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把武大的骨灰埋进土里,人们象完成了一项神圣的使命,陆续散去。当他们最后一眼望着武大的坟头时,也许心里会想着,武大死了也是一个解脱,武大已知道自己的老婆背后偷汉子,活着肯定比死了还痛苦。
王婆搀着潘金莲也随着众人一起离开,潘金莲还是掉头看了一眼乱坟岗上那新堆起来的坟头。
不知是哪个好心的邻居带来了一盆仙人掌,放在武大的坟前,使荒凉的黄土有了一星翠绿,也让武大在那荒漠的世界里感受着一丝绿意的爱抚。
晚上,紫石街分外地安静,各家早早地关门落栓,生怕再有什么霉头降临,连狗也知趣地不叫了。
潘金莲和衣倒在床上,心中怎么也赶不走武大临死前在这床上痛苦挣扎的影子,感到十分后怕,她想,今夜肯定无梦,如有梦,那一定是噩梦。
西门庆在狮子楼正品尝着美酒,他感到有点疲惫,想好好歇上一宿。
离阳谷只有几十里地的一家客店里,住着武松一行几个人,就要到家了,大伙的心情都很愉快,少不了喝上几杯。
武松笑着对时迁说:“明天到了家,我请你吃饼,我哥哥打的烧饼可是阳谷一绝,又香又脆,让你吃了以后还想吃。”
时迁说:“那我去寻个二斤羊肉,做出一锅羊肉汤来,那泡饼的味道就更加鲜美了。”
武松听了这话,又大笑起来,与时迁吃了几杯酒后,小声嘱咐时迁以后不要随便显示自己的武功,并改名叫时三,我们是在少林寺认识的。
时迁笑了,这编瞎话可是他的拿手好活。
武松说:“大伙早点歇着,明天趁早赶路。”
夜深人静,一弯浅月斜挂西天,洒落在乱坟岗上的光华使人感到惨淡无比。
睡在城里的西门庆不知道,睡在这荒地上的武大也不知道,正有两拨人悄悄地摸向这乱坟岗来。
郓哥头天跑回家告诉他爷爷,说武大死了。
他爷爷一惊:“怎么死的?”
“说是患脑溢血病。”
脑溢血是一个什么病,他爷爷不懂,过会又问郓哥:“你看了你武大叔?”
郓哥说:“我偷偷地看了,脸上很黑,鼻孔里还有血丝。”
他爷爷未吭声,他把郓哥与武大去捉奸,武大被踢伤这前前后后的事情连在一起想来想去,觉得武大之死事出有因,他决定去找何九问问。
郓哥的爷爷因为家穷,年轻时也是一个专扛死人的土工,干了二三十年,“久病成良医”,多少也能看明白一般死人的死因。
当郓哥的爷爷蹒跚着来到紫石街时,听说何九在武大家中了邪,他心中好生奇怪。
这何九正常与死人打交道,经历过许许多多奇谈怪事,怎就武大会让他失心疯呢?郓哥的爷爷更感到必是武大死得太蹊跷,让何九起了反常的变化。
他没有赶得上看武大最后一眼。
今天郓哥回来又告诉他,说武大是火化后又土葬,他问郓哥:“何人出的主意?”
郓哥回答他爷爷:“听说是那西门庆。”
“那你武大叔的死肯定大有文章,郓哥,武都头是我家的大恩人,不是武都头给钱,你爷爷我早就骨头打鼓了。人要知恩图报,今夜你带我去火场走一趟,能否找到遗落的骨片,到时请何九看看,可否找出你武大叔的死因。若你武大叔真是被人害死的,等你武二叔回来就告诉他实情。”
于是半夜时分,老的手拄拐棍,小的搀着老的,爷孙俩悄悄摸向火场。
由于郓哥的爷爷年老体衰,走得很慢,约莫二更天左右才来到乱坟岗附近,此时月亮早已落下,但是星光很璀璨,郓哥眼尖,远远地望见乱坟岗上有两个影子晃动,郓哥忙告诉爷爷说:“爷爷,岗上有鬼,就在武大叔的坟那儿。”
“小孩子家别乱说,哪有什么鬼?”
郓哥用手指给他爷爷看,可是他爷爷人老眼花,什么也未看见。
他爷爷催他继续向前走,郓哥虽然有点害怕,但有爷爷在身边,心里也就踏实了。
又向前走了一截,他爷爷也看到了,岗上确实有影子在晃动。不过他心中认定这是人,绝不是什么鬼,因为他是做土工的,已记不清扛过多少死人。
他在想,现在还会有什么人,来武大的坟地干什么呢?
他叫郓哥不要害怕,悄悄地爬过去,看看是谁,在干什么。
郓哥也就壮起胆来,悄悄地爬向前去,终于看清了是何九与他的外甥,已掘开了武大的坟,不知在找什么。
郓哥回来告诉他爷爷,老头一笑,在心头说,好你个何九,倒会装疯卖傻。他知道何九是干什么来了,于是拉着郓哥的手慢慢退去。半路上,他告诫郓哥要守口如瓶,今晚上的事对谁也不要说,否则会惹祸上身,只有等武松回来之后,根据情况,瞅适当的机会再说。
郓哥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又是红日高照,而紫石街却是死气沉沉。
潘金莲在家呆着。
王婆的茶馆空着。
何九还在傻疯着。
中午时分,武松一行终于回到了阳谷县城,今天他们五更就起程赶路,要到家了,他们心情畅快,脚步也就轻快有力。
拜见了县令大人,呈上回书,县令大喜,命厨房为武松摆酒洗尘。
武松正值县令高兴时刻,忙拉时迁上来行礼,武松对县令说:“大人,武松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武松一指时迁说:“这人叫时三,是我在少林寺时认识的,那时他在少林寺做勤杂工。今在东京遇上,看他生活无着落,就带他回阳谷来,恳求大人给他安排一个闲杂差事,赏他一碗饭吃。”
县令盯着时迁看了一眼,看面相不象个歹徒,县令问道:“你是哪里人氏?”
时迁装着一副可怜相说:“小人祖居河北,父母双亡,早年在少林寺打杂混口饭吃,眼见自己年岁不小,却无家无室,小人就去东京想在大户人家谋一个事做,可城里人瞧不上咱乡下人,只好流浪街头,那巧遇上了武都头,我就求武都头看在熟识的份上帮衬一把。”时迁说着双膝跪下,求县令赏他一碗饭吃。
今天县令心情好,又见时迁能说会道的,一想,看牢房的狱卒老张头因生病回家,正好有一个缺,让时迁去顶上,也给足了武松的面子。
县令给武松的面子,一是武松把金银财宝安全送达,使他心花怒放;二是县令也知道武大死了,答应了武松的请求,以表示他对武松的关心和安慰。
中饭很丰盛,但武松思念哥哥心切,象征地敬了县令的酒,草草地吃了几口,又交代了时迁几句,就告辞离席出了衙门。
县令和衙役都知道武大死了,但谁也没有吭声。
县令是不想说,他心里估摸着武大的死肯定与西门庆有关连,故而装着不知道。
衙役们不敢说,对武大的死,知情的或是不知情的,谁都怕无端惹祸上身,不如闭紧嘴巴。
武松来到了紫石街上,顿时引起了紫石街居民的注意,人人都看得很清楚,武松真的回来了。
看着紫石街人那些躲闪甚而有点畏怕的目光,武松有点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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