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爱与痛 第四章一枝一叶总关情

    总以为这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自然的精灵，总以为这满树的繁华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然而，就是在放学的路上，那枚火红的枫叶悄然地别离母体飘飘然地落在了郭大海的手掌间，它轻轻地款款地一动不动地任他摩挲，这叶上有津脉的流溢，有阳光不懈的涂染，一枝一叶总关情，这是自然的馈赠，想到这里，郭大海脚步顿时轻快了许多。

    回到“家”后，大海将红叶夹在了他最爱读的“郁达夫小说精选”里，这本书他读了三四遍了，然而还在读，在中国现代作家中，他只把郁达夫当做真才子，其貌不扬却满腹才情，生当乱世却傲骨嶙峋，面对左翼联盟的指责却能独持己见。

    郭大海将郁达夫奉为自己的榜样。

    “曾因醉酒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郭大海正在摇头吟颂，蔡佳佳背着书包进屋了，轻轻关上门，见大海正在多情地看自己，蔡佳佳一乐，她把手中的一枝色彩艳丽无比的红叶展开来让大海看，并娇滴滴地说：“奇怪，我眼睁睁就见这枚红叶自枝上别离后飘啊飘的就飘到我手中了，而且我只见了这一枚，别的我没看见，一叶落知天下秋啊。”

    大海也不甘示弱地把夹在书里的红叶取出来，“我拾到这枚红叶的情景跟你的一模一样，也是只有这一枝，我握到这枚红叶后的感觉是一枝一叶总关情，可你的感觉是一枝一叶总悲情，年纪轻轻的，不要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的。”

    蔡佳佳想了一想说：“不要什么都跟我一样，也不要动不动就情啊情的，让人难为情。”

    大海立即道：“不是我想跟你一样啊，是事实摆在那，说明咱俩有缘，绝对有缘。”

    “什么缘啊，以后不要跟我提缘，缘是最不靠谱的东西。”

    “没有缘咱俩怎么能在一起呢？”

    “谁跟你在一起了，麻烦你照照镜子好不好，另外我跟你说，有缘无份还不如没缘。”

    两人说着说着就面红耳赤起来，最后蔡佳佳使出杀手锏，“你要记着八条禁令里有一条，叫女生都是对的，不许悖逆。”说着自己脸却羞红了。

    郭大海见蔡佳佳并非真的生气，自己也轻松泰然下来，心想：“这个女子不但冷还倔。”

    于是郭大海推门进了厨房。

    蔡佳佳也推开门，“你要干什么啊？”

    大海正系围裙呢，“做饭啊，早点做，你早点吃，然后早点走啊。”

    “谁说我要走啊，你以为这屋是你自己的啊，我说在这就在这，说走就走，今天就不走了。”

    “蔡佳佳，谁说这屋是我的了，我是为你考虑，为你好知道不，别好心当驴肝肺。”

    “行了，你就别好心了，出来吧，瞅你那样也不象会做饭的，有我在，还用得着你吗？”

    说着，蔡佳佳上前解下郭大海身上的围裙围在自己身上，并炫耀似的说：“看，只有女孩围上这个才美。”

    郭大海感动得几乎要流泪，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看大海这个窘样，蔡佳佳笑出声来，“怎么？还要为我流几滴眼泪，你流吧，我看着。”说着就盯住郭大海不放。

    大海临出门时说出这样一句话：“要是有能耐你就给我做一辈子饭。”

    “郭大海，你占我便宜。”蔡佳佳大声喊。

    转眼间一盘炒鸡蛋，一盘炒西芹就做好了，蔡佳佳围着围裙俏俏丽丽的端上桌来，色香味俱全，郭大海此时正坐在饭桌旁，蔡佳佳单凤眼圆睁：“郭大海，你待得倒挺老实，去，把饭盆端来，把碗筷拿上来。”

    郭大海乐不可支地去完成任务了。

    看了看饭桌，大海感觉还缺点什么，于是对蔡佳佳说：“我去去就来。”

    “干吗去啊？”蔡佳佳不解。

    一刻钟，大海推门进来，他买了两瓶啤酒、一袋油盐花生。

    坐下后，大海一边启瓶盖，一边对蔡佳佳说：“今天是咱俩合租第三天，早就应该庆祝一下，可是你太忙，今晚难得相聚，饮点酒，好好聊一聊，既加深了解也增进感情。”

    蔡佳佳夺过启过的酒瓶，给大海和自己的酒杯斟满。

    大海站起来，举起酒杯，“来，佳佳，很高兴能跟你做同学，并与你合租。干杯。”两人一饮而尽。

    蔡佳佳再次把酒杯斟满，也站起来，举起酒杯，此时面颊微红，象梅花印上她的脸，“能做你同学并与你合租我也挺高兴，本来是与王一凡合租的，可是她临时变卦了，于是你就趁虚而入了，也算有缘，为了缘份干杯。”两人又一饮而尽。

    这个女生看似娇娇弱弱的，没想到还挺能喝，敢喝。大海把蔡佳佳酒杯拿过去，再次将两杯倒满。

    蔡佳佳这时摆手，说：“不能再和你干杯了，不行了。”说着咳嗽了一声，“一般情况下我从不喝酒，今天陪你喝了两杯，已经打破计录了。”

    “听你的，我多喝点，你少喝点，不过话不能少，我今天想跟你多说点话。”

    “愿意跟我说话吗？我又冷又倔的。”

    “喜欢，因为你的声音比周华健的歌声还美。”

    “有人说你长得象黎明吗？”

    “有啊，是我农村的女朋友，她总说我长得象黎明，我觉得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怎么？你也觉得我长得象黎明？”

    “嗯，我觉得也象，不过你也别臭美，你长得象刘德华跟我也没关系。”

    “有人说你长得象山口百惠吗？”

    “有啊，不过他不是我男朋友，只是男性朋友。”

    “你知道吗，山口百惠一直是我的梦中情人。”

    “求求你了，别那么肉麻好吧！”

    “对了，你刚才说的王一凡是我班的王一凡吗？”

    “是啊，就是今天把你压在身子底下的那个姑娘。”

    “你眼睛还真灵。”

    “当然了，尽看不应该看的了。”

    “对了，请问你昨晚前晚上哪去了？”

    “你想知道的太多了吧？恕不奉告。”

    “好吧，只能暂时悬疑了。不过那晚我做了个不好的梦。”

    “梦什么了？”

    “你想知道的太多了吧？恕不奉告。”

    “一个大男生，小心眼。”

    入夜了，月亮又披着面纱开始散发清辉了，大海酒意尚浓，把玩着蔡佳佳赠予自己的那枚红叶，他开始给晓娟写信：

    晓娟，今天真高兴，你猜我班语文老师是谁？他就是咱们老乡，老乡老乡两眼泪汪汪，他希望我为家乡争光……这里什么都好，同学们穿得都特时尚，谈吐思维都特现代，只有我土里土气的，同学老师对我倒挺友好，挺关照我，只有我自己仍有隔膜感，仍有寂寞感，每时每刻都想你，想你温润的唇 ，想你滚烫的腰身……

    蔡佳佳躺在床上手中也把玩着大海的那枚红叶，回味着大海带着被酒烧得赤红的面孔把这枚红叶交到自己手中时说的话：“佳佳，咱们都是穷学生，我也没什么送你的，这枚红叶是老天亲手交到我手中的，让我借花献佛，把它给你吧。”他的眼神那样虔诚。

    佳佳也娇羞地把自己的那枚红叶给了大海。“聊题一片叶，寄与有情人。”蔡佳佳不觉吟出这样一句诗，同学之间就不能寄相思吗？她在问谁呢？问自己吗？她不知道。

    她觉得大海是个可爱的大男孩，不知为什么，她对大海有本能的信任感和亲切感，可每每见到他却不自觉地冷横硬起来，自己是咋了？百思不得其解。

    迷迷糊糊中，蔡佳佳入梦了。

    梦里一忽是李鑫鑫坐在轮椅中痛苦挣扎的样子，一忽是他离开轮椅健步如飞的样子，一会她泪流，一会她笑出声。

    一直睡眠良好，可是今夜她从梦中清醒，缓缓坐起来，见满室的月的清辉，根本没有李鑫鑫的影子。她去了趟卫生间，听到了郭大海沉沉的睡眠中才会发出的均匀的呼噜声，她意识到这不是李鑫鑫而是郭大海，是一个刚刚与自己合租三天的同学，她顿觉温柔缠绵起来，在新的青春里程里，她在享受奋斗的果实时，也遇到了新的风景，郭大海是那美丽的风景吗？

    带着这清新的问题，她又睡下了，又开始了梦之旅，她梦见了王一凡，王一凡一直挽着她的胳膊，亲密无间，但转瞬间就变了面孔，盛气凌人地指着她的鼻子说：“郭大海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