的手下控制了。
九煞无奈叹气,说:“连大人,你突然出手惊动了她们,又放走了一个,定会打草惊蛇。不知她们执行的是什么任务,我们还是过去看看为好。”
“西金国的三公主金琉璃率她的美人团亲自出动,而且还要夜间行事,肯定无小事。”连成骏吹去手上的尘土,满不在乎地说:“我们就是不打草惊蛇,与她们狭路相逢,撞破她们的事,能保住命的机率都不大,不如反将一军。蛇骨和蛇皮已带人过去断了她们的退路,她们无其它路可走,只能前行,我们等就是了。”
妖猫高声阴笑,指着连成骏说:“小子,你既然知道西金国的三公主,就该知道美人团的厉害,你们这些宵小之辈也是我们的对手?我劝你还是赶紧把我放了,否则,等三公主带人杀来,取了你的狗命,西天路上可没卖后悔药的。”
连成骏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抱歉,我恐怕不能听你的劝,放心,不听你的劝不是嫌你脏,你多脏都不碍我的事。实不相瞒,我跟你们三公主可是旧交,天高地远,原野明月,能跟美人叙叙旧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在盛月皇朝绘制的邻国版图上,漠北和塞北除了一些随水源牧草而迁移的部落,还有四个拥有独立政权的国家,分别是狄国、北越、西金和东韩。狄国由前朝一个被发配到漠北的皇子和游牧部落的狄姓女首领所建。数十年前,狄国分成南狄和北狄,时间不长,南狄就被北狄所灭,大部分领土都被北狄占领了。
在五国之中,西金国面积最小,建国至今一百多年,却因位于西塞北的交通贸易要塞,可谓国富民强。西金国和盛月皇朝一样,由皇子承袭皇位,继位的皇子分别以贤、嫡、长依次类推选择。可到了西金国上一代,这百年传承的规矩被打破了。当时,西金国的皇后无子,年近三旬才生了一个女儿,名金凤凰。
金凤凰得其母精心教导,自幼习武,又有手段、有心机、懂谋略,十几岁就在诸多兄弟姐妹中脱颖而出。西金国皇上重病卧床,金凤凰同其母发动政变,屠杀西金皇族数十人,铲除了威胁她、反对她的竞争者,登上皇太女之位。西金国皇上归西,金凤凰又登上了皇位,冷血震慑,清除了一切反对她的势力。
坐稳皇位之后,她招西金国最大家族的嫡次子为皇夫,生了三个女儿,分别是金缨络、金玲珑、金琉璃。现金,三位公主也长大成人,美貌、心计和手段都不逊其母。大公主金缨络嫁给了北狄国的大皇子,二公主金玲珑嫁给了北越国的二皇子,三公主金琉璃年满十六,云英未嫁。金琉璃是小女儿,相貌才智更胜其姐,最得金凤凰宠爱,西金国百姓也风传金凤凰有意把金琉璃立为皇太女。
美人团是金琉璃的护卫团,成员数百名,大多数由金凤凰亲自挑选训练,个个貌美如花,却都身怀绝技,精通邪术和魅功。美人团的成员听命于首领,首领直接向金琉璃负责,象今晚这样由金琉璃亲自带队行动的时候少之又少。
金凤凰肯把亲生并精心教养的公主嫁到北狄国和北越国,意在联姻,可见她野心不小。最近几年,西金国动作不少,也早就引起盛月皇朝的注意了。
连成骏知道今晚会和成堆的美人会有激烈的一战,但他悠闲自得,看上去很期待。他预感今夜会捉到大鱼,但也须他加倍小心,只许取胜、不能失败。
九煞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树林里传来打斗声,兵器碰撞,嚎叫连连,异常激烈。连成骏仔细一听,就知道蛇皮和蛇骨跟金琉璃的美人团交上手了。若单是打斗,美人团不是他们的对手。可美人团精通暗器和邪术,一不小心,就会吃亏。
“是谁要跟我叙旧?是谁——谁……来呀——来……”绵柔的声音由远及近,在空旷的原野响起,随风而来,吹动干枯的草木哗哗作响。
九煞大惊,急喊:“是玉音罗刹,快,原地打坐,气聚丹田,屏住呼吸。”
跟随九煞的暗卫赶紧放开妖猫,原地坐下,用运气来抵抗玉音罗刹的邪魅之音。妖猫看到九煞等人都被玉音罗刹控制,阴恻恻大笑,腾空跃起,却被人一把揪了下来。她看清揪住她的人是连成骏,气得呲牙咧嘴,又惊诧连成骏没被控制。
“雕虫小技。”连成骏抡起妖猫冲摆动最厉害的一棵树扔去。
妖猫落到树上,又被弹出去了几丈远,摔到地上,惨叫一声,不动了。又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风声和玉音罗刹的邪魅之音都嘎然而止,原野恢复宁静。等九煞几人反应过来,连成骏早已打马飞奔,去帮蛇骨和蛇皮等人了。九煞等人赶紧收拾上马,跟上连成骏,还有一个手下把昏迷的妖猫也带上了。
“听说路遇故人,本宫正想过去叙旧,没想到你等不及了。”西金国的三公主金琉璃一身银装,坐在一顶黑漆漆的轿子上,摆出娇艳高贵的姿态俯视连成骏等人。对于连骏这位故人,她实在没有什么印象,可又不能置之不理。
连成骏破了玉音罗刹的邪术,蛇骨和蛇皮等人和金琉璃的美人团凭武力打斗就稳占上风了。他坐在马上冲金琉璃笑了笑,没开口,一心防备美人团再出邪术。
“那位故人,请你报上名来。”金琉璃笑意吟吟,她已猜到连成骏等人是盛月皇朝的暗卫,但不知隶属于哪一派,她暂时也没到把他们打发走的办法。
“三公主真是贵人多忘事,既是故人,何须报名?”连成骏边跟金琉璃对话边扫视四周,金琉璃亲自带人行动所为何事,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
站在金琉璃身边的黑衣女子高声道:“叙旧?哼!三公主何等尊贵?也是你这种宵小无耻之辈能认识的,快快让开路,否则杀无赦。”
“小子,你不敢报名,想必是怕了我们三公主,亦或是名头不响,怕被美人们耻笑。”说话的人是花狐狸,刚才去探查栽了跟斗,这会儿急想找补回来。
“让开路?”连成骏调转马头,横在小路上,抛给金琉璃等人一个极其不屑的眼神,说:“此处是我盛月皇朝的领土,西金国公主带人暗夜行事,估计也没有通关的文书,又不认我这个故人,令我很没面子,于公于私,我都不会让开。”
“连大人。”九煞追上来,冲连成骏打了手势。
连成骏微微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九煞告诉他今夜由金琉璃带领的美人团出动了三十人,执行什么任务尚不清楚。这三十人中也有象玉音罗刹、花狐狸和妖猫这样的高手。但遇上连成骏,妖猫摔昏了,玉音罗刹也败了,美人团已折了两员大将。其余的人要保存实力,不敢轻易在出手,连成骏就有了必胜的把握。
“连大人?本宫的故人。”金琉璃敲着轿棚沉思片刻,说:“你是盛月皇朝镇国公府连家的人,不是镇国公世子连轶的嫡长子,因为你本身就没有那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你的相貌仔细看和中原人的长相也有些差异,本宫知道你是谁了。”
“那你我算不算故人呢?”连成骏给九煞使了眼色。
打斗已分出胜败,但美人团阴招层出不穷,连成骏怕蛇皮和蛇骨因大意中了圈套,就让九煞派人去协助蛇皮蛇骨等人,顺便探查金琉璃此次执行的任务。九煞会意,把他的四个手下全部派去,很快就结束了打斗,控制了美人团。
金琉璃知道美人团已被控制,暗暗咬牙,苦思反败为胜的策略,但脸上的表情仍艳美而迷人。她知道挡住她去路的人是连轶同南狄亡国公主所生的儿子,却想不起她同这人之前有过什么接触,更不知道故人之交从何谈起。
“连大人,你和本宫是不是故人不重要。”金琉璃抛出一串娇笑,又说:“本宫的母皇正为本宫挑选夫婿,不分国度、不论身份,前提是本宫看得上。本宫一直觉得盛月皇朝的连家不错,若你能成为镇国公世子,本宫可以优先选择。你想成为镇国公世子也不是难事,本宫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就看你有心无心了。”
连成骏点点头,随后又很为难地咂了咂舌,说:“我当然有加官晋爵、位列人臣之心,也眼热世子之位,可我不敢呀!恐怕要令三公主失望了。”
“为什么不敢?”金琉璃心中一喜,没想到连成骏这么容易就上了她的套儿。
“我怕我一旦成为镇国公世子,你非要招我为婿,那可就麻烦了。”连成骏摇了摇头,笑脸比空中的明月还要纯净动人,“因为我实在看不上你,抱歉。”
金琉璃很清楚若硬拼,她的美人团根本不是连成骏等人的对手,她只能改变策略,以名利爵位引诱。眼看连成骏上钩了,没想到他话风一转,就抛来了一个不软不硬又让人异常尴尬的钉子,气得金琉璃暗暗咬碎了银牙。
劲敌当前,一直把脸绷得比铁板还竖冷的九煞实在忍俊不住,放声大笑。九煞的手下和蛇皮蛇骨等人也跟着大笑起来,气得美人团的美人们都快抓狂了。
“你敢对三公主不敬?好大的胆子。”站在金琉璃身边的黑衣女子朝连成骏飞扑而来,正好蛇骨过来有事向连成骏禀报,就同这女子交上了手。
“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脸。”花狐狸急于在主子面前表现,卯足了劲儿冲连成骏扑来。连成骏跳下马,回首一拦,就把她推给了九煞。
连成骏靠在马旁,很悠闲地问:“三公主,你真想不起我与你有旧了?”
金琉璃心里暗恨,脸上仍布满迷人的笑容,说:“你直说就是。”
美人团被控制,花狐狸和黑衣女子又同蛇骨与九煞激烈打斗,可金琉璃并不着急。她此次来执行的任务很容易遮掩,就看连成骏等人有多大的疑心了。
“想当年,在神鹰山的一处寨子外,我骑了你,你真不记得了?你……”
“混蛋——”金琉璃气急,拨剑直扑连成骏,那张完美迷人的脸终于破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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