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一时安定,暂无战事。
韩世忠为武松派出去打探孝哥行踪的几个人,也从清河返回到楚州,他们询问一路的客栈、酒店,并找遍了清河县城内的角角落落,却始终没有听到有关了空小和尚的一点消息。
江北找不见孝哥的一丝踪迹,由此推断,孝哥根本就没有过江,那么孝哥到底去哪了呢?如果他有幸去了甘露寺见到了他的娘,武松倒是少了一桩心事。
孝哥确实到过甘露寺山下,他原本想在浦江口登船过江,结果走岔了道,索性就顺着大路,经苏、常二州,一直跑到了镇江。他在胸前挂着一块牌子,是在路上求人写的,上一行书写“山东清河”,下一行书写“了空寻母”,沿途化缘度日。
一日他来到了北固山下,见不远处有个尼姑庵,便上前敲门讨口水喝,出来开门的是一个长得比较清秀、二十多岁的尼姑,庵中还有一个中年尼姑,四十多岁,看上去仍有一定的风韵。这中年尼姑见孝哥年纪不大,长得白净,胸前挂着一块寻母的招牌,一时好奇,就叫孝哥近前说话。
“小师父,你从哪里来,大名叫什么?”
“我从杭州来,法号了空,欲回乡寻母。”
也许这中年尼姑早先有过家或有过孩子,出于母性,就好心地指点孝哥:“这山上的甘露寺南来北往的人比较多,你可去上面打听打听。”
孝哥听从了中年尼姑的话,出庵向甘露寺而去,在半山上遇到了一个下山的小和尚,看年纪比他稍大一点。那小和尚看了一眼了空胸前的牌子便停住了脚步,打了一个稽首:“师弟请了,你也是出来寻母的。”
孝哥还礼:“是的,师兄何以这么问?”
“我叫如慧,是扬州天宁寺的,听说母亲在甘露寺,特地找来,却无踪影。你叫什么,是否已寻到母亲的消息?”
孝哥摇了摇头:“我叫了空,与母已失散多年,无从找寻,今来甘露寺打听一下,随后将去老家清河一路找寻。
如慧因不熟悉清河,其实他在山上也看到一块牌子,一瞥而过,那是吴月娘写的,“山东清河人氏吴月娘寻儿孝哥”,可当时如慧一看到山东二字就不向后再看,那不是他所关心的事,再说,因战乱而骨肉分离,寻人的启事好多,他只能一扫而过,记忆中也就没有留下什么映像。
“了空师弟,你不要上山了,不如我们结伴而行去南海烧香拜佛,求观音菩萨大发慈悲,为我们指点迷津,有不少人家都是在观音菩萨的保佑下而团聚的。”
如慧看孝哥犹豫不决,就拉了孝哥一把继续说道:“师弟不要犹豫,观音菩萨可灵验了,只要你诚心诚意地求她。现在我和你都不知道母亲的准信,人海茫茫到哪去寻找,只有去求观音菩萨她老人家了。”如慧说着,摘下孝哥胸前的牌子,随手扔在路边。
孝哥还在犹豫,却见从山上又下来一拨人,他们正说着要去南海烧香,求观音菩萨显灵。
孝哥心动了,同意了如慧的提议,便随着那一批人下了北固山,调头朝杭州方向进发。由于撞上了如慧,使孝哥错过了与母亲相会的一次绝好机会。
在孝哥当时人离开尼姑庵时,但他“了空”的名字却被二十多岁的年轻尼姑记在心里。
这个年轻的尼姑不是雌的,而是一个雄性十足的小和尚,法名叫了尘,是前两年从外地逃难来的。由于长得俊俏,中年尼姑一见心中欢喜,就有意地留住了他,并很快热火得搭进了一个被窝。为了避人耳目,男扮女装,以师徒相称。
两年前,吴月娘与使女小玉刚到镇江的第一天,曾借宿于尼姑庵,小玉与了尘同着地铺而睡就着了道,小玉哪能知道了尘是个和尚,长途奔波劳累不堪,夜里睡得沉沉的,被了尘解开裤带弄了一通方醒,但她未敢喊叫,只是狠狠打了了尘一个耳光,自己哭了一夜。
这了尘白天出去化缘,如看到绝色女子,夜里就会前去作案。他以前跟得师父学得一些本领,师父死于金人之手,他只身逃到了镇江,因战乱人心变幻莫测,他不思为师父报仇,反而仗着一点微末本领干起了伤天害理之事。白日化缘是尼姑打扮,夜里作恶则是和尚装束,由于韩世忠一直镇守着镇江,比较太平,城门日夜可以通行,了尘作案两起,受害人家顾忌女儿的声誉,也不敢报案,因此了尘进出城门也未引起公人注意。
前一次他看中了张家小姐,夜里就翻窗入室,用刀威逼强行奸、辱了张小姐,聪颖的张小姐坐起身来哭着对了尘说:“我现在已是你的人了,总该让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了尘鬼心机一动,又抱住了张小姐说:“我叫了空,只要你喜欢,我还会再来。”
了尘趁着夜色溜了,这张小姐起身下床,提笔写下了“辱我者了空和尚”,便抽绢悬梁自尽了。
张员外为了替女儿报仇,顾不得什么声誉,便把“了空”的名字送到了府衙的案头,可因了空的身份隐秘,公差们一时无从下手。
武松在楚州将行之时,却有镇江留守司派人来楚州向韩世忠报告军务大事。韩世忠顺便交代来人,回镇江后着几人帮武将军打探一下有无一个叫了空小和尚的消息。
那人一听忙说:“大人,前几天刚刚听传,镇江出了一个采花贼,就是一个叫了空的小和尚,因有点功夫,府衙一时还没有破案。”
“这消息可靠吗?”
“大人,卑职怎敢随便哄骗大人。”
韩世忠怒拍桌子:“这还了得,府衙怎至今没有捉拿住凶手?”
“大人,可能这个了空已离开了镇江,有人捡到了一个‘了空寻母’的牌子。”
如此的巧合,韩世忠与武松的心头都是一震。韩世忠无语地望着武松,他知道,这个不吉利的消息对武松来说不是个省心的事儿。
看来孝哥确实到过镇江,至于孝哥就是那个采花贼,武松断然地摇了摇头,他根本就不相信,一是孝哥的年纪尚小,再者也没有翻窗入室作案的本领。
“你们一定是听错了。”
“没错,府衙里的公差说得明明白白的,那个采花的和尚就叫了空,年纪不大。”
“那一定是那些公差搞错了,不过,我正要去镇江甘露寺,亲自把这件事情弄个清楚,不论是与不是,我不会轻饶了这个采花贼。”
几天以后,武松的身影出现在镇江的街头,的的确确听到了市民在谈论着采花贼了空一事,武松来到留守司,让他们知会衙门一声,为了为民除害,安定民心,请他们派出人手彻查镇江所有的大小寺庙,有否叫了空的年轻和尚。因有韩世忠吩咐过,府衙不敢怠慢,可两天过去了,武松从留守司处得到的消息却是,查遍了镇江城内外所有的和尚庙,未查到有叫了空的小和尚。
武松觉得事有蹊跷,难道这采花贼已在人间蒸发不成,而且他坚信,这采花贼与孝哥决不是同一个人。他决定先上甘露寺去见吴月娘,或许能得到孝哥的消息。
天下最最让人眼红之事,就是仇人相见。武松无法逃避这一现实,他不能违背自己的诺言,但他不知道一旦与吴月娘见上了面,将是一个什么样的尴尬结果。
而在此时,孝哥与如慧随着一行人已越过杭州、明州,登船出海,来到了天下人朝拜的南海仙境。
唐人白居易有诗云:“忽见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今日的南海仙境已成了佛教重地,除有几个大的寺院外,到处可见庙室、茅庵,遍布结茅隐修之人。早在绍兴元年,普陀观音寺主持真影禅师向朝廷提议,得到了宋高宗的允许,南海境内的渔民被全部迁徙离去,现在在此居住的几千人全是佛家弟子。
孝哥与如慧都已出家几年,为南海仙境所吸引,一时心动,没有立即离去,而是暂住在南海的一个茅庵栖身,每天都到“不肯去观音院”烧香礼拜,决计做完七七四十九天功课,以求得到菩萨的指点,好去寻找到母亲。
武松把戒刀留在了客店,故作轻松地上了甘露寺,他看到“山东清河人氏吴月娘寻儿孝哥”的牌子,经人指点,找到了吴月娘暂住的庵堂。
岁月的风霜在吴月娘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烙印,家境的衰败,失子的悲痛,使四十几岁的吴月娘显得异常苍老,苍老得让武松都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年在狮子楼享尽荣华富贵的西门女主人。
武松站在门口望着吴月娘,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何称呼。
正在诵经的吴月娘偶尔抬一下眼,瞥见一个独臂僧人站在门口,以为是观光的游方和尚,当他垂下眼皮时,心里猛地打了一个寒噤,随即又盯着武松看了一眼,这一看,她的眼里渐渐蓄满了怒火,这站在门口的人是她一生都难消心中仇恨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上天啊,你怎么这么会整人。
吴月娘恨声说道:“是你”。
武松的声音很平静:“是我武松。”
“你来这做什么?我不想见到你。”
“可我想见到你,看来你对十多年前的恩怨还铭记于心。”
“那怎么会忘呢?”吴月娘说得咬牙切齿。
“我们可以把过去的恩怨先放一放,我今天来主要是为.......”
武松还未说完,就被吴月娘凶狠地打断:“你说得轻巧,过去的事怎能说放下就放下,你走吧,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
“听说你曾千里寻儿.......”
“我寻找我的儿子关你什么事。”吴月娘又急着用话把武松挡了回去。
“你不想知道.......”
吴月娘失去了出家人沉稳的风度,容不得武松再多说半句,连珠炮似地咆哮起来:“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是你杀了我的男人,抢了我家的楼,逼得我无路可走.......”
吴月娘的叫声惊动了不少香客,有的人竟跑来看起热闹。
吴月娘的使女小玉从庵堂里面跑出来推着武松,边推边骂:“你也是出家人,脸皮怎么这么厚,还想赖着不走。”
看来今天是什么也问不成,什么也说不清,看来现在不走不行了,武松只好转身离开,离开时他还是喊了一声:“孝哥来过镇江。”武松根据寻人的牌子还立在路口而推断出,他们母子还没有见面。
仇恨之火燃得正旺的吴月娘,未留心武松的那句话,到了晚上,心情趋于平静时,她才回过神来,武松怎知她的儿子叫孝哥,怎知孝哥到过镇江?
她由不得心中的仇恨,竟开始巴望起能立即见到武松,她不知道武松住在那里,也无法去寻找,只有希望着武松明日能再来甘露寺。
吴月娘的心中,此时是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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