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浅画的一句不用查,换来了众人的沉默,众人的心中虽都有所猜想,但想的并不如慕浅画所想全面,也不敢轻易说出口。与他人相比,暗一却有些不同的见解,在他看来,慕浅画下令不查,只怕另有缘由。
众人离开后,唯独暗一留了下来,辛月知道暗一有话要问,于是便离开房间,萧寒如黑珍珠般的双目,一直盯着暗一,其实在萧寒的心中,慕浅画既然不想说,他就不希望暗一继续追问下去。
“主母,属下不认为他有这个能力。”屋内沉默了许久,暗一也一直在犹豫,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和暗一一样,暗羽等人虽离开了阁楼,但并未离开千羽阁,一直在楼下等着。
“他不需要那样的能力,一个齿轮的传动,若要让其改变方向,只需要在中间加一个齿轮就好,有时候一句话,一个字就可以改变一切,我想他对我,应该也有几分恨意吧。”慕浅画拍了拍萧寒的肩,示意萧寒放轻松,从她醒来开始,萧寒就一直戒备十足,这样的戒备,很容易让人崩溃,更何况萧寒如此年幼。
“属下不明。”
暗一自然知晓慕浅画口中的他是指何人,只是慕浅画提及恨意二字,暗一却想不明白,比起恨,更多的应该是恩才对,若非因为慕浅画,他也不一定能保住性命。
“我救了他,是因为殇并不像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救人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利用呢?他不傻,又岂会看不明白,他恨,是因为我从德妃的宫中救走了他,而至德妃于不顾。”
慕浅画和暗一口中的他,自然是指赫连明,无论结果如何,羽城此次的变故,赫连明都是最大的赢家。
“他不蠢,这其中的关窍应该想得明白才是。”
“暗一,你很聪明,也很敏锐,但你对人心的了解还不足,他或许没亲自做出什么伤害到我和殇的举动,但他在这其中,必然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如今他也算得偿所愿。”慕浅画刚刚说完,辛月便走了进来。
“大小姐,赫连明求见。”两人的对话,辛月听得十分清楚,眼底深处,露出了一丝不喜之意。
“让他进来吧。”
赫连明来得倒是挺及时的,看来慕王府的一举一动只怕都没有逃掉赫连明的眼睛,如此看来,张宰辅也已经下定了决定,毕竟赫连殇下落不明,如今羽城的议论,赫连殇若再登上帝位,未必能成为百姓心中的治世之君。
“主母,何必见他。”辛月离开后,暗一略带不满的说道。
慕浅画本是女子,朝野纷争,加上如今局势纷杂,这些重担,何必让一个女子承担,暗一虽承认慕浅画的才智绝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男子,甚至不逊色于赫连殇,只是如今这天下与慕浅画何干。
“该见的终究是要见的,你去屏风后面吧。”赫连明此次请来,定是有抚慰为由,若是不见,也说不过去。慕浅画知道暗一不想就此离去,语气让暗一自己去偷听,还不如光明正大让暗一听。
“是,主母。”
片刻后,赫连明走了进来,脸上略带一抹倦容,但双眼中却没有任何迷茫。
“见过皇嫂。”赫连明上前拱手问候道。
“请坐。”
赫连明刚坐下,辛月便端上茶,随后在慕浅画站在慕浅画身侧,萧寒微微低头,留心观察着一切,但目光并未看向赫连明。
“这就是皇嫂的义弟吧。”沉默了片刻,略带寒意的空气,让赫连明有些不适,从进门开始,他就留意到萧寒,对于萧寒的身世,羽城中,朝野之上,都有无数的猜测,只是从慕王府到太子府,知道真相的人从未解释过。
“不错,六皇子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此事吗?”慕浅画将侍书刚刚端上来的点心放在萧寒的身侧,随后道。
点心刚刚放下,某萌货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开始和萧寒抢点心。
萌萌是因为十分喜欢点心,而萧寒则是因为是慕浅画递过来的,一人一貂倒也十分有趣。
“皇兄之事,还请皇嫂放宽心,皇兄功夫甚好,想来无碍才是。”赫连明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说道。
赫连明并未用什么福大命大来安慰慕浅画,因为赫连明心中十分清楚,所谓的福大命大不过是敷衍了事而已,其实,此时此刻,他真希望赫连殇无事,羽城之事,真相如何,他十分清楚,若是换做他,未必能有慕浅画和赫连殇的那份决断。
“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天下终究还是庸人居多,希望六皇子不要做一个庸人。”谣言之所以传得如此之快,其中不乏是因为张宰辅和赫连明没有制止的缘故,谣言可以有,但不能太过,若是太过,只怕会面临难以收拾的局面,她可不想再一次收拾残局。
“多谢皇嫂提醒。”赫连明心中一惊,赫连殇跌入千丈崖之后,赫连明就知道生还的可能性极低,最起码他还从未听过落入千丈崖的人有人活着走出来过。
慕浅画的提醒,赫连明明白过来,放任消息谣传,他或许的确做得太过了些,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放任留言,可能会影响到天圣的根基。
“当日在雪城,表面上是北冥莲在利用你,但实际上何尝不是你们在相互利用呢?北冥莲为了自保,而你则是为了测试一下赫连殇与我是否有容人之量,你自幼生活在皇宫,我不想你的心思会如此单纯,当日如你所愿,只是因为想告诉你,我也好,殇也好,未必都是一个赶尽杀绝之人,羽城之事,我想你也察觉到了不少,你没有动作,只是因为你在等待一个结果,皇位的路上固然是充满了血腥,但别让血玷污了你自己的本心,至于谣传一事,虽伤及了赫连殇的名声,战场上人们都说赫连殇是冥王,如今羽城的谣言,不过是着实了战场的传言罢了,血洗皇宫也好,我下了血洗羽城也好,紫龙玉之事,想必御林军中不少人也推测是殇所为吧,但也请你不要忘记,殇的名誉终究关系的赫连一族,若你为了自己这幅人善的面孔,而伤及了赫连一族的声誉,后果未必你是所能承担的。”
慕浅画知道,赫连殇将她所默写下来的治国之道给了赫连明,其实这番话,她大可以不说,但天圣毕竟是赫连殇决定守护,慕王府一脉守护多年的国家,如今又拓展疆土,她不希望几年之后就陷入战局之中,又或是天下大乱。
慕浅画的话,赫连明十分惊讶,雪城之事,他未借助任何人,甚至连想法都不曾告诉任何人,看上去他只是完全的被北冥莲所利用而已,赫连明没有想到,慕浅画早就察觉到了一起,至于如今羽城的谣传,他只不过没有阻止而已。
他没有阻止的原因,一方面他无法彻底的阻止,另一方面也有些私心,他想要为自己积攒民心。
“多谢皇嫂,让我幡然醒悟。”赫连明感激的说道,这番感激,是出自于真心。
赫连明一直都知道慕浅画聪慧,却没想到她竟然将所有的事情都看得如此清楚。赫连明看向慕浅画,慕浅画的双眸虽然冰冷,但却十分清澈,就像是一面能照应出真实的镜子,能让自己毫无保留的看到自己丑恶的一面。
赫连明的确知道羽城的事情,他也知道慕长风的下落,他心中明白,此事只怕也瞒不过慕浅画,慕长风的身世一直让他十分在意,不只是他,就连张宰辅也十分在意,直到看到皇甫雄之后,他才明白过来,将慕长风的藏身之处透露出去。
“你走吧,以后不用来了。”慕浅画立即下逐客令到,至于慕长风一事,慕浅画并不打算提及。
江山和美人之间,赫连殇的选择,只怕很多人都猜到了,但猜到的人,并不打算揭露此事罢了。
“多谢皇嫂指点。”赫连明明白,无论将来如何,只怕这辈子都难以在与慕浅画交谈了,慕浅画刚刚说的话,虽无实证,但却都是真实存在的,此刻赫连明也明白,为何当初在雪城,慕浅画迟迟未曾出手的原因,目的是在警告他,也算是一种惩戒。
“主母,为何不提及公子之事。”暗一让魔门查过,慕长风的住处赫连明曾经路过,慕浅画刚刚的话,无疑是对赫连明的警告只是暗一想不明白,为何慕浅画却一点都没有提及。
“权势对大哥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但昨日朝堂之上,见过皇甫雄的人太多,何必多添负累呢?暗一,你送信给父皇,就说今日太累,明日再去请安。”慕浅画知道,和她一样担心赫连殇的还有一人,那就是赫连景腾。
与慕浅画猜测一般,皇宫内虽换了一批御林军驻守,天黑之际,朝务已经处理的差不多后,赫连景腾便来到了柔妃生前的院子,眼底深处,露出浓浓的担忧。
“陛下,切莫太过担忧。”皇甫雄的死,褚三思松了一口气,赫连景腾对他有救命之恩,如今又能不计前嫌,他能陪在赫连景腾身边,也算是他最好最随心的选择。
“三思,终究是朕无能。”赫连景腾叹了一口去后道。
“陛下,去看看柔妃娘娘吧。”柔妃如今躺在寒玉棺中,而寒玉棺就在这个院子的密室内,褚三思提议道。
“是啊,该去看看柔儿了。”赫连景腾眼仿佛做出了某种决定,眼底深处,带有一丝坚毅之色。
羽城之事,后果的确超出他的意料之外,不过事已至此,谁也无从改变,这江山赫连景腾心中明白,赫连殇从不想要,若他当初保护好了慕心柔,如今也不是这样的局面。
暗一离开千羽阁后,暗羽等人立即追上上去。
“暗一,主母有说些什么?”暗夜按耐不住,见四周无人,立即问道。
“主子似乎早料到了这样的结果,连龙骑禁军都安排好了。”暗一并未说的太过于明白,得知赫连殇跌入千丈崖开始,他们的确派出了无数人寻找,想要下到崖底,加上又目睹了慕浅画的模样,他并未细细考虑,如今细细想来,赫连殇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结果一般,不仅是羽城的一切,连龙骑禁军都安排好了。
龙骑禁军来到羽城,是为了解羽城之危,如今危机已解,按照龙骑禁军的意愿,又将隐世而居,过上从前的生活。
“你的意思是…”暗夜说道这里,突然停下了,以防隔墙有耳,的确,细细想来,所有的事情总感觉不对,说不过去,唯一如此,才是最好的解释。
“只是千丈崖…”暗羽不想泼冷水,只是他亲眼下去了将近五千米,依旧看不到千丈崖的底部,让他无法安心。
暗羽的话,暗一和暗夜眼底深处,也同时闪过一抹担忧,三人相视一看,随后各自去办事了。
与此同时,慕浅画也进入太子府的密室之中,或许是天黑的缘故,绑在柱子上的慕长风双眼通红,露出杀戮之意。
“丫头,你怎么来了。”白老见慕浅画走进来,立即问道。
他和离落研究了一天,终究没有想到如何解慕长风身上的毒,慕浅画怀孕一事,离落知晓,便告知了白老,白老对于慕浅画接触着鬼魅至毒,十分排斥。
“没事,不会传染。”慕浅画上前,为慕长风把了把脉,脉象比昨日抓来研究的人的确是好了些许,但只要毒未解,就无法让人安心,加上这种毒不仅折磨人的身体,只怕灵魂深处也不好受,若不解毒,慕长风也生命堪忧。
“丫头怎么看。”白老问道,论解毒的手段,他和离落都不如慕浅画。
“一时间解不了。”慕浅画说完,随后拿出琉璃瓶,取了一点慕长风的血后走出了密室。
白老和离落并未追问关于鬼魅至毒的情况,虽知道慕浅画知道的比他们要多,但解毒方面,从慕浅画的神情来开,并没有什么线索。
“快下雨了。”离开密室后,慕浅画看向漆黑的天空,她第一次有些讨厌这样的黑夜,空气中带着一股湿热。
“恩,雨后羽城或许就能焕然一新了。”萧寒在一旁说道,萧寒虽年纪小,但说出的话,与超出了他这个年纪成熟。
“是啊。”只可惜大雨无法洗干净人心。
“小寒,去千羽阁等姐姐可好。”她要去见三长老,她不希望萧寒目睹那样的场面。
“姐姐早些回来。”萧寒心中希望跟过去,可是却不会反驳慕浅画的话,他会乖乖的在千羽阁等着慕浅画回来。
慕浅画送萧寒会千羽阁后,随即想太子府的后院走去,这个后院,她从未来过,但对于这里的一切,却十分清楚,审问犯人的所在,慕王府同样也有。
“你终于来了。”三长老见慕浅画走进来,想起慕浅画的昨日的话,她不敢自尽,不由得一阵后怕,但经过一天,细细想过之后,他知道他依旧有和慕浅画谈判的砝码。
“看来你等我很久了。”慕浅画看着手脚被帮助了三长老说道,身上虽无伤口,但已有不少内伤,想必问琴已经审问过了,只是三长老什么也没说。
“听说太子跌入千丈崖,还请太子妃节哀顺变。”三长老嘴角带着一抹嘲讽道,他虽未曾见过昨日的场面,但岳盟主加上百里家主,足以杀掉赫连殇了,他要让慕浅画尝尝失去至爱的痛苦。
“为何这么做。”不是对她出手,而是赫连殇,这点是他没有想到的,若是为了皇甫一族,应该杀了她,让赫连殇伤心才对。
“因为你是上官家的血脉。”三长老并未隐瞒,而是毫无顾忌的回答道。
“不仅如此吧,你还想让天下大乱,毕竟四国如今的局面,是因为殇的能力,不是吗?若没有殇,四国的局面或许就会改变,你认为,我是女子,无法披上铠甲上战场,不是吗?”三长老的毫无顾忌,反而显得有些别扭,三长老的心思,就算她无法完全了解,又岂会没有一点点的察觉。
“看来,没杀你,是我的失误。”三长老一直以为,慕浅画虽然聪明,但面对天下大局,慕浅画终究只是女子而已,没想到对天下大局的见解,超出了他的想象。
“你也算是成功了,你的计策,让天圣丢失了殇和大哥,南楚和日曜,不是吗?”这位三长老的心计远胜于她之前见过的所有人,若非她当自己是局外人,赫连殇也想放弃江山,她不一定能看透所有的一切。
“此时此刻,你能如此冷静,也超出了我的意料之外,至于北冥,没想到你会请动徐半仙稳定北境,也超出了我的意料之外。”
徐麟的存在,三长老曾经很在意,本想将徐麟纳入麾下,只是后来发生了变故,让徐麟失去的双腿,从此厌倦世事,没想到慕浅画会请动徐麟,只是就算北境有徐麟,他所愿依旧达到了。
“鬼魅至毒,从何而来。”天下局势,已成定局,慕浅画不想再过多的去追究,她关心的只是慕长风身上的毒。
“原来他还没死。”三长老忽然哈哈大笑道,眼底尽是嘲讽之意,就算慕长风是他最爱女人的孩子,同时也是他最爱女人厌恶的存在,所以,他必须让他死,中毒者,没有例外,他不认为慕长风能活下来。
“夏天毒蛇出没,问琴,好好伺候三长老,别让他死了,还有不要伤了他的眼睛,我要让他亲眼看着他爱的女人,骨灰洒遍河山。”慕浅画嘴角露出一抹微笑道。
“你…”
“我狠毒,我知道,不过比起你来,我还有所不及,所以我现在力求超过三长老你。”解药一事,她从未指望过三长老,因为真正又死的觉悟的人,选择下毒,又怎么会做出解药呢?
“慕浅画,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离开关押三长老的房间,岳盟主简单慕浅画后,大声道。
“你放心,我会让人厚待百里家主和岳盟主,直到你们所有的亲人都死在你们的眼前。”昨日的那一幕,无论是因为什么,百里一族,岳氏满门,她都会一个不漏。
“你…”
“把嘴堵上,反正留下眼睛能看就好,至于能不能说话,我不关心。”未等岳盟主和百里家主说完,慕浅画立即吩咐人将二人的嘴堵上。
“小姐,这是三长老的血。”离开后院刑房后,问琴将一瓶血递给慕浅画道。
“大小姐觉得三长老的血能救公子吗?”辛月带着疑问问道,那中毒太过于特殊,她不由得觉得希望渺茫。
“只能试一试了。”她希望三长老血中存在抗体,只是这个希望十分渺茫,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问琴审问三长老的时候虽伤及筋骨,但并未有毒,亦或是其他手段。
与此同时,秦子卿、北冥渊两人总算是躲过了一劫,住在羽城的驿站内,层层御林军守卫,美其名曰保护,让他们根本无法将信传出去,也收不到外面的来信。
与两人想必,楚千岚和楚南天的情况明显好了很多,住在城外的别庄内,虽无法离开,但不至于被限制了自幼,楚婵自从得知赫连殇跌入千丈崖开始,就一言不发,楚南天无数次搭话,都被楚婵给直接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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