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怒目圆睁,“嗖”地一声拔出腰间的短刀,猛力插在桌子上。
众人吓得面如土色,差点魂飞魄散。
武松说道:“大家不要害怕,武松虽是一个莽汉,但还是懂得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今天请各位在此只是为了替武松做一个见证,绝不会伤害大家半分半豪。”
这时,当左邻右舍想着武松一定会为他哥哥报仇的事,很自然不是单纯的敬慕他的兄弟情义,敬仰他的刚强豪气,而是心中充满了一种无由的恐惧。
武松一把拖过王婆,一脚把她踢倒在武大灵牌前,武松太恨这个老猪狗了,一切事情的起因都在她身上,恨不得立马一刀宰割了她。
武松指着王婆骂道:“你一大把年纪的人,却干出了猪狗不如的畜牲之事,昨天夜里我哥哥托梦与我,说在‘阎王殿’上看见了你,你已在阴间如实招供了你的罪行。王婆,这可是事实?”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心中更加相信轮回报应之说,世上任何人做任何事无论多么隐秘,总也有天知地知,总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纵然阳间未报,是时候未到;到了阴间,终究一切都报。
王婆无语,昨夜的梦真真实实,武大确实在场。她现在不敢开口,是不知应该承认还是不承认。承认了,在阳间怕砍头;不承认,到了阴间又恐要下油锅。
武松见王婆不吭声,对众人说道:“王婆不承认也罢,她终究是抵赖不了,我现在就把哥哥梦中所说的话告诉大家,其中有些事你们也是知道的。
武松于是把昨夜里王婆所招供的一切情况向众人述说了一遍。
有人附和地说:“武都头,我们多多少少所知道的情况大致差不多,但是谁人下药、如何下药毒害大郎的事,我们说不清楚。”
武松转向潘金莲:“嫂嫂,我哥哥在梦中向我所说的一切如今事实俱在,证据确凿,你不坦白还待何时?”
武松掏出小布袋,倒出了武大的骨片,对潘金莲说:“这是哥哥的骨头,是何九夜里从哥哥的坟里扒出来的,证实哥哥是中毒而死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潘金莲早吓得花容失色。
武松一拳,把桌子砸塌了一角,顺手拉过王婆按在桌子上,武松声色俱厉地说:“老猪狗,阎王爷把你发回阳间就是让你接受审判,此时你还不说,可抗得住武松的拳头?”
武松手一松,王婆瘫坐一团,有气无力地说:“武都头,我说,我都说,反正阎王爷都已知道了。”
武松让兵士拿出纸张笔墨,请一个识字的邻居代为记录,武松拔出桌上的尖刀,在王婆眼前晃了晃:“快说,若有一句不实,我就一刀宰了你。”
王婆招供了前前后后所有事情的经过,只求武松饶她一命。
潘金莲看王婆画押完毕,也不待武松发问,就说:“叔叔,奴家我做的事也不用再抵赖了,虽说那毒药不是我下的,因当时你哥的一声喊,吓得我把手中的药全洒在地上。但现在说这也已无用,因为当时我也有害你哥之心,说到底,你哥哥终究是我害死的。我也知道,你上公堂告状是打不赢官司的,今天你要为你哥报仇,奴家也无话可说,你动手吧,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活了。”
此时,对潘金莲来说,自己已感到非死不可,悔恨也来不及了,谁让自己最终鬼迷心窍,抗不住欲望的诱惑……今天只有死了,才能让自己的灵魂得到安宁。
既然有想死的心,倒不如就死在武松之手,在奈何桥上对武大也算有个交代。
潘金莲闭起双眼。
武松慢慢抬起握刀的手,但潘金莲的一番话让他又迟疑起来。
潘金莲睁开眼睛望着武松说:“叔叔,烦你等一下,让奴家上楼换一件衣服。”潘金莲说完就转身上楼而去。
片刻功夫,潘金莲慢慢走下楼来,她已脱去身上的白棉裙,换上了那件碧绿的长裙,头上插上了那根玉簪,她要在临死之前留给武松的仍是最初相见的第一眼印象。
潘金莲走到原来站立的地方,环顾了左右邻居,对武松说道:“我说句心里话,既然上天给了我这一副面容,就应该给我一个好的归宿,有钱人讲个门当户对,识字人讲个郎才女貌,我虽然是个使女出身,但也想嫁个如意郎君。大郎是个好人,却不是我心中想要的好男人,这错能全怪我吗?”
没有人作出对错的评说,武松未吭声,哪有人敢吭声。
潘金莲又说:“现在街上人视我为闲荡失检之女子,但奴家也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人,过去恨牛大户无耻,奴家被逼迫嫁给了大郎,谁知遇你不成,却又一竹竿打上了西门庆。今天不管你对我的看法如何,过去我爱过你,现在我恨你,但我心中只爱过你一个人,你下手吧,我是自作自受。”
敢爱也敢恨,说明了什么?
男人,要想真正了解一个女人的确很难,而处理感情上的事更难。
武松虽是怒火冲天,恨意难消,但举刀的手却在微微地抖动着。武松思忖着潘金莲的话,陷在两难选择之中。要为哥哥报仇,无处论理,只有用“刀”说话;可今天若杀潘金莲,却感到下不了手,自己从未杀过人,何况潘金莲也算是一个命苦的女人。若不杀潘金莲,又觉得对不住哥哥的在天之灵。
武松用刀指着潘金莲说:“看在嫂嫂的份上,你有其他过错我都可原谅,但不论你有多少理由,也不该与他们合谋害死哥哥,犯下滔天大罪,留下千古骂名。”
潘金莲看着武松抖动的手,惨然一笑:“杀吧,人生是戏,我们的戏已经终场了。以前你不敢爱我,今天想杀我你又下不了手,既然你下不了手,那就让我自己动手了结,死在你的面前。”
潘金莲说着抬手拔下头上的簪子,久久地看着。
武松再是刚强,潘金莲的话还是触动了他的心灵,他的意识一瞬间僵硬了,犹豫了,对潘金莲的自戳无动于衷,眼看着潘金莲把簪子刺进了自己的喉管,眼看着鲜红的血慢慢染红了那件绿裙。
屋里没有声音,有的是惊恐的面容。
潘金莲痛苦地闭上眼睛,她的身体摇晃着,她的面色苍白到极顶,虽然在这不敞亮的房间里,却也使人可以感觉到她的肤色苍白得几乎让人害怕。
潘金莲的眼睛再次睁开,眼里也许再也不会有那团火了。她望着武松,用尽最后一点气力迸出一丝微笑,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微弱声音:“我终于解脱了,九泉之下,那里也许是一片比这里更美丽的世界……”她的越来越弱、弱得已让人听不清的声音,正在慢慢地远去。
潘金莲倒在地上,永远闭上了她那一双摄人心魂的眼睛。
人们仿佛已感觉到,她那还没有笑完的笑,已凝固在她那张脸上。
她的灵魂已经走了。
她生前渴求爱情,希望武松爱她,然而武松并没有给她一句承诺,也没有给她半点温存。她死了,心灵上依然是空虚的,她所渴求的爱,即使付出了生命也不会得到。
是的,她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留下了一个“淫荡”的骂名与一句话:潘金莲的竹竿,惹祸根苗。
王婆见潘金莲死了,连忙爬起来,指着躺在地上的潘金莲说:“死了好,死了活该,武都头,全是这淫妇一人勾搭西门庆,合谋害死你哥哥的,全是她,老身是被逼无奈啊,哇……”
蓄了满肚子怒气正无处释放的武松,嘴里骂道:“你这个老猪狗,到了此时还想抵赖,去死吧。”说着挥手一刀,抹断了王婆的喉管。
武松对惊恐的众人说:“各位别怕,武松不会连累大家,请少待片刻,我即去狮子楼斩杀西门庆那个恶魔后,还请各位乡邻随我去县衙做个证明。”
众人只能诺诺连声。
武松又交代了兵士几句,拿了一把刀,开门而去。
武松直奔狮子楼而来,又一次惊动了街上的行人,此时的武松满脸杀气,手中的刀更让人魂颤胆丧,犹恐避之不及,他们明白今天又是一个摊上大事的日子,但他们并不知道谁将丧命刀下,有几个胆大的远远地在后面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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