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雪琴走在人烟稀少的清冷街道上,神思恍惚。
一阵秋风吹来,头顶樟树沙沙作响。她裹紧单薄的外套,朝着一个相对避风的街巷拐了进去。刚走了十来步,前方忽然走来一个老太太,佝偻着背,得了癫痫似的,每走一步都颤巍巍。
见老太太朝着她迎面走来,晏雪琴往左让开一步,不料,那老太太居然也往左移动一步,继续朝她迎面走来。晏雪琴一愣,朝右让开一步,那老太太也朝右移动一步。
晏雪琴站定,心下大喊奇怪:这老太太怎么……怎么……怎么有点……
“冤有头……债有主……冤有头……”一串碎碎念从老太太口中断断续续地溢出,越来越近。
晏雪琴的腿哆嗦了一下。这是……这是……什么情况……
忽然,老太太抬起了头,用一双没有瞳仁的眼朝她看过去……
“啊——!”晏雪琴惨叫一声,连忙转身,拔腿而逃。接连跑了一百米,她猛然发现:不太对!不是应该到大街上了么?怎么还在这条巷里?这巷子她方才明明拐进来没多远才对啊!
狭窄的深巷朝前蔓延,看不到尽头。晏雪琴心里咯噔一下。
鬼……鬼打墙?
此刻又想起司空铭那只老妖怪说的过话:小丫头,你是阴体人,天生引鬼体质,妖魔鬼怪的补品。
所以说……她这是……这是撞鬼了?
“冤有头……债有主……”背后的念叨声逐渐逼近,吓得晏雪琴头也不敢回地拔腿狂奔。
她怕鬼啊!
“咯咯咯……咯咯咯……”
忽然,前方,两条人影一左一右地从墙缝里扁平地挤了出来,颤巍巍飘到她面前,拦了她的去路。
“哇啊——!”晏雪琴刹不住脚,眼一闭,横冲直撞,居然穿了过去!一股寒气冻得她浑身一抖。“鬼啊!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她边跑边喊。岑寂的幽巷里,唯有她的声音,在回荡……
“饿……好饿……”
一个垃圾堆里爬出来一条手臂,摸摸索索,冷不防绊倒了狂奔之中的晏雪琴。
“饿……好饿……”那条手臂摸索着爬上她的脚踝,拽住,猛地一拖。
“啊——!”晏雪琴尖叫一声,一条腿嗖地一下被扯进了垃圾堆里,一股恶臭钻进鼻孔。她干呕一阵,猛地蹬腿。不知踹到了什么,脚踝上的禁锢一松,她立马爬起来,没了命似地狂奔。
路,没有尽头。
忽然之间,一排人影迎面走过来,皆脚尖离地,凌空而飘。
“哇啊——!”晏雪琴猛地刹住了脚,跌跌撞撞地朝后退,眼睁睁看着那群鬼一个个摘下脑袋,在手中抛了抛,然后,朝她砸来!
嗖嗖嗖——
“妈呀——!”晏雪琴来不及逃避,立刻被十来个人头包围在中央。人头个个面目狰狞,龇牙咧嘴,凌空漂浮,围着她一圈一圈地打转,喉头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粗声念叨起来:
“美味……”
“吃了她……”
“美味……”
“哇……什么东西啊……哇……”晏雪琴吓哭了,耳朵里听见这群头颅的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磨牙声,眼睛看见他们张开嘴,獠牙上低落一连串浑浊的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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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黄石寨的崇山峻岭之中,一条雪白的影子嗖地越过山尖,坠落幽谷,隐入云雾深处。
唐包迅速地追过去。忽然,一道邪肆的妖光划破空气,以凌厉的速度朝他袭来。唐包措手不及,被光击中,啪地一下,身形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落入谷中……
唔……摔死大爷了!奶奶的!
唐包灰头土脸地从泥土里爬起来,暗骂一声,朝地啐了一口,眯眼扫视一圈四周。
只见周围云雾迷蒙,阴冷湿寒,煞气极重。
该死的!这孽障花招颇多!居然以山林之气布下迷阵!
忽然,无数道妖气从四面八方袭来,如同一张大网洒下,将唐包罩在其中,似要将他绞杀。
唐包眼珠一转,牙一咬,胡乱挥舞双臂,硬生生接下无数道割在身上的妖气。一团血雾四散开来,唐包倒在地上,仙气层层从伤口中溢出。
一只白狐悠然从阴暗的林子深处走来,九条尾巴如扇打开,狭长的狐眼里冷光森然,狐嘴张开,吐出一句戏谑:“小仙,你是个仙二代吧?如此不堪一击……呵呵……我还从没吃过神仙肉……早想尝尝是什么滋味……”
白狐轻盈地飘到唐包面前,垂头朝他嗅了一嗅,一爪踩在了他的肩头。
就在此刻,倒地不起的唐包忽然一个翻身,出手如电,猛地扼住了白狐的脖子。白狐似是知道他会出此举动,眼底闪过一道狡黠精光,狐身化作一团浓稠的雾气,瞬间打散。
浓雾扑面而来,唐包大惊,下意识地将眼一眯,听见雾气之中传来了狐妖低沉的声音,阴冷冰冷:“同样的伎俩,你以为第二次还有用么?”
唐包神色一凛,深知中了计,忙祭出仙力护体。
“小仙,纳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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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另一边,晏雪琴毫无防备之力,眼睁睁看着这群头颅朝她扑过来,下意识用手护住头。
忽然,一道幽幽的绿光从她脑海中划过,只闻“嘭!嘭!……”数声响。一股烧焦的糊味钻进鼻孔。
怎么回事?
晏雪琴颤巍巍地将眼睁开一条缝,眯眼一看,吓得她一屁股跌落在地。
“哇啊啊——!”
只见,数十个被磷火包裹的头颅在半空中上蹿下跳,面目狰狞。每颗头颅皆发出滋滋的声响,舌头、耳朵、鼻子依次被火烧熔,焦糊的残渣落满地。
一块黑灰飘到她脸上,她猛地将头一甩,凌乱的发丝遮了眼,耳朵里听见连一串惊恐的嘶叫声,围绕在她头顶,一圈一圈地回旋:
“妖鬼!”
“是妖鬼!”
“妖鬼!”
“居然是个妖鬼!”
身体突然一抖,忽冷忽热,心脏狂跳,体内突然涌上来一股大力,她猛地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朝前一路飞奔,横冲直撞。正前方,忽然刺过来一道光芒,她双眼一闭,再一睁开,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大街之上!
“呜呜……”她捂着脸,泪流满面。
受不了了……再也……受不了了……她要崩溃了……真的要崩溃了……谁来杀了她吧……
“姑娘,你没事吧?”有好心的路人过来询问。
晏雪琴摇头,一边哭一边失魂落魄地朝前走。路过一个报刊亭,她呆滞地转过头,徐徐走过去。
“哟,小姑娘,这是怎么了?”报刊亭的大爷见她灰头土脸,满脸泪痕,不由得问道。
“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哦,打电话啊,当然可以啊,你打吧。”
“我没钱……钱包丢了……”
“呃,不收钱,不收钱,你打吧。”大爷客客气气地道。
晏雪琴声音空洞地道了声谢,手指哆哆嗦嗦地拿起听筒,按下一连串数字。
“嘟——嘟——喂?哪位?”
“梦梦……”晏雪琴嘴唇颤抖,泪水止不住地流。
那边静了一瞬,突然咆哮起来:“琴琴!是你吗?”
“梦梦……我……怕……”泪水啪嗒啪嗒地掉落。
“哎呦,姑娘,你别哭啊!”报刊亭的大爷急了:啧,这小姑娘,眼泪都落到报纸上了!
“琴琴你在哪?”
“我在……张……呜呜……张家界……”
“我去找你!”
晏雪琴陡然一惊,猛地挂断了电话。
她在干什么……她在干什么……不是早就想好了……不能把梦梦拖进这潭浑水里来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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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寨,密林深处。
唐包倒在地上,气息奄奄。
奶奶的……他堂堂一个神仙……怎能被一只妖孽弄得如此狼狈……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动了动手指,支撑住身体,爬起来。
“小仙,你的血,果然味道很独特。”狐妖化出人形,唇上沾着一抹嫣红,妖娆无比。“不知道你的肉又是什么滋味……”
唐包冷笑一声,呸出一口血沫,骂道:“妈的!大爷我不打算活捉你这畜生了!干脆杀了你算了!”语毕,他的周身突然燃起一团烈焰,火光冲天,瞬间刺穿了雾阵。唐包的身形站在明火之中,一双火红的鸟翼在他背后张开,他双腿一蹬,嗖地一下,朝天飞去,直冲云霄。
空中传来一声长鸣,唐包的怒喝从天际间落下:“孽障!这是你自找的!”
天空暗沉,雨云集聚。
一道火红的光亮划破苍穹,穿透云层……
唐包的身形缓缓下降,足尖踏在波涛汹涌的云层之上,满是血污的俊脸上戾气尽显。
“雷公!雷公呢?”他怒吼道。
“吵什么吵?”一个矮墩墩的打杂小仙从云层中钻出来,掏了掏耳朵,白了唐包一眼,闲闲地对他道:“雷公休假去了!你是哪根葱?雷公的办公室是你能来的地方吗?打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唐包呸出一口血沫来,气的不轻,双眼一瞪,冲那小仙吼道:“我爸是廷羽上仙!”
打杂小仙“啊?”了一声,立刻面露惶恐,双腿一哆嗦,立刻慌慌张张地道起歉来:“大大大大……大仙……我我我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你是廷羽上仙之子,您您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饶饶饶了我的失礼吧……”
唐包懒得听他啰嗦,手一挥,吼道:“雷公真不在?”
“不不不不在。”打杂小仙哆嗦着下巴,结巴着。
“那雷公打雷的机器呢?在哪?”
“在在在在那那那里里里……”打杂小仙抖着根手指头,朝一朵拱起来的云块指去。
唐包踏着云层,一步越到那朵云块面前,抬手一挥。云块之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根拉杆、一个方向盘和一块仪表。
唐包回过头,对那打杂小仙吼道:“喂!这是智能的吗?”
小仙弱弱地回答道:“是是是是的。”
唐包满意地转回头来,冲着仪表吼道:“天雷!挂自动挡!”
仪表中传来嘎吱嘎吱几声响,一个机械的声音平板板地说道:“毕——天雷启动!启用者无自动挡权限!”
“奶奶的!还要权限?我靠!给我调手动挡!”
“毕——天雷启动!手动挡启动!请启用者自主调整方向盘!”
“啰嗦!”唐包一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放在拉杆上,跃跃欲试。
“呵呵呵呵……”他发出一连串阴笑,视野中立刻出现了正下方黄石寨的山林……
凭借着造雷机上的天眼,唐包立马锁定了那个冒着骚妖气的小白点,喃喃:“呵呵呵……妖孽……看大爷我劈死你!”语毕,拉杆唰地落下。
轰隆!
一道凌厉的天雷落下,炸得天光一片惨白。
唐包双眼一眯:咦?小白点居然还在移动?没打中?再来!
唐包再次转动方向盘,瞄准,毫不迟疑地拉下拉杆。
轰隆!
又是一道天雷,炸得大地都在颤抖。唐包紧盯着地面,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地响。奶奶的!又没中!?又没打中?再来!
轰隆!
没中?再来!
轰隆!
还在动?再来!
轰隆轰隆轰隆隆……
一连九道天雷劈下,见那小白点还在移动,唐包红了眼,正要启动第十道天雷……
忽然间,黄石寨的山林中刮起一阵大风,树叶哗啦啦地颤动,组成一片波涛翻涌的海。
怎么了?怎么了?不会被他轰得地震了吧?嘎!那他可闯大祸了!唐包一下跳起来,再不敢碰一下拉杆。
一股白烟从地面袅袅升起,居然是一股仙气!
唐包傻眼了……
紧接着,只见一抹白衣翩跹的人影从一片林海之中缓缓升起,周身仙气缭绕,脚下腾云驾雾,朝高空飞来,唰地一下穿透云层,落在一片云海之上。
“你!你?你你你你……妖孽!你怎么!你怎么!怎么成仙啦?”唐包闭眼又睁眼,睁眼又闭眼,见鬼了一般,满脸惊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司空铭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朝着唐包微一颔首,阴阳怪气地道:“多谢小前辈助我成仙。”
神马?
唐包僵立在造雷机边,完全不能言语。
司空铭冷笑一声,不再理睬已经完全傻掉了的唐包,兀自从云头上跳了下去,雪白的长袍拂过,留下一抹仙气,许久才徐徐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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