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票?”对面的李能被问的一楞,随即怒道:“扯什么蛋哩,你当是公款吃喝么,还想报销不成?”
不等他说完,一边偏胡笑咪咪打断道:“小朋友,阴世不似阳间,莫要用生前的标准衡量,这买路钱自古至今便要收的,至于收多少却是咱们阴差说了算,告到阎王爷那里也是无用。就算你家天上有人,也断断免不了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一大把纸钱塞进怀中,抬头瞧了瞧了任松,复又道:“呵呵,至于发票什么的,根本用不着,我们这边收钱,那边城隍庙便会记档,还有什么监察使,巡道神的,都看着呢,你以为阴司和阳世一样,可以随便乱收费么?”说罢,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不住打量着他。
任松这人胆子本就不大,此时见那偏胡脸上的黑雾越来越浓,而眼中的红光却分外明亮,越看越是害怕,刚才的勇气尽数散了个干净,只是此时衣兜空空如也,就想拿钱出来也不可能,眼见那两个鬼差目光越来越是不善,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支撑。
想到身边胖老头的惨状,这怂人一颗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在心里不住给自己打气:“这偏胡也说了,我家天上有人,应该不敢打我!”他干笑两声,将手从口袋伸了出来,刚想再瞎扯两句,却见那李胡也把头转了过来,冷冷盯着这边,心中顿时一慌,话到嘴边尽数忘了。最后只说了一句:“我没钱!”便不再言语。
“哈哈!”那边李能一声怪笑,倒把车上众鬼吓了一跳,他本来身材高大,刚才收钱时又甚是凶恶,车上一众阴魂,除了老宋之外,无不惧怕。此时听到他那不知是怒是喜的怪笑,个个心惊肉跳,任松也是心头一震,下意识的用手护住了脖子。
却见那李能抬手将偏胡推到一边,开口对任松笑道:“刚才就见你口袋空瘪,更不曾听见有人呼唤你名字烧买路钱,便猜到你没有了!”
“不过……”他突然话音一顿,抬起在任松的肩头轻轻一拍,把这怂人吓的一个哆嗦,却听那李能接着说道:“没钱……可以赊账嘛!”
“差爷!”旁边一直不说话的老宋闻言突然开口说道:“路费我替他出了……”说罢又从兜里掏出一张金色的纸币。
“宋叔!”还没等他说完却被任松开口拦住:“你先留着,这钱挺珍贵的,莫被占了便宜。”他刚才就听李能说这是忠钱,而且宋老伯也说过,冥币五等,忠最贵而信最贱。眼见那李能一双眼死死盯着那金闪闪的纸钞,心头便不爽的紧。当下便对那偏胡说道:“即然能赊账,我便先欠着罢!”
正盯着那金色忠钱的李能猛然抬起头来,双手一拍道:“痛快!就按小兄弟说的办!”倒是老宋急的连连叹叹,指着任松连连说:“憨娃儿,憨娃儿!……”复又气呼呼的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两个鬼差却是对视一笑,便自走开。
这怂人见两鬼差走了,咧嘴一笑,复又在老宋身边坐下,老宋见他满不在乎,正要与他分说其中厉害,却听旁边的胖老头唉声叹气的说道:“唉!看到哪里都一样,没有关系寸步难行!这些鬼差还真个是欺软怕硬,人家小伙子天上有人,不给钱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可忴俺……”他正唠叨,冷不防瞧见李能突然看了过来,吓的后面的话也不敢说了。
反倒是老宋闻言怒道:“你懂个鸟,鬼差的买路钱,无论是欠是还,都由人家说了算,而且欠的是阴钱,但还什么却也是人家说了算,人家不欠给你,是因为你没有什么好还的。至于你……”老头儿扭头看向任松接着道:“因为你家有人在天上,正好拿你家上代人积攒的功德还债。”
他说到这,见任松这小子还是一脸不在意,已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当下接着道:“地府不比人间,欠债的绝不是大爷,一言出而天地感应,想赖债是绝不可能的,你这孩子呀,真憨!”
被他说破心中所说,任松不免有些尴尬,更不曾想到地府规矩森严,心中一阵懊恼。不过此时事已至此,就算想改口也办不到,抬头看了看那两个得意洋洋的鬼差。回头对老宋讪讪的说:“早知道这样,就该先问问您。宋伯伯,您说现在我该怎么办?”
他口中问着,心中却罕讷这位宋老伯的老婆为何会懂这么多阴间的事儿。那老宋闻言双眼一翻道:“如今你应都应下了,还能有啥办法,不过你家天上要真有人的话,倒也不在乎这点功德。”
从医院开始,任松就一直听两个鬼差说自家天上有人,此时又听老宋说起,正想开口询问。车窗外突然一道刺眼的金光闪过,倒把这怂人吓了一跳,慌忙向窗外看去。这才发觉驴车早已离开了城市,此时正走在一条宽阔的高速路上,不过任松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洛中何时有这么一条横贯东西的高速公路。
又一道刺目的金光闪过,任松抬眼望去,却见离公路不远二层小楼的阳台上,影影绰绰站着一个人,金光就是那人放出来的。可惜那金光消失的极快,还没看不清楚那人相貌,天又黑了下来。
此时车内其它人也纷纷凑到了窗口,连两个鬼差也凑过来看热闹,窗外的金光再次亮起,任松终于看清了那阳台上的情形,等看清那人的样貌,倒让他吃了一惊。站在那里的哪里是人,却是一只全身白毛的狐狸,却见那狐狸将口一张,一道金色的光芒直射向天边的圆月。然后又飞快的飞回它口中。倒有些象是在呼吸一般。
“嘿,想不到洛中一个三线小城,居然有这么厉害的妖怪。”李能粗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前面的任松心头一跳,他现在对这李能是又恨又怕,生恐再被这个外粗内奸的家伙算计,急忙转回自己的座位,却发现老宋二人也已经凑到了窗前。
刚坐下便听那偏胡哈哈一笑道:“没见识!听说过‘庙小菩萨大,池浅王八多’么?正因为是小城市,所以才会养出大妖怪,若换大城市,你当那些巡天灵官都是吃干饭的么?”一边说着已然离开窗口,回到了自己的坐位上。那边边李能闻言也不计较他的讽刺,却接着说道:“好家伙,这狐狸居然把内丹练作了金色,只怕快生九窍了吧?”
那偏胡头也不回的笑道:“看起来差不多了。”他见众鬼纷纷挤向窗口,车内一片混乱,不由又大声喝道:“都坐好,都坐好,一只狐妖炼内丹,有什么好看的,都回自己的位子上去!”
怎奈这车上大多是老头老太太,年纪大的人本就好热闹,随便一个小事都会凑在一起聊上半天,见了如此稀罕物,又岂会轻易放过,一时间,整坐驴车里议论纷纷。嘈杂混乱如同进了菜市场,倒也让车内添了不少生气。
那偏胡见了大急,连连高声呼喝:“就要进黄泉道了,一个个还不坐好!”李能此时也慌忙转身跟着一起吆喝,总算把一众鬼魂赶到了座位之上。只是那窗外的金光一明一暗,甚是晃眼。
借着窗外的光芒,任松见老宋和胖老头也跑回来坐下,正想再攀谈两句,打听一下自己天上究竟有什么人,不料眼见一暗,车窗外一阵呼啸,刺骨的寒风从窗口钻了进来。吹的他遍体生凉。
却听旁边宋老伯只说了一句:“都别说话,进黄泉道了。”便不再言语,此时窗外呼啸之声越来越大,车内再无一人开口,均静静座着。任松见他这么说,估计这又是什么阴间的规矩,也不敢多言,静悄悄坐在一旁。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任松已经快要睡着了的时候,那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车,巨大的惯性让这怂人险些从座位上摔了下来,却听那李能笑呵呵的说道:“哎呀!总算到了,这趟差使可不容易!”
坐在后面的任松闻言一惊,几百公里路居然这么快就到了!却听那偏胡在前面喝道:“大家快些下车,已经四点五十了,若五点前不能去城隍庙报到,统统都变孤魂野鬼!”
听到时间所剩无几,车内众人无不惊慌,一时间纷纷挤向驴车后门,反倒是离门最近的任松略一犹豫,被人彻底推到了一边,直到车上的走了个七七八八,他才得空从车里走了出来,却见那黑色驴车此时正停在一座巨大的仿古牌坊前面。那牌坊看起来倒也古色古香,不过上面“城隍庙批发市场”七个大字却让其古意全无,让人说不出的别扭。
而在那牌坊下面,却站着一个身着黑中山装,眼戴墨镜,满脸大胡子的彪形大汉,此时正指挥着下车的鬼魂们排队站好,只看看那一把倒着长的络腮胡子,任松不用猜也能想的到,这位肯定就是道州城隍庙的判官。
“小任,小任!”他正看的出神,却听有人招呼,寻声看去,却见排在队伍最末一位的老宋正朝自己招手,虽然被称呼为“小人”让这怂货有些别扭,但还是向宋老伯那边走了过去。
刚走到老宋身边,却听“啪!啪!”数声怪响,扭头看去,却是那黑衣判官,正轮着大巴掌,拍打着托在另一只胳膊上的手提电脑,任松记得刚才见他时手上并无一物,眨眼之间,不知从何处弄出这东西来。
“郭判……你这是?……”已经收扰众鬼魂集合完毕的偏胡,见他把那电脑拍个不停,急忙开口问道。那被称作郭判的大汉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口应道:“没啥,森罗殿的生死簿系统出故障了!”说着又狠狠拍了两下,见依旧无效,抬头盯着一边的偏胡和李能骂道:“你两个混蛋,怎回来的这么迟!若是再过十分钟生死簿还不恢复,咱们三个都得出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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