谴天 第7章

    也不知具体禅定了多久,九紫颜的伤已经恢复几近五成。禅定期间,他能感到嘴里不断被喂入的药汁,且都是些有了年份的药材,大大催促了治愈。

    九紫颜睁眼坐起,便见不远处的小胖墩在死盯着自己,像是有深深怨念般。

    九紫颜认出他是先前见到过的法器灵体,估摸还在生气自己失手打伤它主人的事。

    小胖墩瞥了几眼苏醒的九紫颜,又低头用胖手拨弄算盘,还边在做记录,俨然一幅账房先生的模样,嘴里没好气地道:“坏人,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

    坏人?

    九紫颜思量下,估摸是说的自己,心底不觉可笑,这法器灵体不仅会打算盘还能记仇,可见小道士教导有方,然九紫颜面上并未表现出来,平静道,“不知。”

    “二十天,你整整睡了二十天,都是因为你一直不醒,搞得我整整胖了两大圈,每天都要被小主人嘲笑,我真是恨死你了!”小胖墩激动的满脸通红,看来真是气极了。

    “……”

    九紫颜一派无言,完全不懂自己沉睡会与法器灵体的胖有何关系。

    “蹬蹬蹬”突然几声快速奔跑的脚步传来,安人捧着一大盅鸡汤进了房。

    “烫死我了”安人急忙把鸡汤放下,浓浓的香气瞬间弥漫屋子里,闻之就已让人忍俊不禁,口水直流。

    一向嗜吃如命的小胖墩此时却显出极其厌恶的样子抗议,“又是鸡汤,每天都是鸡汤,我都喝了快一个月了,能不能换个东西吃,一日三餐全是鸡汤,哪个人受得了!”

    安人皱眉,“你又不是人。”

    小胖墩哑然,随即更加抓狂,“那法器也受不了啊!”

    “你刚吃的时候不是手舞足蹈地说要是每天都能喝我炖的鸡汤就是人世间最好的事情么?”安人挑高语调,似有不满。

    小胖墩自是知的确说过这话,更是知每次说理也定是说不过小主人,便一侧脑袋,愤愤的瞅九紫颜两眼,开始咬牙切齿的拨算盘。

    “公子你醒了,”安人也不理小胖墩的愤愤不平,转而对着九紫颜惊喜地笑道,“我炖了鸡汤,公子起来喝些吧。”

    安人每日替他查看伤势,喂药予他,自是知他的伤已渐而痊愈,只是迟迟似沉睡着未醒来。她猜想是功法的原因,因为在他用凝花为她治伤之时,隐隐就听到他留给她的话,于是她就安了心只等他醒过来就好。

    九紫颜听说是鸡汤下意识皱眉,实在不喜荤腥,但还是没有拒绝应允地点点头。

    “哼,”小胖墩却是冷喷一声,“要不是怕你醒过来喝不到鸡汤,小主人也不会每天都炖这东西,搞得我又胖了两圈。”

    安人捂嘴嘻笑,又探手捏捏小胖墩肉嘟嘟的面颊,“胖点好,冬天不怕冷,夏天挡太阳,没饭吃了还能吃自己。”

    小胖墩几乎每天都要被安人这样奚落一番,它可是把罪过全都怪罪在九紫颜身上,顿时手一挥,之前一直写写画画的纸张飞到了九紫颜床前。

    “你在做啥?”安人想拦住,可惜晚了一步,“那纸上写的是什么?”

    小胖墩高昂起头,得意忘形道,“没什么,是我算的账。”

    “算账?”安人有些不懂,“你算个哪门子账?”

    “不是你教我的么,”小胖墩嚷嚷指控,“我吃糖葫芦,吃桂花糕,买小泥人,你都一笔一笔记着呢,然后让我给你抓鬼补偿,现在这个坏人吃了你那么多药材,那可都是以后要用来换钱过日子的,他一个人吃那么多总该要还些吧,先不说那辟邪镜和还魂丹本就是无价之宝,那雪鱬参都是能换金山银山了,哼,那张纸上我把用过的东西都一一记下了,看他要怎么还!”

    “什么?!”这下可把安人急坏了,她可从来没想让九紫颜还什么,这小胖墩捣什么乱!要是他还以为这是自己授意小胖墩这么说的,可怎么解释的清!

    “公子,你别听这小孩子乱说,都不做数的,我从来就没这样想过。”安人急急道,生怕九紫颜误会什么。

    “小主人不是这样想的,我来替小主人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看这怎么着吧!”小胖墩还在不知死活的乱放话,熟不知安人的脸都绿了。

    “符!祖!”安人大吼,小胖墩立时一抖,回头看见安人要把它大卸八块似的眼神。

    “啊!”符祖想逃。

    安人哪里肯,直接抓住小胖墩的肥耳朵,一阵□□。

    符祖欲哭无泪,两耳一瞬间血红无比。

    “其实它说的没错,”一直沉默的九紫颜突然发话,随即又敞开掌心,几屡白光闪过,一枚青碧色古玉赫然出现,“此为净灵玦,虽不如辟邪镜,但戴之一般鬼物也无法近身,或许能对你有用。”

    安人脸色顿时一垮,她就知道被符祖这一搅和,他肯定对自己更加疏离了。

    符祖恰巧相反,眸子忽闪忽闪放金光,碍于被安人揪住耳朵不能动弹,不然早就扑过去拿净灵玦了。安人此时也有些心神恍惚放送了牵制,符祖可是把握准时机,瞬间跳开安人的魔爪,一个勾手,净灵玦就落在了它手上。

    它也不迟疑,拿着净灵玦对着光下就照,那灵气就如烟般丝丝缕缕可视,握在手里更是沁人心脾,符祖心中大赞,真是好东西!附加对九紫颜的印象也好上几分。

    “小胖墩你给我放下!”安人抢过净灵玦,一把按在桌上,“我为公子疗伤熬药,都是我心甘情愿的,绝未想讨取公子的好处,公子还是把这东西收回吧!”

    说完,也不顾九紫颜作何反应,直揪着符祖的耳朵就往外拖,符祖哀嚎连连,但也不敢违抗,一路被拽了出去。

    九紫颜看了一眼净灵玦,心下叹息,他自是知她的心,但他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接受的。起身站起,九紫颜来到桌前,看见桌上还在冒着热烟的鸡汤,也不知是何驱使,不喜油腻的他竟用勺舀汤喝了起来。

    另一头,符祖被安人拖出去开始好生教育。

    “从今往后,你若还敢在九公子面前提你刚才说的那些事,我就再也不会买好吃的给你了,懂不懂!”安人凶神恶煞地点着小胖墩额心。

    “不懂!”小胖墩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他差点要了你性命,你还这么偏袒他,给他吃那么多好东西,我不过是要他稍微补偿下,你就对我这么凶,真是糊涂死了!”

    安人又是在符祖小脑袋上敲上一记,“你个法器灵体知道些啥,亏你还活了个千百年,那些个药材都是身外之物,现在没了以后还会有啊,我的良人没了可就难找到了。”

    “那些药材没了以后可就没有了!”小胖墩直晃脑袋,完全未抓住安人话里的重点,“还魂丹只有三颗,雪鱬参只有一株,其余的药材随便挑一味也是百把年才能遇到的,你以为还会有啊!”

    安人开始有点抓狂,“不管有没有那都是身外之物,我死了又带不走!东西好偿,欠的人情可就难还啦!你这个笨蛋!”

    “你不是还没死吗!难道良人就能带走?人情是什么东西?”小胖墩也是被安人越说越糊涂,它自始至终其实都没有理解。

    “对牛弹琴,”安人懊恼,她太高估千年法器灵体的智慧了,得换个通俗易懂的法来教,“你这样想吧,现在我们虽失掉了药材,可是你也看见了,九公子随便拿出来的净灵玦都是价值非凡。”

    “可是你不是没要那净灵玦吗?”小胖墩埋怨道。

    “那不过只是一块净灵玦,”安人循序教诲,“若九公子成为了我的人,往后他的所有宝贝不都是我的啦,若要了净灵玦,贪了小便宜,让九公子对我起了反感,那些个宝贝可就都没有了!”

    小胖墩眼珠子一转,猛拍脑门,“小主人,我懂了!这是不是你常说的放长线钓大鱼,你让他做你的人,好东西就都是我们的了,真是高明啊!”

    安人苦笑两声,小胖墩是懂了,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若是师父知道符祖被自己教导成这样,好的不灵光,坏的一点就通,真不知会不会被气个半死。不过总算是让符祖往后不会对九紫颜太有成见了,万一又捅出几个篓子乱说话,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安人摇摇头,只觉无奈,拿起立在墙角的小锄头,“小胖墩跟我去打理院子里的药材。”

    一听此话,小胖墩立马作势要溜,“我得修炼了,再不修炼我的功法可就要荒废了!”

    安人都还没来得及出言阻止,符祖就已经窜回法器,消失的无影无踪。

    安人一阵叹息,她怎地会有个如此好吃懒做的法器,殊不知符祖跟着李先宗那会可是又勤奋又正派,变成这样还真不是它的错。

    而九紫颜此时正顾自出神,他不知觉间竟把鸡汤喝了个精光,也不见得有多美味,可汤碗已空空如也,他冥思片刻,最终归结于自己是不想浪费了安人的一番苦心。

    九紫颜恍然若觉这是自寻烦恼,起身就往屋外走去。

    恰逢阳光正好,药草芳香,九紫颜一眼就望见躬身在院子里忙活的安人,她正在细心摆弄着一片花花绿绿的植物。

    直到他走近不到三步远,她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秀眉便立即皱起,“伤口刚愈合,不要随意走动才好。”

    九紫颜淡淡然道,“无妨。”

    继而他又看了几眼安人脚边的各色植物,问道,“你这是在栽植药材?”

    安人拂了拂额角的汗水,答话,“以备不时之需而已。”

    “你精通医术?”九紫颜又问。

    安人想起先前喂他喝药时他就问过一遍,此时又提起,难道她懂医术是件很难以置信的事情么?还是以为自己会害他?

    安人略一沉思,犹豫答道,“我从小就没有灵根,根本不是修道的命,还好师父不嫌弃,教我些阵法和医术,我这江湖道士也不是完全糊弄人的,有些大户人家得病说是妖魔作怪,我就装作捉妖,实则是看病。”

    九紫颜一偏头,似有不解,“那你为何不当个郎中却要做道士?”

    “道士不容易被欺负,”李安人直起身来,很坦然的说道,“江湖上的人多数欺软怕硬,在路边摆个摊还得收保护费,不交钱的还要挨揍,做道士就不会,一般人都对于鬼怪有些惧怕,对道士也就格外尊敬,若来个强悍的地头蛇,随便放句你家会闹鬼的狠话,再用法器显摆糊弄几招,立马把你称爷爷般的请去驱邪。”

    九紫颜恍然,“原来还有这些门道。”

    “一看你就知道是不问世事只埋头苦修,哪会知晓这些江湖之事,”李安人边说边放下小锄头,拂了拂身上被黏上的泥土。

    她这话确实说对了,九紫颜暗想,自己却是看淡尘嚣,不理俗世纷争,但埋头苦修倒还不完全,因为他修道是不明白这世间还有何事值得去做而已。


    这时,一阵浓郁的药味飘来。

    “呀!”安人惊叫,募然想起,“药还在炉子上呢!”

    她急急忙忙冲进屋子,九紫颜看着她的背影,暗叹几声,这小道士的莽撞何时才是个尽头。接着,他寻了个石凳坐下歇息,这院子虽小,东西倒是一应俱全。

    不过半会,安人就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的白瓷碗还冒着青烟。她来到九紫颜身旁,把瓷碗放在石桌上,边吹边用勺子搅动希望能凉的快些,“你再等等,一会就不烫了。”

    九紫颜随意道,“不急的。”

    即使太烫也总是会凉的,早一时亦或晚半会喝药,又有何分别,九紫颜看着安人那一派吹药的傻乎劲,越发觉得不可理解。

    “差不多可以喝了。”安人把白瓷碗推至九紫颜面前,支起颔一阵期待地望着他。

    九紫颜端起碗一口喝下,微微皱眉,这药确实十分苦涩。

    刚放下碗,他眼前忽地多出一只糖人,雕地赫然还是他的模样。

    “这是我亲手做的,是不是还有几分像呀,”安人得意洋洋地扬着手,又掏出另一只小糖人,这次看模样似乎是雕的自己,她把两只并排放在了一起,道,“吃掉糖人口里就没那么苦了。”

    看到糖人的瞬间,九紫颜明显顿了一下,但目光也只是稍稍停留便移开了,“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安人的欣喜劲顿时烟消云散,嗫嚅道:“我好不容易做的……”

    本以为能给他一个惊喜呢,谁知人家看都没怎么看,安人垂下头,凝视着这两只笑的很欢畅的小糖人,心底更加丧气了。

    九紫颜看着她那黯然的神情,还是心软了,不忍道,“我只是不吃甜食。”

    “真的吗?”安人立马起了精神,却抬头瞥见九紫颜犹豫的眼神,脸色又一沉,“你不用故意安慰我的。”

    九紫颜有些迟疑,他本就从未这样刻意对谁说过好听的,一时也不知怎么接话,安人见他不表态,越发确定心中所想,道,“我知道自己手艺不佳,你不喜欢也正常。”

    说着,要把糖人收回去。

    “等等,”九紫颜喊住,无法之下,硬是仔细瞅了瞅那两只糖人,说不上多丑,也算不了多好看,他先是瞧的雕着自己的那只,外貌还是有些相似,可是那嘴角含笑的表情,只一眼,便觉和自己是两个人。再瞟瞟像安人的那只,媚眼弯成月牙,很天真灿烂的笑容,和一旁的真人对比之下,还是有些入木三分的,这下九紫颜的说法便切实可信了,他抬手指着像安人的那只糖人,缓缓道,“它确实很像你。”

    安人喜笑颜开,“太好了,既然你觉得这个像,那就送给你吧。”

    九紫颜嘴角抽了抽,又看着安人期待的目光,心里暗叹,真是作茧自缚,硬着头皮接过安人递来的糖人。

    安人却是探过头,转而眨巴着眼睛问道,“你不爱吃甜食哦?”

    九紫颜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暗想难道自己不爱吃甜食她就把小糖人收回去?

    安人见他点头,立马手心一番,忽地现出块薄纱,晶莹剔透,一看便知不是俗物。

    “那感情好,我这正好有块天蚕纱,,”她倒是十分舍得,直接便罩在九紫颜手里的小糖人上,顺带系上根红绳,“这样就不怕它化掉,你可以保存到想吃甜食的时候再吃了。”

    九紫颜怔怔看着这多出的天蚕纱,虽说于他而言并非多么稀罕,但是用来包小糖人那绝对是大大的暴敛天物,此物轻而薄,又冷暖不侵,有天蚕灵气,价值不菲,实难想出面前这位无半点灵根的小道士竟然就随意把它包在小糖人上防止融化。

    望着手里和自己极其不搭调还包着天蚕丝的小糖人,不知怎地九紫颜忽然有种被算计的错觉。

    安人悄悄吐了吐舌头,她可是想了很多可能出现的情况,一定要把这小糖人塞给九紫颜,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

    未免九紫颜看出端倪,安人连忙“咯咯”的笑转移话题,“九公子,我无意间发现离这不远的小林子里有处灵泉眼,常年温热,于修道之人药浴再好不过了,况且你大伤初愈,需灵气补给,还可顺道梳洗一番,可愿随我去?”

    即便安人不提,九紫颜也正准备清理下连日来的一身污渍,听她说附近有灵泉便更是好了,点头表示应允。

    安人于是道,“那傍晚人少之时我们启程,也不过几里路而已,走过去便可不需要御剑飞行的。”

    安人是想到修道之人一般都御剑而行,这小镇怕是甚少见到这种奇观,且一件小事能传的百八里都知道,还是能避则避。

    九紫颜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静静道:“其实我不会御剑。”

    安人十分惊讶,“怎么可能,我看那些个仙人基本都是御剑的。”

    九紫颜回答,“因为我修的法宝不是剑,自然不会御剑飞行。”

    因为他的道行已经到了不需要法宝便可腾空而起了,这些他自是不会主动说出的。

    安人的好奇心可被他的话大大的挑起了,“那你修的法宝是什么?”

    九紫颜沉吟不语,他若告诉她自己的法宝是什么,接下去肯定还有更多的问题在等着他,若不回答,她又会开始胡思乱想一脸抑郁,到时他还是会不忍,九紫颜轻叹,一拂袖,一把古朴的酱紫色九弦琴赫然显现。

    安人连声惊赞,伸手就准备去摸摸看。

    “不要碰!”九紫颜立马出声制止,语气里带着苛责。

    安人的手抖了一下,脸刷地惨白,语无伦次道,“我,我不知……”

    九紫颜也觉自己语气过重,稍微缓了缓,道,“这弦锋利的很,还是不碰为妙。”

    原来他是关心自己,安人眉开眼笑,欢喜道,“我会小心的。”

    说着,就拨弄起琴弦来,听着似还懂几分音律。

    安人低着头,所以未看到九紫颜充满疑惑的神情。他修的法宝可是九天弦尾琴,当今天下能与之媲美的寥寥可数,此琴一出世,除他便再无任何人碰过,且琴上满是禁制,道行不够就

    随意碰触定会遭禁制反噬。所以先前他才出言制止小道士触碰的,然而眼前无半点灵根的小道士跟没事一样,弹的不亦乐乎,让九紫颜不禁开始怀疑这琴是不是日子久了,禁制也淡了,可明明就是不可能的事,这琴与他心念想通,出了问题他定是第一个知晓。

    九紫颜微微眯眼,他想起了初见小道士时她也是未费丝毫吹灰之力就破了他倾尽灵力布下的大阵,难道这世上真有世人常说的命中相克之人,而他不巧,刚好就碰上了?

    九紫颜深深地凝视着安人,仿佛要看到她心底。

    安人不经意抬头,发现九紫颜看着他,脸上顿时升上两朵红云,细声道:“九公子,你可会弹奏画春献仙谣?”

    九紫颜移开目光,答道,“会。”

    安人惊喜万分,又忽而底下头扭捏道,“我恰巧曾学过这支舞,而且也只会这一支,想请九公子为我伴奏,我就献丑一番不知公子愿不愿意?”

    九紫颜疑惑片刻,打量安人,实难想象她这一身男子道袍的舞姿。

    安人有些尴尬,自是猜到几分他所想,连忙摆手道:“我先去换个衣服。”

    看着她急匆匆的进屋后,九紫颜低头轻轻拨弄了下琴弦,陷入沉思。想必若传出青丘老祖竟用九天玄尾琴给凡人伴奏的妙闻,定会有不少仙魔妖惊诧的不轻。

    九紫颜不缓不慢的抚了抚琴身,“你觉得呢?”

    好似真的是回应般,九天玄尾琴上浮起淡淡紫光,转瞬即逝。

    “原来你也想试试。”九紫颜自言自语,看不透表情。

    过了将近半柱香时间,九紫颜才迟迟听到“蹭蹭蹭”的脚步声,也只有安人能把平缓的大道走得跟崎岖的阶梯一般响。

    九紫颜回身,抬眼望去。

    恰巧安人此时也把目光投向他。

    四目相对,安人顿时脸一热,心神慌乱不已,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习惯行走江湖道袍示人的她本身就感觉自己穿女装很便扭,而且这还是头一次穿女装在除了爹爹和师傅以外的男人面前,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她扯拉着裙角,怯怯道:“是不是,有点怪。”

    九紫颜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太久,就转而回到了九天弦尾琴上,轻声道:“不怪。”

    安人松了口气,然而心底又同时泛□□点失落,她明知道九紫颜的回应是在情理之中的,可亲眼看见先前的那缕缕希冀全都破灭时,还是不免为之心伤。

    本以为他会有那么一点对她另眼相看。

    安人咬了咬朱唇,眸子里有几丝恍惚,她还未跳娘教的这支舞,说不定这一曲画春献仙谣,能稍稍改变九紫颜的心意呢?娘说过,她自编的这支舞可是虏获了无数青年才俊的心。就连她身穿的这一袭火红的轻纱罗烟裙,也是依着记忆里娘穿过的样子仿制的,那一针一线都是安人对娘亲最不可磨灭的怀念。

    九紫颜看出安人的怅然若失,轻轻拨弄了琴弦,安人一顿,如梦初醒,恍觉琴音渐起,水眸刹那间流光溢彩,绽放无限朱华,她玉足轻点,舒展朱绫,娇躯随着音律飘然而起,赤色裙摆漫天飞扬,那浓郁的殷红衬着她不施粉黛的雪透肌肤,道不尽得妖娆。

    安人的眼神显出空洞,渐渐沉浸入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那儿花非花,梦非梦,拥有世间所有的美好,现实的一切都敌不过仅仅活在那一瞬,她的心开始沸腾,魅惑倏然间无边无尽的释放,宛若九幽之上的那一束烈焰,在冥冥地狱之中疯狂地燃烧,燃烧自己,燃烧黑暗,仿若要灼尽一切天理伦常,天地为之失色。

    安人此时沉浸在舞步中,因此,她完全未察觉到九紫颜越来越深沉的目光。那深沉里浸着的是满满的灼热,仿佛时刻预示着,只要他自己稍稍浮浅按耐不住,灼热就会倾囊而溢,烫得他体无完肤,永远不得恢复如初。

    他下意识的收敛情绪,不让这连自己也道不明的感觉蠢蠢欲动,每每心底动摇,他脸上便又会多出几分沉闷,他不断提醒自己,世间繁华,都不过白驹过隙,眨眼便烟消云散,他看过的岂止千千万万,又怎会被这浮云遮了双眼,望不穿,猜不透呢?

    九紫颜的心反复受着煎熬,而安人舞得却越发癫狂,仿佛触及到安人尘封的某种不为人知的印记,它张狂着,俯视着芸芸众生,好似翻天覆地,也不过是股掌之间而已。

    就连九紫颜,也倏而被这惊天动地的气魄吸引,九天玄尾琴更是迸射出万道紫光,那是极度兴奋的姿态,似乎感应到了某种气息,按耐不住,呼之欲出,想要表达自己无尽的寂寞,无尽的钦慕,付之一炬,也再所不惜的欢愉。

    九天玄尾琴也终是丝丝缕缕的感染到一脸阴郁的九紫颜,促使那完美的防护出现裂痕,一点点的被注入执念,一念起,万象生,天地顿时沉寂,只剩他与安人,以及一曲饶耳琴音。

    他能感觉到心口溢出的灼热正蔓延全身,没有想象中的痛楚,竟还透着曼妙的欢喜,如同微风拂面,吹过的地方春暖花开,九紫颜妥协了,沉醉其中,大道无形,冥冥中,他却好似看见了自己的大道……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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