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渚异闻录 背后的脚步声

    夜色深重，临渚城西的巷子里寂静无声。忽然，吱呀一声响，一扇窗玻璃被推开了，一个女人探出头来，朝空气中嗅了嗅。接着，身形矫捷一跃，跳上对面屋顶，四脚着地，如同动物一般。头一转，眼睛在黑夜里发亮。

    与此同时，另一扇窗内，一个人影隐藏在窗帘后，向外窥视，紧紧盯着屋顶上那个女人。只见那女人在屋顶上轻盈地踏了几步，嗖一下跃到别的屋顶上去了。

    齐云梦这才打开窗，手一撑，翻了出去。

    齐云梦跟在那个跳上屋顶的女人后面，一边躲一边追，没让女人发现。

    琴琴这是要去哪呢？她皱眉，越跟越觉得不对劲。眼看着已经出了新巷区，进入无人居住的旧巷区了。

    跟了不知道有多久，齐云梦看见晏雪琴的身影矫健地窜入一间破败古宅，在宅子中央的空地上突然消失了。

    不见了？齐云梦一惊，揉揉眼睛，狐疑着走上前查看。

    原来地上有个洞！

    齐云梦蹲下，朝洞里望去，下面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于是，她拿出裤口袋里的小手电，朝下猛照，发现洞有起码有三米多深。接着，她朝洞里喂了一声，听见有回音传出来，一声接一声，久久回荡。心道：看来洞里还有别的洞。齐云梦啧了两声，回头看了眼临渚城中心的双塔，双手合拢念了声阿弥陀佛。随后，站起来，拍拍膝盖，深呼吸了几口，然后提气，纵身跳了下去。

    洞里果然还有个水平的洞。齐云梦拿手电照了照，照不到尽头，不知道有多长。脚下像是踢到了个什么东西，她低下头一看。居然是晏雪琴的手机！

    琴琴前几天不是说手机是被扒手扒掉的吗？她当时就觉奇怪，这屁点儿大的小城里还有扒手？原来手机是掉在这里了。这么说……琴琴早就来过这里了。不知道她当时是否清醒。若是清醒，她为什么都不提起？

    唔……似乎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齐云梦将手机捡起，揣在衣服口袋里。然后，她在洞口转来转去犹豫着要不要贸然进去。手头没有火把，有点麻烦，也不知道里面缺不缺氧。但她又想道：晏雪琴都进去了，里面氧气应该是足的。于是，便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方一进入水平洞，外面的光线瞬间被屏蔽，黑暗将齐云梦整个儿吞噬在内。她打着手电，一路朝前走，心道：还好还好，没遇上什么岔道。之前跳进洞里来之时她已经猜到这个洞可能是镇魂塔上扫地的陆奶奶口中说的那个“地宫”的一个入口，也就是所谓的唐朝时修建的军事地道。陆奶奶还说里面如迷宫一般，错综复杂，大概是在瞎扯。她这一路走下来连个弯都不绕，多顺畅。

    洞里回音很大，她的脚步很重，踏在地上掷地有声，声波撞到墙壁上反弹回来，满隧道回响，杂乱一片。

    真是吵死了。齐云梦郁闷地想。这脚步声这么大，吵得她思绪混乱，偏偏又是自己的，还抱怨不得。正烦躁着，她忽然隐隐觉得不太对劲起来。

    咦？是自己的吧？

    她忽然站住不动了，脚步声沿着隧道回响，渐渐平息下去。齐云梦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哒哒——

    ……咦，这一声节奏不对啊，好像跟她踏的不一样……而且，貌似就在她身后……

    齐云梦先是不自禁地打了个抖，之后才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丢齐家的脸。随后迅速转过身，手电筒的光柱向身后扫射，没见着什么东西。

    明明有东西跟着自己！齐云梦皱了皱眉，冷静下来，食指在眉心划了两杠，开了阴阳眼。这下再一看，果然有个人影在隧道远处一路无声小跑，朝旁边一晃，不见了。

    齐云梦嘘了一声，心道：真是胆小鬼，敢来吓唬她又怕她。齐云梦嘚瑟地朝后面吐了吐舌头，转回头去，大咧咧朝前走。

    没走多久，她又听到后面有动静了。这次不是多出来的脚步声，而是一种类似金属摩擦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很有规律，而且数量有渐多的趋势。

    嚓嚓——

    嚓嚓——

    齐云梦又停住脚步不走了，在心里冷笑一声：还敢来？这回来了一群，所以就不怕她了？欺负她一个人是吧？老娘一个人也可以吓死你们一群！

    她兀然一下转身，手电朝后一扫。

    “啊——！”一声惊叫响起，手电筒滚到地上，圆柱形的白光照着土墙壁上，晃啊晃。

    ……原来不是鬼……是僵尸啊……

    齐云梦拍着胸脯喘气，心道：妈呀，真是吓死她了。僵尸是有肉体的，可以用肉眼看到，太恶心了！还是用阴阳眼来看这些家伙吧。TMD肉都烂成那样，用手电照真是吓死人。齐云梦闭上肉眼不看，走到一个僵尸身前，从它脚边捡起手电，关了灯。再睁开肉眼时已经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阴阳眼可以看见眼前一连串十多个模糊的人影，都是僵尸。

    齐云梦后退了几步，啧啧称其。之前用手电照的时候，她看到这些僵尸全穿着盔甲，头顶束发，极有可能是唐代战死的将士。不过士兵什么的都是身前阳火比较旺的人，死后尸体是不容易尸变的，除非是……

    齐云梦摸摸下巴。除非是死在这里很久之后，受到后来的邪气感染，化为僵尸。说起来，她方才进水平洞的时候已经感觉到这洞里面有邪气，很重。但是似乎受到压抑，像野兽一样蛰伏着，蠢蠢欲动。看来陆奶奶说镇魂塔下镇着妖魔是真的。

    那么琴琴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呢？究竟是什么附了她的身？

    正当齐云梦若有所思之时，眼前的僵尸动了起来。

    嚓嚓——

    僵尸一动，身上的盔甲就跟着动，金属片碰在一起发出撞击声。

    干嘛呢？这是要干嘛呢？来吃她啊？

    齐云梦诧异地瞪着那群僵尸，一边后退，一边甩出一张纸符。一道白光闪过，齐云梦忙闭上肉眼。妈呀！不要让她看到它们那一身挂骨头上的腐肉，恶心死了！近来又不敢吃排骨了！

    僵尸被白光吓了一跳，纷纷闪身躲开。光线消失，它们又围上来，伸长了手，作势要来抓齐云梦。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极了饥肠辘辘的野兽。

    还来？齐云梦一边退一边在口袋里摸家伙。心里冷笑：老虎不发威，你们还当我是病猫是吧？

    突然，背后伸出一只干枯的手，一下勾住她的脖子，把她往后拖。她一惊，胃里一阵恶寒，手没抓稳，手心里的东西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齐云梦心里咯噔一下：糟了！

    关键时候掉链子，说的就是她！齐云梦在心里连叫了几声倒霉，右手快速抽出几张纸符，啪啪啪甩到僵尸面门上，一甩一个准。然而背后拖着她的这个僵尸她却怎么也甩不着，倒浪费了几张纸符。她用右手掰着那截干枯的手臂，这个角度叫她不好发力，怎么也掰不开。鼻子闻到一股腐烂腥臭的气味。那只僵尸将头凑了下来，一张嘴，一条白花花的虫子掉了出来，掉到齐云梦肩上。

    “啊——！”

    蛆啊！是蛆啊！脏死啦！齐云梦猛地乱动挣扎，终于把虫子从肩膀上抖掉了，却还是没挣脱背后的僵尸。僵尸也被她带得动来动去，无从下口。

    齐云梦干呕了一下，眼底怒气和杀气一齐翻涌。心下一横，她突然右手勾住僵尸的脖子，挥出缠了绷带的左手，朝着它脑门重重拍下去。心想：反正有绷带，我手心碰不到，我碰不到，我不恶心……

    咔嚓一声，僵尸的脑袋被击碎了，类似脑浆的东西溅了出来，溅了她满手。一股臭气袭来，齐云梦仰头哀嚎一声，差点哭出来。

    脸上也溅到了啊啊啊！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呀——

    齐云梦用干净的那只手擦了把脸，决定回去用完一瓶洗面奶。不等她擦完脸，又有其他僵尸扑了过来。

    妈的！齐云梦大喝一声，就地一滚，滚到一旁。僵尸扑了个空。她在地上摸了几下，终于摸到自己掉的东西了，心下狂笑：找到了，找到了！一群兔崽子们，待会吓破你们的尸胆！老娘我终于要逆袭啦！哈哈哈——

    她站起来，手里捏着一把两寸左右长的小木刀，口中念念有词。忽然间青光乍现，照得隧道大亮。她猛地闭眼：呜呜呜……又看到了……

    青光在隧道里来回晃荡，许久才消散。一把三尺长刀赫然出现在齐云梦手里。齐云梦捉着刀柄，豪气冲天地耍了两圈，大刀舞得霍霍生风。耍完一看，哪有观众？那群僵尸不知道何时早就跑得没影了，只留她一人在这原地卖弄。

    齐云梦呆了几秒，终于爆发了，冲着幽长的隧道大吼：“啊啊啊啊——你们这些狗屁僵尸！跑这么快！太没种了！”隧道里一阵回声激荡，震耳欲聋，待到消停下去，四周又是死一般，静默无声。

    齐云梦将刀刃落在地上，一手拽着刀柄，郁闷无比：这刀一变出来可是半小时之内不能变回去的呀！这是要她一直拖着走吗？好重啊——！

    ———————————————————————————————————————

    与此同时，善白檀香阁内，睡得正香的阿白忽然睁开眼睛。看见一道幽光从抽屉的缝隙里钻出来，一张纸条条幽幽地悬浮在半空中，接着，四处乱飞，在狭小的卧室里乱闯。

    阿白默默起身，换了件衣服，穿好鞋，走到窗边将窗户一把推开。纸条条终于找到了方向，幽幽飞出窗去。阿白身形一闪，也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