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干净了?你别想不开!小舟,别怪妈不讲理,他论学历论长相哪点配得上我姑娘!我多要点彩礼就不乐意,他家要是有钱买得起房,我至于舍脸为我闺女打算吗?别的不说,这么大老远,你嫁过去,一年能回来几次?你爸妈可没几年活头……”
赵念舟实在听不下去,打断:“行了,妈……”
赵母顿了顿,在电话那头连连叹气,抱怨道:“你怪就怪吧,反正我跟你爸不同意,等你有了孩子你就会明白,我不求我闺女找个多有钱的,最起码不能结婚没房……就算没房,也不至于嫁这么远,在我跟前,我想见就能见着,跑这么远受了委屈谁去给你出气?”
她说完自己先抹了两把泪,那头赵父的声音传过来:“唉,一直唠叨一直唠叨……孩子不都说不联系了,好不容易有空打个电话,这都是什么事啊……”
话筒“嚓嚓嚓”地乱响了两声,被赵父接过去,他喊了声:“小舟?”
赵念舟“嗯”一声,发现声音有些喑哑,又赶紧擦干眼泪,清了清嗓子,才敢叫了“爸”。
“你妈也是担心你,别怨她……工作还顺心吗?你弟听不听话?你在外面也不容易,管不了就送他回来……十一回来过吗?想吃什么尽管说,我跟你妈提前准备。”
她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不紧不慢地一一回答:“工作还好,他也不是小孩,不费心。十一还没定,到时候他肯定回。”
赵父嗯嗯点头,又问:“你弟人呢?不在旁边?”
赵念舟老实说:“他新换了工作,挺忙的,还没回来。”
“那要不先这样?话费挺贵的……”
她笑了笑,电话又被赵母抢过去,嘱咐了两句才挂断。
她把手机搁到桌子上,靠在背椅上发了会儿呆,心里一直安静的地方被投了颗小石子,两三个月,一直都在忙碌中,田睿这个人,她都忘了去想。
赵念舟没有家世背景,却是名牌大学毕业,成绩好,形象好。一开始存在的悬殊,就注定田睿不被赵家接受。
赵念舟给他打完最后一通电话,后续事情做的很绝,微信□□一率删好友改密码,手机号码换了,房子也搬了。
田睿只知道她在万科上班,但是万科分厂很多,也不是想进就进,想在单位找到她,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一切有交集的断的很干净,她不喜欢犹豫不定,更不想藕断丝连,既然没可能,决定了,就不回头。
现下回想起来,赵念舟仍是感动的。他那时还没换工作,也在东津,有段时间她工作压力大,脾气不好,每天晚上回到租的小房子里,无论她脸色好坏,他都会耐心地端水帮她洗脚。
别的不需要太多,就这一件事,她感动的落泪,感动的想嫁给他。虽然他是个朝不保夕的打工仔,有的人光鲜体面,有的人不体面,可谁又不是给别人打工的呢。
赵念舟从小到大的思维都不一般,她一直都觉得,爱情和学历长相甚至门第都没牵扯。
她回过神来,发呆的时间不短,打电话前倒了杯水,现下已经没有热气。今儿想的多了,很难恢复冷静。
赵念舟打开电脑,手指顿了几秒,还是点开许久没有登陆的□□,她不知道为什么要上来,但是猜到里面一定有不想瞧见的东西。
弹出十几条消息,腾信新闻、系统通知……她拉到最下面,出现一条临时会话,已经是半个月前的。
“你的心真狠!你说分就分了?我不同意!”
“我在东津。”
“今天,我终于进了万科,在工厂里找了个能干的工作,不知道你在不在这。”
“我找不到你……”
“□□妈,老子找到你,一定弄死你!”
再之后,还有几条,骂的更难听。对他的性格,赵念舟不能再了解,只能好聚不会好散。
第二天。
赵念舟刚到厂子大门,就看到孙主任开着厂子配的大众车从里面出来,他也瞧见她,车窗玻璃降下来,露出一张黝黑的脸,身上穿着深蓝工作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小赵,我正要给你打电话,上车,咱们车上说。”
她有些意外,原地顿了几秒,后面出来的车被堵住路,按了两下喇叭她才反应过来。
孙主任脸上带笑,从里面帮她开了车门。
赵念舟一手拢住头发,另一手扶着车门,弯腰上去。
车子拐了两个路口,直接走郊区,上高速。
她往外看了看,纠结了一下,扭头问:“孙主任,咱们这是去哪?”
孙主任回头看她一眼,继续开车,不答反问:“津南的事调查的怎么样了?五天都有了吧?”
赵念舟低头沉默。
他好像猜中般:“有阻力?查不下去了?”
她更沉默,半天才说:“还得缓两天。”
孙主任不说话,意味不明地笑一笑。
赵念舟不是傻子更知道孙主任不是傻子,千万别和聪明人斗心眼,斗来斗去不过是自己掩耳盗铃。
她下定决心,抬头看他:“孙主任,我也不瞒您,这事,这事我办不了,多谢您抬爱……您,您还是换人吧……”
孙主任哈哈一笑,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叹息还是觉得真好笑。这举动让赵念舟觉得被嘲讽,她是个较真的人,从学生时代到如今两三年的社会工作,只要是交代给她的任务,她都尽善尽美。可如今,只能懂装不懂。
他笑过劲儿,拍了两下方向盘,不提换人,只说:“你不干也得等回来再安排别人,现在跟我去津南一趟。周副经理被李总派出去了,不在本市,耽误这么多天,我也不怕得罪人了。”
没等赵念舟说话,孙主任又说:“我猜猜你为什么不敢办……无外乎前途、把柄、人情,你刚来没两年,工作认真,业绩好,交集不广,应该没什么把柄,欠人情更谈不上,那就是前途了……你们厂长和周副经理关系匪浅啊,那可是难兄难弟,穿一条裤子的情谊。小赵,你不敢办,也在情理之中,要是随便一个都能办,我直接找科研部就解决了……”
赵念舟觉得自己好似身无寸缕,轻轻松松就被这个老油条看透,她此刻很紧张,紧张不是因为被看透,而是孙主任说的太多,有时对方让你知道的太多,不见得是好事。
“孙、孙主任”她打断,“您高看我了,其实我也没查出什么……厂长是找过我谈话,不过是问了问进展,我办不了,是个人原因。”
孙主任侧头:“哦?是吗?那我想多了?你们厂长还这么关心一个小员工?看样子,他和我一样看好你。我现在虽然被调到二厂,不过,三厂的事还是多少了解,你是储备人员,可是储备人员往好了说,再过个两三年会被提上去,说不好了,一直备着也不在少数,而且就像韭菜,一茬接一茬,你说公司培养个老的用三十年好呢还是培养个小的用四十年划算?等到三十岁前还不提拔,那基本没戏,更何况你还是女人,在这种厂子,本来就不太考虑。”
赵念舟倒是不紧张了,她是个本分的人,也没指着爬多高,就想平淡无奇地过日子,两虎相斗,必伤及无辜,她猜,现在自己就是被选中的冤大头。
孙主任欲再说,她笑了笑,指着外面:“孙主任,您看,是不是到了?”
酒红色的铁皮大门,锈渍斑斑,门口放了个大铁笼,里头卧了一公一母两只细狗,个头比平常的细狗大很多,一看就是名贵品种。摆设和前几天赵念舟来时一个样。
孙主任没进大门,反而往前开了二三十米,把车停到路旁。
路上尘土飞扬,赵念舟跟着他下来,一脚踩下去,雪白的小皮鞋顿时增几分乡土气息。
她自小在乡下长大,倒没觉得不妥,孙主任就不行了,蹲下身子弹了弹裤脚的尘土,身子一动还没站起来,又花了。
他叹了口气,手里捏着的墨镜挂到领口,从后备箱拎出来一个铁锹,回头张望了一下,指着旁边干涸的小河沟示意赵念舟跟他一起过去。
他这个年龄段的,不会有太多矫情,赵念舟猜测他有轻微洁癖。
小河沟的另一侧紧挨着厂子外围墙根,坎坷不平,杂草丛生,垃圾遍地。这个时候,正是蛇出没最频繁的季节,赵念舟跟着他的步子,只能咬牙硬着头皮上。
大约围着墙根绕了百米,他才停下来,脚踩了几圈,地面微动,土略微下陷,他用铁锹比划了一下,抬头问她:“你猜这是什么?”
赵念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摇头。
他把铁锹递给她,吩咐:“挖开自己看看。”
赵念舟半信半疑地接过来,对着他刚才踩过的地方下手,土地很松软,除了地表上的草根难弄,里面倒是不费劲。
好久没使力,挖了半米深,她就累的不行,刚想放弃,铁锹突然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
孙主任蹲下来,把土拨开,说了句“出来了”。
赵念舟低头去看,问他:“管子?”见他点头,又问:“通到哪里……”还没问完就不由得抽口冷气。
孙主任拍拍手里的泥土,站起身问:“明白了?你在厂子里面能查什么,又不是傻子,专门摆在那等你查。”
她不服气,反驳说:“是没这彻底,不过我瞧排污水的设备一层尘土,已经猜出来没用过。”
孙主任有些意外,赞许地点点头,又吩咐她:“用手机拍一下,这才是证据啊。”
赵念舟没动,不安地问道:“您不是答应了换人办?”
孙主任叹了口气:“你瞧瞧,姓周的多不是东西,这东西直接排到地下是省不少钱,可后果呢,一旦渗漏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幸好厂子里边安排了人,发现的早,现在量小,影响不大。”
周副经理不是东西,她倒是认同,不过她倒还没被忽悠住,笑说:“孙主任,我现在也过了热血青年一被刺激就为民除害的年纪,您知道的比我早,也比我多。要是真气愤,这事您怎么不直接报上去?公司没人管,不还有质监局?”
孙主任看她一眼,更意外。掏出手机拍了几张又把土填上,踩平实示意她往外走,边走边说:“我在万科干了三十年,从小工一步步升上来的,不管出了什么事,肯定还是先为万科着想,这是饭碗……再说,这事说大能大,说小能小,走了质监局,就这两年政府的监察力度,你觉得万科还能保住?我不是不报,是地位敏感,你都觉得我是要扳倒三厂厂长,别人就更不用说了,周副经理不可能一次下去,他回过神来,下去的最可能是我,我年岁大了,下去不下去无所谓,就算不下去,能熬到多大职位?我现在就想熬个退休,贪图那点退休金养老。”
“不瞒您说,我听厂长的意思是……李总和周副经理关系匪浅,说了肯定也是放任不管。”
“那你错了,李总还不知道他能这么大胆,别的不好说,起码这里能关门。”
“您为什么选我去做?”
两人重新回到车旁,孙主任把铁锹放回去,坐上驾驶座启动车子,前后一番动作,早已气喘吁吁,衬衫湿透。他靠在椅背上平复了一下,才继续说:“我得找个在厂子里水浅的新人做才有说服力,当然了,我也不是没私心,等着李总开口说办周副经理也有一阵了,至于为什么找你,只是巧合,不找你也找别人,女人胆子小,好控制一些,当然我没想到你这么出乎我的意料……”
他顿了顿,今天碰面以来第一次恢复以前的和蔼,笑说:“好了,你的疑问我是不是回答的差不多了?你现在知道的也不少了,这事继续接受还是换人是不是该好好想想了?”
赵念舟不怀疑这个建议的可实行性,可是她这下想的更明白,报告照实写了,得罪了厂长、周副经理,走她一个,不照实写,孙主任不为难她,可是就怕厂长不放心她,十有八九还是得走。
……
进了两台日式制冷器就几千万,保养别的机子也不能省,二厂停了一周,李晋成各种花销算进去损失竟然小一亿。
晚上心情不爽,打电话训斥孙主任办事效率低,想说卷铺盖滚蛋吧,又觉得他是厂子的元老,年龄比自己大将近二十,要不是上下属关系,按着李父得叫叔,面子还是得给。
挂了电话躺床上闭目养神。
周芸洗完澡贴上来,身段扭起来像条妖娆的蛇,骑坐到他的腰腹,身子又香又软。
李晋成下手不免有些重,剥干净她的衣服,不管不顾地冲进去。
周芸“嗯”了一声,尾音拖得绵长娇弱。
他心一紧,邪火更盛,烧的理智全无。这是一场热血沸腾的冲撞,想穿过去,毁灭她,又烫又硬的地方却被极致的柔软化解,包裹着,吸吮着,缠绵蚀骨。
李晋成看到顶峰,一步之遥,身下更用力,意识在这一刻更清醒,没带套,最关键的一刻必须拿出来。
周芸却紧紧抱住他,试图阻挡他的动作,口申口今:“留在里面……我想要……”
李晋成突然停下,毫不犹豫地抽出来,紫红色的东西布满青筋,硬的发涨,眼睛却冷厉地盯着她问:“你说什么?”
周芸反应过来,有些害怕,沉默半晌,心一横:“我想要孩子!”
他皱起眉,翻身下来,手遮住额头,轻声说:“你年纪还小……怎么突然这样想?再缓两年吧。”
她垂下眼,反问:“怎么小了?这是最佳生育年龄,我不急,你能等吗?你多大了?”
李晋成脸色缓和,笑出声:“你是怕我不行?你觉得我像是那方面要不行的?”
“我不是……”她坐起身,认真道“结婚时也没说不要孩子吧,你在等什么?不想要就直说。”
李晋成也坐起来,说:“要,不是现在,晓晓接受不了。”
“她一辈子不接受我,就一辈子不要孩子了?我是嫁给你了还是嫁给你闺女了?什么都要她点头!”
李晋成抹了把脸,心情不好,甜言蜜语也懒得说。
正僵持,电话铃声响起来。他松口气,起身去阳台。
周芸盯着他的背影,压着怒气没爆发。
他回来时脸色更不悦,弯腰穿裤子,提醒她:“咱们结婚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吗?生孩子的事先放一放……”穿好外套又说:“最近厂子事情太多,别的回头再说吧,我出去一趟,不回来了,你早睡,明早我回来给你带早点。”
“不许走。”周芸拉住他的衣服。
“厂子有急事,等着我去处理。”
“那我呢?你就这么走了?”
李晋成不看她,笑说:“赶紧睡吧。”
周芸的眼泪浅,说话间啪嗒啪嗒落下来,他往常都会服软,今儿怎么看怎么心烦,说:“偶尔用用好使,老这样腻不腻?我瞧见就心烦,你爱哭自个哭吧。”
“李晋成!”周芸听了他的话,眼泪更收不住。
他叹口气,开门往外走。
周芸满腔怒火难平,拽着被子扭打了两下,她有什么错?不就是说想要孩子?这是夫妻义务!凭什么她一直迁就!说不清楚还想走?
李晋成出了卧室,刚要下楼梯,只觉得背后被猛烈撞击,撞击的他往前趔趄了两步,还没反应过来,肩膀一热,而后是一阵剧痛。
周芸在咬他!
他骂了一声“操”,看也没看,驾着身后衣衫不整的人退回卧室,门闭严,用力掼到床上,压着嗓子骂:“你他妈疯了,是不是我太惯你了?你再动手试试!”
肩膀疼痛在持续,隐约感到濡湿,他回手摸过去,不知道她使了多大的力气,隔着布料被咬的血肉模糊。
周芸缓过劲儿,坐在床上抽噎,不知自个刚才是不是脑子进了水。
李晋成怕惊动到隔壁的李晓,扯被子盖住她的身子,脸色阴沉,额角青筋凹凸,样子吓人,语气异乎寻常地狠厉:“你发什么疯呢?周芸,适合而止这四个字儿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周芸垂着头,不吭声。
李晋成拎起来外套,遮住伤处,拎起车钥匙要走,周芸顿时害怕,赶紧问:“你去哪?”
李晋成冷笑,反问:“你他妈说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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