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后第一个工作日的中午。\www.qΒ//芳华和赵玉玲正在食堂吃饭,旁边的桌子坐了几个年轻人。芳华听了几句,知道这些人是协和医大研究生院的学生。
因为协和医大和中国医学科学院是一家,下面有十几家研究所,这些院所招收的研究生就要在协和医大上一年基础理论课。
他们分散住在市内各院所本部,早上赶公交车到东单的校区上课,如果下午还有课,中午就在医大的食堂吃午饭。
芳华听到那几个研究生在说着上课一个月来的感受。其中一个男生说,没想到协和医大作为最出名的医学院校,教学设施却那么差。
芳华不由暗暗好笑。
这时候,协和医大还没有像几年后那样,要求报考临床研究生的必须是来自三甲医院的,所以这些研究生的来源比较杂,水平也是参差不齐的。其中有重点医大毕业、或在大医院工作的,也有协和医院自己的人,但同样有一些小医学院毕业、在市级县级小医院工作的人是依靠自己的勤奋努力而考上协和。后者其实应该是更有韧劲和毅力的,但毕竟原来的底子要薄一些,受名师熏陶不够、眼界有限。
所以,协和医大总是有点不太重视研究生教育,她只是帮着各研究所培训这些研究生而已。也就是说和那些本科八年制的亲儿子相比,这些硕士和博士研究生们。有那么一点养子的意思。
虽然这些研究生毕业可以领到协和颁发的毕业证,但是养子和亲生子的待遇肯定是不一样的了。于是,医大分配给研究生教育的教室、设施什么的就一般了。这其实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协和医大面积太小、资源有限,她只能重视精英教育。
听着他们的谈话,赵玉玲也小声说:“协和牛的是本科八年制,不是研究生教育。我也是因为这样,才不太想考协和的研究生。北医那边的教学设施什么的都比协和强。”
芳华也点点头。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话其实是不对的。只有身在此山,才不被表面的壮丽迷惑,更能看清楚本质啊。
不过芳华还是说:“读本科选学校,读研究生就应该选导师,学校反而不重要了。你选的导师怎么样?”
赵玉玲很自信地说:“是程浩帮我打听的,血液科副主任,刚回来的海归,课题经费充足,才开始招生,我考上了就是大师姐了。”
芳华也笑了:“不错哦,开山大弟子。你是看中他的后劲了?”
“嗯。我们选导师不就是这样吗?看名气,实力,发展后劲。否则跟个没什么本事,当不了科主任也没有课题费的老师,那多难过。”
芳华暗想:我是不是也该好好研究一下报考哪个导师比较好呢?
赵玉玲倒是都在帮她考虑了:“你要是还在川医,那当然是时院长最好了,医院的老大嘛,有人罩着好办事!不过。你现在肯定也想留在北京了吧?如果还在协和,当然是黄主任比较好了。”
芳华摇了摇头:“我也挺犹豫的。按说我能留协和外科,肯定是黄主任帮了不少忙,他对我一直不错。我也对他挺感激的,要考研究生怎么也该考他的吧。可是协和这里确实太不放手了,锻炼机会太少,关键是报名还要排队啊。”
赵玉玲吃完了,去打了半碗免费菜汤,边喝边说:“你要等科里批准,那恐怕得两三年后了?”
芳华算了算:“不止,可能要四五年。”
“天哪,到时候梁嘉辉都回来了,你就该结婚了吧,还要生孩子,哪有时间再上学。听我一句吧,上学要趁早啊!”
芳华其实心里也早在犹豫这个问题,听到这儿更是感到时间很紧。这个社会越来越在意学历了,而且嘉辉回来,自己也不能太差吧!既然早晚还是要考的,当然晚考不如早考了!
她不禁问:“那你准备怎么报考?和科里说一声吗?”
赵玉玲说到这儿也有点心虚:“听他们说,以前有人是这么做的——先和科里打招呼。当然科里肯定不同意;然后偷偷去报名,用假的介绍信,等考上后再辞职,开张街道介绍信就行了。没考上当然不吭声了。我就准备这么做。”
“我听着怎么有点弄虚作假似的。”
“没办法,都是那介绍信什么的把人逼的。有了那个,单位就容易把年轻人拿捏住了。”
芳华后来仔细想了想,自己来协和这两年多,主要就是来受熏陶的,在严格的住院医生制度下养成了良好自律的职业素质和职业习惯。
不过,这熏陶也够了。不管在哪儿,只要不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依然可以做到的。但是现在继续呆在协和,反而对自己的发展有了阻碍作用了。最主要的就是缺乏外科练手的机会啊。
看来,是可以离开协和了。
她想了想这些日子参加学术活动的印象,虽然京城名医很多,但自己还是觉得**的纪老主任是最好的导师。因为他不但医术高超,关键是特别提携后进,使得整个301脑外科都是朝气蓬勃的。上次那个年轻医生的手术经历,让芳华很是羡慕。
芳华想趁着下次学术活动的机会,和纪主任聊聊,探探口风。
不料周三下午,她和众人一起到了301脑外科学习室,才发现今天的学术活动并不像往常那样由纪主任主持。
等活动结束后,她上前去打听情况,这才知道纪主任居然刚开了刀,还在住院呢。
原来前一阵子纪主任就老觉得眼前出现闪光,曾在眼科看过,开始认为是视网膜炎症。眼科采取的是保守治疗,但纪主任并没有好好遵从医嘱。还是工作起来就不注意休息。
前两天国庆期间,纪主任出现了视物变形现象,也就是视网膜脱落,这才不得不做了手术。据本院的人介绍,主任的手术很成功,虽然现在还没拆绷带,但是精神不错。
于是,来开会的外院医生都说一起去看看纪主任。芳华自然也跟在一大堆人后面,前往眼科病房。
当他们来到纪主任病房时,发现屋内有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医生正在和眼部还包着纱布绷带的纪主任说话。
见到众人进来,那女医生和纪主任说:“纪主任,有人来看你啦。那我先走了,还是老话,您这回儿一定要注意休息啊。”
“嗯,小江,谢谢了啊!”
江澜侧身让探病的人群涌进来,这时候她认出了芳华。毕竟芳华一个女生跟在一群高高大大的男医生后面走进来,实在是有点显眼。
江澜不动声色地看了几眼芳华,芳华当然没什么感觉,只顾着跟过去想和纪主任说两句。
江澜等他们都进去后,边走回护士站边想:这小姑娘在男性一统天下的脑外科干,恐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吧?居然还能整天笑呵呵的,挺不容易的。
探病的人主要是由几位和纪定国相熟的老医生。代表着大家和他说话。纪定国看不见,也就和大家一起打了招呼,谢谢大家的问候。
大家问起他的病情,纪主任挺乐观的说,过几天拆线后出院休养一阵子就可以了。就是不能劳累,暂时不能做手术了。
过了一会儿,探病的人们就起身告辞了,大家都一一和纪主任握手道别后离开。
芳华是最后一个。她也和别人一样,拉着主任的手说:“纪主任,您多保重,早点好起来。还给我们讲课啊!“
纪定国呵呵笑了:“你是协和的小林吧!”
“嗯,纪主任您还记得我啊?”
“嗨,你还用记吗?每次来听课的就你一个女医生啊。”
呵呵,那倒也是啊。芳华想,自己也因此成为京城脑外科界的一个小名人了。可惜这个名气和医术无关。
芳华看主任的兴致很高,没有厌烦的意思,也就站在床边没急着走,继续聊上了:“纪主任,我就是喜欢听您讲课。”
“是吗?”
“是啊,我自己看书有时候看不明白的,听您一讲就懂了。我特别佩服您对解剖的熟悉,那些手术路径讲得好经典啊!”
“呵呵,知道我当年是怎么学好解剖的吗?”
“愿闻其详。”
“我原来在军医大就是在解剖室干了几年,后来才搞的脑外科。那几年我可是研究了上百个头颅骨啊。”
“啊,我们现在可没这个条件了,现在科里也就是用标本和模型来演示。”
“那还是不够的。因为个体之间的差异还是很多的,要多看实体才行。”
不知不觉,一老一少就聊起来怎么提高外科手术技能了。
纪主任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精神依然很好。人看不见的时候,大概更愿意听到声音,不愿意四周一片寂静。所以,他还挺喜欢和这个声音清脆的小姑娘聊。
不过,芳华还是有分寸的,知道主任需要休息,过一会儿还是告辞了。她觉得主任正在养病,不宜打扰,就没提考研的事情。
芳华出了门,不由低头想:纪主任这场病,不知道视力能不能完全恢复啊。主任才50出头,还是外科大夫的黄金年龄期内,本来还是可以做几年手术的。这如果不能恢复,做不了了,该多可惜啊。
她这么边想边走到了电梯前,按了按钮后,就在旁边等着。
门开了,芳华等里面的人走出来。忽然,她认出了前面两个病人模样后面跟的人正是江波。
芳华不由叫道:“江波!”
江波一侧头看见芳华。也不禁微笑:“你怎么会在这儿?”
芳华朝旁边一退,暂时就不下去了,她指指身后的眼科病房:“不是脑外的纪主任病了吗?我过来看看他老人家的。”
“哦,想起来了,听我姐说过,纪主任就是她的病人。”
芳华奇怪了:“你姐?”
江波笑着说:“我说过这儿也算我地盘嘛,我姐就是这儿的副主任。”
“啊?你姐多大啊?都当副主任了?”
“不小了,三十多岁,比我大十岁。”
“那还是很厉害啊,这么年轻就当上了总院的眼科副主任。”
“呵呵,部队嘛,喜欢破格提拔。”
听到这话,芳华不由一愣。
不过,她仔细想想:也是啊,部队的事情就是上级一句话的事情。在部队干,没关系没后台可是不好混啊。
前生自己在部队不也是有一次都考上研究生了,却被上级一句话说医院人手不足而不准去,但真相是那年医院保送了基地司令的儿媳妇上研究生。
想到这些,她不禁对考301的研究生的想法又有点动摇了。自己在部队中没关系,又学不会溜须拍马那一套,别到了部队后又得罪人了。
可是,自己又真的喜欢部队啊,因为除了一些当官的和拍马的人,大部分部队里的人还是耿直好相处的。这真是好矛盾啊。
她这么一愣神,眉头自然地就皱了起来。这表情都落在江波眼里。
他不由问道:“想什么呢?小丫头?”
“啊?哦,没事,没想什么。”
江波一挑眉:“你这样子可不像没事啊!”
芳华想了想,还是招了:“你上次不是说过我可以当军医嘛。我也想考301的研究生,就可以当军医了。可是,我又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你肯定觉得我的担心挺可笑的。”
“可不可笑,你说出来我才知道。”
芳华想,江波家可是军人世家,这问题请教他最合适了。于是她说道:“这样吧,马上就是吃饭的点儿了。你要没什么事,我请你吃饭,我再跟你好好说说。”
“哦,那你等我一下。”
江波本来今天是约了夏琳吃饭,他过来的时候看时间还早就顺路来看看姐姐江澜,并没有什么事。他走到病房转角芳华看不见的地方,才打开楼道的窗户,用手机给夏琳打了个电话,说有朋友请客,就不去找她了。夏琳倒是没有说什么。
江波回到电梯旁:“我的事儿办完了,走吧!”
上了车,江波问:“去哪儿吃?”
“我请客,你挑地方好了,别太贵就行。鄙人囊中羞涩,到时候付不起帐就不好看了。”
江波一边摇头一边笑:“有你这么请客的吗?请客,就是要客人吃得饱、吃得满意啊!”
芳华故作惊讶:“那我每次请你,你没吃饱,没吃满意吗?”
江波微笑:“基本饱了吧。”
“那不就行了,你还抱怨什么?”
江波不说话,继续开车,但是心里还是在笑:我可不在乎吃的饱不饱。
他带着芳华到了一家叫做“四川豆花庄“的饭馆。
芳华一看里面的装修,光可鉴人的木桌子,到处悬挂的红灯笼,服务员农家风韵的蜡染小褂,在这个时代以芳华的消费标准就算是略有档次的饭馆了。
她不由偷偷拉住江波的衣袖:“你不是要宰我吧?”
江波绷着脸说:“正有此意。“然后当先走了进去。
芳华无奈地跟着,嘴里嘟囔着:“算你狠。大不了这顿吃了,我这个月连泡菜都不吃了。”
江波听见了,只是笑。
服务员上来点菜时,江波点了东坡肘子、酸菜鱼、辣子鸡丁、麻婆豆腐、松仁玉米等菜,都是这里的招牌菜。
芳华听他点这么多,眼睛都瞪直了。等服务员走了,她怨念道:“太浪费了,太浪费了。”
江波笑:“吃不完打包。”
等上菜的时候,江波开始问芳华刚才担心什么。
芳华就假托是别人的事,讲了自己前生在部队遇到的一些不公正的待遇,和自己对进部队后可能遇到这种事的担心。
江波听了后,给她分析说:“这种事情无论在部队和在地方都一样。你说的那个人所在的基地,估计是山高皇帝远,所以一个司令就可以一手遮天了。真正到了**这种地方,就在上面的眼皮子底下,相对就会比较公平一些,没那么多不公正的事情。而且医院里需要的是有真本事的人,只要好好干,还是会有人赏识的。即使是有人明争暗斗,一般也不伤及无辜。”
江波最后在心里加了一句:你要是到了301,我绝对可以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芳华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听你这么一说,我又下了几分决心了。”
“真的想到301来?”
芳华“嗯”了一声,心里想的是:前生只穿了几年军装,重生的我有机会再穿上,这次谁也别想让我脱下来了。
江波比芳华还热心:“这么说,你就该开始准备考研了?”
“是啊,只不过有点麻烦。我们那儿对每年考研都有名额限制,按正常途径我是拿不到介绍信的。我们同学说可以造假的,我又觉得不太好。”
“我可以帮你。”江波一时嘴快,就把心声说出来了。
“嗯?你怎么帮?”
江波干脆坦然地说了出来:“哦,我有个长辈认识你们大外科主任,可以帮你说说,开个介绍信应该不是问题吧。”
芳华听后愣住了,定定地看着江波,江波不动声色地继续喝茶。
半响,芳华说话了:“你,上次其实是你,是吗?”
江波放下茶杯,也看着芳华说:“是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必要吧,做好事不留名一向是我军的优良传统。”
“那怎么现在又说了?”
“一时嘴快。”江波笑了。
芳华一时拿不准江波的意思。说是关心吧,他又依然那么没正形。说是市恩吧,可是他又没提什么要求。说他有别的心思,这又实在是不可能的事啊。
芳华心里有点忐忑,这欠江波的情越来越多了,自己可真是有点还不起了。
她有点心虚地问:“你为什么总是帮我?”
江波一笑:“我就是看你这个小姑娘挺招人喜欢的,我愿意帮你,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只是这样?”
“不然还怎样?”
芳华深吸口气站起来,端起茶杯:“好,江大哥,今天我就把话撂这儿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你对我不止滴水之恩。以后,大哥有什么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杯,我敬你!“
江波看着芳华那严肃地说着场面话的表情,不禁呵呵一笑:“从哪儿学来的三侠五义的做派。”
芳华将他面前的茶杯也举起,让他接着:“我是认真的。请吧!”
江波站起来和芳华对饮一杯。
芳华放下杯子冲江波展颜一笑:“谢谢江大哥!”
江波凝视着她的笑容,沉着地说道:“不客气!”
两人这才重新坐下来开吃,依然是天南地北地高谈阔论。
江波还兴致勃勃地给芳华讲起自己近来一直在搞的sar项目。芳华这才知道这是一种安装在飞机或卫星上的微波成像雷达,可以全天候地进行监测气象和海洋等遥感作业。江波要做的就是如何提高图像的空间分辨率,前段时间总是困在这里,最近有了些突破。芳华虽然不大明白细节,但也听懂了这项技术是高精尖的玩意儿,搞好了对国家是大有好处的。
江波又对芳华说:“你那个苦丁茶还真不错。我有时候分析计算数据算得头疼的时候,喝一点,就感觉神清气爽,头好像也不那么疼了。”
芳华点头:“是啊,那茶是有提神醒脑、明目益思的功效。你觉得好,我再让我家里多寄点来。”
“行啊。”
两个人谈谈说说,芳华的胃口很好,吃了三碗饭才作罢。江波又笑她“饭桶”。
最后付账的时候,芳华要掏钱,江波挡住了:“还是我来吧!我拿发票可以回去报销。”
芳华犹豫一下:“不好啦,说好我请的。”
“是你请,不过我付钱嘛,心意我领了。”
芳华又问:“真的可以报销?”
“当然,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
“嘿嘿,那我们也挖一回社会主义墙角好了。”芳华也就“从善如流”了。
江波微笑着结了帐,又送芳华回了协和医院。
在他开车返回的路上,不禁想:还是和小丫头吃饭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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