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血菩提显出剧烈动静,散发浓浓红光,与那烟丝护上的红珊瑚相互扣着,乍一看,还以为是要滴出血来,安人随即动身前去它引导的方位。
与昨日截然不同,这次走的都是僻静小道,迂回曲折,深入到山中。
小胖墩紧随其后,哀声连连。
“小主人,我走得累死了,到底还有多久才到啊!”
“小主人,你要去什么鬼地方啊!”
“小主人,我们歇息一下吧!”
“小主人,我不要走了!我要回法器里去!”
安人完全忽视他的存在,全身心地关注周遭动静,她甚觉奇怪,此地荒芜人烟,怎会硬生生开辟出一条路来,且两面近是深山老林亦或悬崖陡坡,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不远处显现出大片的白色云雾,蓬蓬勃勃地缭绕在山中,朦胧万分,被阳光映照,如同池中水般,波光粼粼,风吹摇曳开圈圈纹路,升腾不散。
安人心生疑虑减缓了步子,直到离这怪异云雾越来越近,才猛然想起这里是浮池山。那并非什么云雾,而是毒瘴,天地戾气所化,若吸之入体,毒蚀脏腑,浑身俱会溃烂。从前这毒瘴平日都沉入山涧,看不清明,只在大雨过后才挥发而出,远望仿若浮在空中的池潭,因而得名。
但偏就这毒瘴之内,生就些许奇珍异草,于修道之人而言是十分珍贵的灵药,别处又难寻,不少修为高深的仙魔便冒险入山内采摘。听闻有异人在这毒瘴之内布下惊天大阵,引得毒瘴蒸腾而上,经久不散,成了一道奇异景观。且擅自入内者均是有去无归,不少人打消了去寻灵药的念头。
难道血菩提要引她入浮池山的毒瘴里?这种威胁到性命的事,安人是极其不愿意去做的。
她在离云雾不远处徘徊不定。
若是从前,她拥有辟邪镜,邪物毒瘴俱不侵身,她还愿去试上一试,现今辟邪镜已被九紫颜毁去,她唯一能想到的解毒之物就是凝花,但此物是九紫颜所赠,她也怎么会用,不敢轻易冒这个险入到毒瘴里。
本想问问小胖墩这该怎么办,一回头,就看到小胖墩落下好远,脸色煞白,显出极其痛苦之色,身子也越来越透,几欲凝不成形,安人被吓到,连忙跑到他身边去。
“你这是怎么了?”安人急急问道。
“小主人,我的灵力在流失,”小胖墩艰难开口,声音虚弱,“我本就是灵体,汇聚天地灵气成型,此地邪门,难以吸纳灵气,甚至有什么东西再不断摄取我的精元灵气,我撑不下去了,得回到法器修炼,小主人你将我封入乾坤袋中吧,隔绝我与此地的联系,你也快些离去,此地危险,绝不是我们能对抗的!”
小胖墩说到后来,声音轻得如同风鸣,形体也溃散的不成样,仿佛马上就要消失而去,安人急忙念咒,小胖墩化作一缕金光,遁入它的本体法器,安人又慎重封好乾坤袋,才稍松了一口气。
安人抬眼望向不远处的浮池云雾,心生迷茫,不知该进该退。突兀地,血菩提又爆发剧烈红光,血菩提放在烟丝护中,她还没来得及控制住,手腕上传来的引力已经拖着她向前迈去。
力道之大,安人险些摔倒,她用左手死死拖着带着烟丝护的右手,却根本起不到作用,她只能小跑着被血菩提牵着走。
不过半晌,安人就面带着惊恐,直直地被拖进了毒瘴里,瞬间消失了踪迹。
在毒瘴边缘,一名坐在粗大树枝上的妖娆女子眼冒红光,盯着安人消失的方向,对倚在她身边正闭目养神的另一名女子道:“黛,有人闯进来了。”
“闯进来就闯进来呗,每日都有几个不怕死的,早晚都是被这毒瘴腐蚀的尸骨全无,绯,你就是爱瞎担心。”另一名叫黛的女子不耐烦地幽幽睁眼,眸子里发出青黑色的光芒,面目几乎与叫绯的女子一模一样。
“此事关系重大,哪敢像平日里轻佻,少主还未出来,若出了事,咱俩被大卸八块估计都不抵罪。”绯说道。
黛似乎也想起事态的严重,缓缓坐直了身子,她俩一青一红,半人半蛇,斜露雪肩,俱是上挑的媚眼,眉目间流淌着丝丝情愫,道不明的魅惑之态,两条蛇尾盘踞在树干之上,俩女头顶悬浮着一朵红黑相间的莲花,发出瑰丽光芒,笼罩着两条美人蟒的身子,隔绝浮池山的毒瘴,使之不被侵蚀。
“咦,那个小道士怎么不怕毒瘴。”黛惊讶道。
“那人前行的方向好像是大阵,再远点,怨莲的光就透不过毒瘴,看不清楚了,”绯生出警惕之色,“我们要不要传音少主。”
黛点了点头,拿出一个铃铛状的传音令,刚想念咒。
突然不知从何方窜来一阵黑气缭绕在红白相间的怨莲周围,那红莲仿若怕极了这黑气,光芒陡然暗淡,毒瘴趁机侵入,黛与绯慌忙躲避,操纵怨莲向浮池山外逃去。
安人被血菩提拖的一路飞奔,她到之处,毒瘴自动退避一丈,所以,于她而言,这毒瘴形同虚设。
安人也惊奇的很,难道这血菩提还有避毒之效,她哪知自己手里的血菩提可是巫族之物,毒瘴乃天地戾气所化,也颇具灵性,都怕了这血菩提,自动退让,可知血菩提是何等阴邪至极。
渐行渐深,安人脚走的有些麻,很想停下歇息。未料血菩提还真显灵了,光芒黯淡下来,不再强行拖着她走,安人得以喘息片刻。
毒瘴本距她一丈之远,此时突兀地扩散开来,生生避出一块空地来。安人也得以看清此处原貌,竟是花草凋零颓败,毫无生气,真是惨不忍睹。
忽然一声尖锐的鸟叫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安人被吓得踉跄不稳,退走几步。继而又听到几声刺耳的嘲笑声,安人顿觉耳熟。
果不其然,那只黑不溜秋的巫鸦小毒又出现了,它看似十分兴奋,扑扇着翅膀在她周围盘旋,接二连三地发出尖锐的鸣叫,那声音尖厉无比,直冲九霄。
安人看到毒瘴又向后退避了几丈,心底把这浮池山的毒瘴鄙视了好一阵,居然连只鸟都怕!虽然她自己本身就是这副德性,虽不欺软,却是怕硬的很,连带着把小胖墩也带成这般。但她还是稳稳步子,强装镇定,大声道:“你主人把我骗到这里来干什么!”
巫鸦未做声,缓缓飞向离安人十几步远的地方继续盘旋。
安人见它要走,又喊道:“你别跑,把话说清楚啊!”
她正准备动身去追巫鸦,几股乌黑浊气募地从四方凝聚起来,缕缕堆砌,竟幻化出一尊人形来,就在巫鸦盘旋的位置之下。
安人看得目瞪口呆,不敢近前,她记得那种乌黑浊气,与当时张老爷脖颈上的蛇骨中散出来的一般无二。
那黑浊之气越汇越浓,直到密不透缝时,哄然一散,当日算命的灰袍老道赫然显现,他未看安人,侧身抬头仰视着天,面无表情,眸子深不见底,似饱含情绪,又似波澜不惊,与起初见到的狡黠完全不同。
安人有几分惊惧,却还是怯怯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
明显底气不足。
那灰袍老道依旧望着苍天,不发一语,然刚刚消逝的乌黑浊气又显现出来,笼罩在灰袍道士身上,将他包裹住,再次散开之时灰袍道士已幻化成一名浓妆艳抹的戏子。
安人一眼就认出是那日听完戏与苏婉婉争辩之后在门外遇到的旦角,她永远都忘不了此人对她笑时的诡异,难道他们是同一个人?
这个念头一出,安人马上联想到,那出仙魔相恋的戏码就是此人编的也说不定,还有那日作为算命道士所说的话。
什么断象?什么逆天!都是故意为之!此人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秘密!连她父母的事情都一清二楚!
安人觉得自己完完全全的被玩弄于鼓掌,刚想破口大骂,那乌黑浊气又幻化开来,这一次出现的是她从未见过的人。
一袭黑袍披身,唯有脸露在外,可当他稍稍转过头来时,安人差点惊叫出声,一张惨白的面具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殷红的唇瓣。
辨不清男女。
安人注意到那面具右上角之处描绘的黑色花纹,那是尘媚。
尘媚花开,半日便凋,只有传闻中的黑色尘媚,极阴之地所开,吸尽煞气,才保花开不败,无人真正见识过。
安人却听师傅曾说起,那种花是为巫族人而生,而且师傅将他毕生对巫族的研究所成都记载在一本小黄皮册子里,传下来给了她。里面坦言,若能集齐三样东西将之炼化,或许能替代她胸膛里的这颗谴天石化作的心,改变她的诡异命数。
她曾经一直以为巫族灭亡之后,那三样东西跟本就不再存于世了。
其中有一样便是黑色尘媚。
“我叫阴冥。”那人突然开口,像是再对安人说话,却始终抬着头望天,未看安人一眼。
听声音是个男子,安人把破口大骂之语瞬间都吞到了肚子里,直愣愣地望着他面具上的尘媚花纹,阴冥,阴冥,他为什么要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沉默良久,在安人的思绪随着那黑色尘媚逐渐飘远的时候,那男子突然随着乌黑浊气消失不见,飘散在空中,连着巫鸦小毒也不见了踪影。
血菩提又起反应,大放光芒,拖着还沉浸在思绪里不知自处的安人往毒瘴更深处行去。
安人时不时会回头张望,但当那男子消失的瞬间,毒瘴又恢复初始的一丈之隔,径自聚拢起来,挡住了视线,再也看不清来时的路。
当安人逐渐走远,阴冥又显现出身形,肩上单脚立着巫鸦小毒。
小毒摇摆着脑袋,十分不解道:“主人,你为何在她面前现了真身。”
阴冥淡淡道:“她有这个资格。”
小毒也未接着问,它突然身子一震,像感觉到什么,又道:“主人,那两条美人蟒如何处理?”
“无妨,放了她们罢,”阴冥道:“让她们把所见所闻告诉烛依楼更好,我也想看看烛氏继承血之传承的人到底有多大能耐。”
小毒点点脑袋,张开翅膀飞向云端,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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