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天晚上,严妍就发好了面,这混合的面团在晚上时给整整一个时辰这么地反复上下揉和均匀,再盖了张小棉被,这么地留夜发酵。这时候用的是碱块,发酵速度也不比现代的泡打粉,不过有一点好,就是碱发出来的面团,自然清香,谷物的香气会被全盘烘托、散发出来,不会掺杂任何的化学品气味。而且这种非纯白面团还是发久一点较好,出的面条才会更柔滑,在细腻度上才能不输白面条。
到了终于要做买卖的当天,严妍寅时过半即已起身,天还是大黑,估摸着也就凌晨四点那么上下。起了身,取面团,擀面,大刀厚尺,一道道一条条切得那是丝毫不差。讲实在的,这手艺确是实实在在,就是这人瘦小的那个样子,执一把大菜刀,规规矩矩,一丝不苟地在那儿切,那副样子实在好笑。还好身边也没个旁人,就严妍她一人,而她只注意到自己手头的活儿,专注得还当自己是当年二十七时那个面点师傅样子,故而,完全不知自己现在这整副的造型是有多么的好笑。
特别利索地切好,分把,并不圈团。每一把是两手虎口^交握那么握住的一粗缕,往台上一摔,拍掉余粉,就算是界时一碗面的量。还得调汤底,每一碗的底子都有一小撮野葱花混全几滴豆油,荤葱味浓浓地盖过那油中仅余的一丝豆腥,一荤一腥相托,竟然神奇地转化成了一种浓烈的香。这就是第一层的底子,第二层的底子是酱油,不过不可以现在放。
严妍在早上六点多的那个样子就独立推着个板车往卖菜大叔平时呆的那条街上走去了,大叔也是个起早的人,他们卖菜还主要是在早上卖,严妍一去,就瞅见大叔站在他那板车后,理着自己车上的货呢。她走了过去跟大叔打了个招呼,大叔见她终于来做买卖了,也是相当的高兴。
她把自己的板车停在离大叔的菜档不远的地方,大叔帮她看着,她就提了个桶往转街过去的一条静街上去取水,那街上有口井,大叔说那井的井水不错,微微带甜。费力地提了一大桶回来自己车这边,就有点晕,因为她早饭还没顾得上吃,凌晨时一直心急赶时间,想着快点准备好了赶过来,就想着到了后再煮上一碗吃上,接着再卖面条儿的。
大叔也见她有些晕的样子,就关照她帮他看好菜档,他要去买两个饼子过来,正好他也还没用上朝食,说是今儿早上也是赶得急。
严妍赶忙拉住他,说是别去买了,她这儿就有吃的,现在就煮,一人一碗。大叔就笑了,允道:“好啊,我倒要来尝尝看。”
严妍给铁炉底座入了一小条木炭,上面一口铁锅里过了一阵子,那井水就滚了起来,严妍入面两撮,取两只漆木碗,摆野葱豆油底,再入两勺咸鲜的酱油,再放少许细井盐与磨细的白糖面儿。简简单单,两重汤底就调好了。面煮好,捞出,与竹兜中去水,就可放入汤底了,最后一步,将锅中用微甜井水煮过面的汤舀一大汤勺入碗,没过面顶就行。
也就在那滚的清水面汤入碗那一刻,整个滋味全都被激发了出来。本来在没有热力作用上,那碗面条叫人看着还没什么太多感觉的,就是看着那漆木碗中静静置着一团细细柔柔的东西,知是食物,可也不知具体是个什么滋味儿。这一下可好,谷物的清香,酱油的鲜香,还有小油浸葱的葱香味,全给那热汤头给一下子激发出来,传了半条街。
大叔食指大动,再加上他本人一早就饿了,也不跟丫头客气,端起了他那碗就吃了起来。一碗挺足的,给田里干活的汉子吃一顿都能够。而对于严妍来说,看着就有点多,搁在以前,她吃得下,可现在,做不到啊,她就想着,要不要分一点给大叔,不知他吃不吃得下。所以她就有点犹犹豫豫地端起了碗,这,还没开动呢,就抬眼见她板车前站了几个男人。
“你家这个是什么?怎么卖的?”
“客官,五个铜板一碗,一定吃饱吃好。”也是啊,她这个比那死面饼子的量还要多上不少,而且比那饼子好吃上百倍不止吧,那肯定是要卖贵些的。
“好,我要一碗。”
“我也要一碗。”
来的人,都叫上了一碗,这做起来也快。一个早膳时段,她卖了一百三十几碗,累死了,中间还得抽时间洗碗,用肥珠子和井水洗,后来,速度实在跟不上了,她就帮大叔照看一眼他的档,而大叔帮她把碗拿到井边去洗,洗了再送回来。
那些人吃完了还问她:“姑娘,你家是天天在这个街口摆档吗?”
她就答:“是的。”
到了中午,更夸张,那大叔看她这摊的这个态势,本来是要卖完菜收档归家去的个人,就留了下来,给她打下手,帮她洗碗。她也很不好意思,可是实在是太忙了,带来的三百撮鲜面就在这一早一午全给卖光了。本来她还想着要做到晚上,这下,下午就得收工,回家,有要事啊!就是买谷子,磨面,发面啊。家里都没多少存货了。真是来不急,她这回非塞些钱给大叔,跟着就一头汗地往回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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