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听了采星的哭诉,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劝道:“儿!从古到今,做婆婆的都是恶的,做媳妇的都是要受婆婆的气的,这叫没法子的事情,谁教你是女儿身!”
采星哭道:“难道我一辈子就受这恶女人的折磨了吗?”
“当然不是!不然你也不是我女儿了!”郑氏竖起了两道眉毛,压低了嗓门道:“儿!你先权且忍耐一时,待肚子里的孩子落地,再把王大林给收服了,便可慢慢反击她!
采星怔了一下:“可是,王家也是个大族,能容我跟婆婆对着干吗?”
“你傻呀!王家家族再大,还不是族长当家,你只要把族长哄好了,那一切不都好办了!”
采星恍然大悟:“对对!就像上次二叔家的事情——”
郑氏瞪了女儿一眼,采星急忙收口。
郑氏又道:“你初去他家,一切都顺着她些,听你说的情形,她虽给你下马威,也只是口头上说说,并不曾对你拳脚棍棒相加,你先要学会讨她欢喜,把孩子生下来是正经。
采星连连点头,郑氏又翻箱倒柜,取出一块衣料,对采星道:“这匹上好的杭缎,还是你爹前几年去江南给你三叔迎亲的时候,买回来给娘的,此地有钱都买不到,你拿了回去,孝敬你婆婆吧。
“娘!这杭缎,我上次问你要,你都不给,给那个死老太婆,太可惜了吧!”采星用手抚摸着光滑的缎子,有些心疼了。
“啊呀!你这孩子!怎么便是这般不开窍!”郑氏用手指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咱们就是想杀一条狗,还要先扔一根肉骨头去引它过来呢!何况是对付一个人!”
说完,郑氏又是打比方,又是举实例,说了一些精明儿媳应该做的事情,叫女儿照着学。
采星心中虽不情愿,却也知道母亲一向有主意,从小到大听她的话也听惯了,便把母亲教导的话一一记在心里。
母女俩正计议间,就听见外面又有人咣咣地砸门,这次却是赵老四去开的院门。
郑氏从窗户里向外望去,只见进来的人倒也认识,正是此地不远小王村的王媒婆,不由得心里一动。
赵老四见是王媒婆,便招呼道:“王家嫂子,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老四!不管是我哪阵风吹来的,都与你无关了,你可是媳妇搂着,儿子抱着的人了!”
“那是!那是!嫂子里面请,不知嫂子是找我大哥家呢,还是找我二哥家?”
“你大哥家不是前儿才嫁女儿吗?我来,自然是找你二哥家了!”王媒婆说着,就往南屋走去。
郑氏一边漫不经心地跟女儿说话,一边不住拿眼从打开的窗户里偷看院子里的情形,见王媒婆摇摇晃晃地往老二家去了,心里不禁暗暗失望。
此时,陈氏正关着门,在房里补袜子,听见外面又人敲门,以为是两个女儿从菜园子里摘茄子回来了,便起身开门。
谁知门口笑眯眯站着的,竟然是王媒婆,陈氏怔了怔,便笑道:“王嫂子!今儿贵脚踏贱地,真是稀客呀!”
“这叫一家有女百家求,谁教你生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呢!”
陈氏甚是高兴,忙把王媒婆让进屋,又是倒茶,又是递点心。
喝毕茶,吃过一块点心,王媒婆清了清喉咙,开了腔:“妹子,你可听说过板桥镇的楚家?”
“楚家?是哪个楚家,做什么的?”陈氏心里一跳,急忙问。
“就是在镇上开着酱油铺子,家里还种山药的楚家呀!他们家的女儿不是嫁给你们村张钱了吗!”
“楚家的孩子?那孩子——是楚家几房里的,排行老几?叫什么名字?”陈氏有些紧张地问。
“妹子!你不用问那么多,这后生你们全村人都认识,就是今年春天,给你们村驱赶狼群的楚钊,相貌也好,读书也好,你看中不中?”
听了此话,陈氏一颗心不禁砰砰直跳:“嫂子!是谁叫你来我们家提这门亲事的?”
“那还能有谁,自然是楚钊的爹娘了!瞧你这个话问的,我做媒可都是有根有底的,都是男方那边先定落了,才上女家的门的!”
“楚钊的娘?嫂子,不瞒你说,楚家的姑娘也就是我们村张钱的媳妇,平日里跟我们家不大对路,怎么她的嫂子,会突然来跟我们提亲呢?”
“哎呀陈家妹子,我说你罗嗦不罗嗦!你问我这些,我又怎么会知道!我只晓得,人楚家夫妇是真心实意托了我上门提亲的,你就干干脆脆地说,这门亲事是中,还是不中吧!”
想起江老二在世时,一心巴望着采莲能嫁给楚钊,陈氏心中又是伤感,又是欢喜,可是想起张钱家的深恨采莲,又有些畏缩。
见王媒婆一脸期待之色,便呐呐道:“嫂子!你知道,我是个没主意的人,家中的事情,原本都是亡夫做主,如今他去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
“是呀!如今这头家,可就是你说了算了!”
陈氏微微一笑:我那采莲,虽是个女儿身,却比儿子还能干些,这又事关她的终身,待我我先问过她本人,再给你答复,可好?”
王媒婆一想,也觉有理,便端起茶杯,将残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道:“我吧!我等你的回话,不过,这楚家家底殷实,孩子品貌双绝,你们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陈氏连连点头,谢了几句,又从里屋拿出一包茶叶,硬塞进王媒婆怀里,将她送出了大门。
回到堂中,看着供在堂案上的采莲手绘的亡夫的遗像,陈氏不禁落下泪来:“他爹!你生前心心念念,便是要把莲儿嫁给楚家那孩子,如今,你的心愿总算是完成了!”
哭了一会,听见采莲和采玉说说笑笑地回来了,陈氏便擦干眼泪,从堂屋探出头来,叫道:“采莲!你来一下,娘有话同你说!”
采莲来到堂屋,“娘,有什么事情?”
陈氏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神色凝重:“孩子,你坐下来,娘好好跟你说!”
见母亲脸上犹自挂着泪痕,采莲忙问:“娘!你是不是又想爹了?”
“莲儿!方才,有人上门给你提亲了!”
采莲一怔,随即心头一甜,这家伙,动作还挺快的。
“提的那家,便是板桥镇上的楚家,家底还殷实,最重要的,他家那孩子,你熟识的,便是上次给咱们村帮了大忙的楚钊!人又英俊,读书上进的,上次还送你回家来着,你应该不讨厌他吧?”
说到这里,陈氏停了下来,看着女儿的反应。
采莲面上却不露声色,只等着母亲的下文。
陈氏又道:“莲儿,你爹生前,便是一心想叫你嫁给楚钊的!”
采莲想起父亲,心里也是忍不住一酸,到底是爹,最懂得女儿!
“莲儿,俗话说,夫死从子,娘没儿子,你就是儿子,这门亲事,你自己拿主意,,明日王媒婆来,娘就跟她说,如今,就看你自己一句话了!”
采莲沉吟了一番,对母亲道:“娘!明儿媒婆来,我自己去跟她说!”
陈氏知道采莲虽小,办事却比自己还要老练,便点了点头:“也好!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吧!”
“那我去厨房做饭了!”采莲起身欲走。
陈氏突然想起一事,又道:“莲儿,这头亲事,你爹生前跟你爷爷奶奶提过,可他们的意思,这楚钊曾跟你大姐姐对过亲,就不能再跟你对亲了,此事你看——”
采莲侧头想了想,方道:“娘!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这门亲事,你点头同意了,爷爷奶奶也不好说别的!”
陈氏见女儿神情愉快,虽然没有对亲事表示满意,可眼神眼神柔和,语气轻快,便知女儿心上对楚钊定然满意,就笑道:“那好!咱们就来个先斩后奏吧!”
第二日午后,王媒婆又踏进了南屋的厅堂。
见采莲盈盈站立在母亲身后,她便问问:“陈家妹子,这边是你家大闺女吗?
陈氏点了点头:“正是!”
王媒婆上下打量采莲一眼,心里暗暗赞叹,怪不得楚家要来提亲,随后便问:“这头亲事,不知你们母女到底什么意思。”
采莲便道:“大娘一番好意,我们母女十分感激,不过,这头亲事,若要做成的话,楚家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姑娘请说!”
“大娘知道,我父亲去得早,母亲只守着我们姐妹二人,将来,妹妹出嫁之后,母亲年老无依,我是长女,她须得跟我过活!”
听了她的话,王媒婆点了点头:“姑娘说得有理,我想这楚家既然来提,想必也是同意的!”
采莲摇了摇头:“大娘!事关我母亲终身依靠的事情,这可一点也不能含糊,势必要清清楚楚地提出来,他楚家明明白白的答应了,这门亲事才能做成!”
王媒婆点头道:“姑娘放心!我明日便回去跟楚家说,楚家那便若是爽爽快快答应了,便定日子下聘,可好?
采莲抿嘴笑道:“就听大娘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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