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离开了甘露寺后,每晚就一直守在通向城门口的必经之道,尽管夜晚很冷,为了等着那个采花贼的再一次作案,他只好以酒暖身。
白天,那个男扮的假尼姑依样出来化缘,日落前归庵,没有什么异常,武松远远地跟着,保持着不让他脱离自己视线的距离。可过去了十几天,仍不见那个贼有什么动静。
难道自己的判断有误,那就是一个真真实实的小尼姑?武松思量了一阵,否定了刚才的想法,决计继续蹲下去,他认定是贼总会出来作案,因为俗话说得好,要得有,必须慢慢地守。
又过去了几天,就在这天中午时分,假尼姑不知何故返回了尼姑庵,再也没有露面。直到将近半夜时分,武松终于听到了他所期望的动静。
尼姑庵的门轻轻开启,又轻轻闭合,悄悄溜出来的那个人,脚步比较利索,快速向城门口移动,武松看清了,正是那个所谓的小尼姑。看来这个恶贼果真会点功夫,只可惜用错了地方,今天该是他现出原形的时候了。武松想着立即展开身形,尾随而去。
城门口的几个兵士正在避风处打着盹儿,假尼姑溜进城门口就摘下了帽子,露出一个圆光的秃头,露出一个和尚的真实面貌。
武松没有惊动这个叫了尘的小和尚,他所需要的是现场证据。至于这个小和尚将去何处作案,武松不能猜测,但他能断定,采花贼的作案目标对象大都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只有大户人家的女儿才有单独的绣房,便利于采花贼的作案;只有大户人家才有条件,用七分衣装把女儿打扮得如花似玉。
有一队巡夜的兵丁走来,武松与了尘都立即隐入暗处。待大街上又恢复了平静,武松尾随着了尘来到了一个不大的四合院前,这是一个商户人家。
小和尚了尘绕到一侧的围墙边,那有一颗大榆树,上有一个枝桠正伸向围墙里的小阁楼。了尘在上午化缘时就已看清楚,小阁楼上住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并有着他作案的便利条件。
小和尚如猴子般地爬上榆树,从枝桠的一端滑到围墙上,又轻轻地跃上了小阁楼的晒台。
在小和尚跳跃之时,武松乘机跳过了院墙,蹲伏在围墙跟的暗影里。
武松看见小和尚用刀撬开了楼窗上的一块挡板,伸手进去拔掉窗栓,拉开了窗扇。
该是收场的时候,武松不想再等了,他已耗费去了太多的时日。趁着了尘慢慢躬身爬窗之时,他两个虎步已到小阁楼下,猛地腾空而起,随手拔刀向上一捅。了尘刚把头伸进窗内,屁股撅得高高的,被半空中的武松一刀捅在大腿上,他突然负痛而叫了一声,两腿一软便跌下了阁楼。
小和尚的叫声惊醒了房主,武松不想招人惹眼,就夹起一时昏眩的了尘跳到了院墙之外,跑到一个僻静之处,一把扔在地上。
了尘已醒,明白自己失手遭擒,仰脸看着站在他身边之人,原来是先前到尼姑庵讨过水的独臂僧人,小和尚一下子清楚了,自己早就在人家的算计之中,吓得连忙忍痛翻身跪在武松面前不停地磕头求饶:“大师饶命,大师饶小徒一时糊涂。”
武松抽了小和尚一个耳光,“装得挺像,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了尘”。了尘说完赶紧低下了头,怕再挨了武松的大耳光。
“你作恶时怎么盗用了空的名字?”
“回大师,那个了空到庵里讨水,我就记住了他胸前牌子上的名字,嫁祸给他,是怕自己漏底。”
“小小年纪,心机不浅,你知道那个了空去了哪儿?”
“当时我师娘劝他上甘露寺,可当我去城里时却见到他随着一趟人出城去了,听他们议论着的,可能是去了南海朝拜观音菩萨。”
了尘不是善人,他的话是是非非,真真假假,但毕竟算是条线索,为寻母,孝哥去南海拜佛也有极大可能。
“你也算是出家之人,应该一心修行,却为何干下此等恶事?”
“大师,我是干了几件恶事,今日落于你的手中,看来求饶也不管用了,既然横竖都是个死,也不怕你现在杀了我,早死早托生。因此,你要我说,那我索性就都说了吧。”
“看来你还是个不怕死的主,贫僧就听你能说出个什么道道来?”
“大师说修行,如今这世道,除了观音菩萨是个真修行,其他都是假的,你到所有的寺庙看一看,哪个和尚没有几个尼姑相伴,哪个尼姑不找和尚,但他们每天都装模作样的念着经,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令人作呕。”
武松一愣,竟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小和尚,竟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似觉乎有丁点的事实,似觉乎也不全是,修行人之中确有不少是恶人,当年他火烧玉虚宫,就因为玉虚宫中藏污纳垢,有不少是该杀之人。
了尘见武松没有吭声,就又放肆地说起来:“修行如此,再看拜佛的,好人也拜,恶人也拜,哪一个不是别有用心?当官的去拜佛是想官上加官,财主拜佛是想再赚大钱,他们的心诚吗?可笑的是恶人也学着吃斋念佛,也喊着修行,世事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去找点乐趣,而非要自讨清苦呢?”
小小年纪,心灵如此扭曲,如不杀他,以后他还会继续作恶,祸害百姓,武松想着又从背上抽出刀来,了尘一见,知道自己死期到了,想逃也无法挪步,只有闭目等死。
武松举刀在手,却又迟迟未落,他突然间感到杀不下去,这了尘纵然作了恶,却算是个有脑子的人,世间少有,他所说的话有的也不无道理,若能改邪归正,倒会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武松用刀背在了尘的脖子上来回蹭了几下说:“看你年纪轻轻,贫僧今日饶你不死,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望你以后即使不做善事,但也不要作恶害人,否则,终会报应不爽。你若有悔改之心,明早去府衙投案。必要时,你可提及你的大腿伤于贫僧的刀下。”
武松说完,收刀离去,此时有了孝哥的去向,心中似乎松了一口气,他要好好地休息一下,去南海找到孝哥,然后,他将要了却心中的最后一个承诺。那就是给潘金花一个家的承诺。当然,他也会不可逃避地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蔡仙娥将何去何从?
武松回到客店,一觉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匆匆洗刷一下,在街上胡乱买了点吃的,就上了甘露寺。
武松一去近二十天没了踪影,吴月娘暗自急了起来,私下有点怀疑武松会不会骗了她,今见武松又出现在她面前,一颗揪着的心才又放了下来,脚下竟自然向前移动了两步。
还是那句客套话:“你来了,请坐吧。”但吴月娘的语气明显得客气多了。
“今来说一声就走,贫僧昨晚抓到了那个冒充了空的小贼了尘,从他的口中知晓孝哥可能去了南海。”
听到孝哥去了南海的消息,那是完全可以找得到的,吴月娘一阵激动,竟又向前移动了两步,脸上带笑地看着武松:“你说的可是真的?”
武松点了一下头,脚下却自然后滑了一步,吴月娘的目光使他一时不能适应。
得知孝哥的消息,吴月娘激动得竟流下了泪水,小玉去里屋淘了布巾出来让她擦了一把脸,她这才想起应该为武松沏上一杯茶。
“小玉,去沏杯茶来。”吴月娘吩咐完小玉,随即转身对着武松一笑,这一笑却显得年轻多了。
“谢谢你,谢谢你为孝哥费了心。”
“这些话用不着说了,其实你我之间都明白心中的别扭,还是寻找孝哥要紧,你就在这等着,贫僧去了。”
小玉刚从里间端出茶来还未及放下,武松已开始移动脚步。
吴月娘一把拉住武松的右臂,这时她已把仇恨忘到了脑后:“你还是喝口茶再走吧。”
上山前吃了点干食,武松也确实感到有些口渴,便又回身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吴月娘在武松对面坐下,看了一眼武松说道:“我想与你商量一下,你可否带着我们娘俩一同前往南海,我身边还有三两件首饰可做盘缠。”
武松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脸露微笑:“只要你不介意,至于盘缠,贫僧手中不缺银子。”
吴月娘明白武松口中“不介意”所指的含义,她自己也说不清,一忽间已对武松恨不起来,这个人早已知道了孝哥的身份,但他还是赶来甘露寺,这是为什么,难道他是心有愧疚?吴月娘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平心而论,武松杀她丈夫,实在是西门庆坏事做尽,谋害武大郎性命在先。
吴月娘想得明白,心里也就舒坦多了,只是对孝哥昼思夜想了十年,现恨不得一步跨到南海,母子相见,便赶忙吩咐小玉收拾行装,跟随武松一同去南海寻找孝哥。
吴月娘的辞行得到了甘露寺主持宝公禅师的许可后,就带着小玉随武松向杭州前来。
一路上走得很慢,三人是边走边打听,生怕孝哥从南海返回而于途中错过。他们也很少说话,因为除了寻找孝哥之事,没有什么合适的话题。
待到了杭州,已是过年时节,武松心中猜测着,孝哥有否从南海返回到六和寺,应该去问个明白,免得既跑了冤枉路,又会错过而再次失去踪影。
“你们就在这道口呆着,注视着南来之人,贫僧回六和寺看一下,很快就回来,但愿孝哥已回到了六和寺。”
吴月娘点了点头说:“辛苦你了。”
“现在是过年的时候,本该带你们去贫僧的茅庵,暂歇几日,但又怕......”
吴月娘摆手止住了武松:“不用说了,我不会怪你的。”
武松回到了自己的茅庵,徐泓淙一看见就叫起来:“娘,你们快出来,爹爹回来了。”
两个女人闻声而出,到了门口,蔡仙娥自然地让了潘金花一步,因为人家才是徐泓淙的娘。看自己,只是武松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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