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本就是一件涉及到信誉的事。
偏世人多爱投机取巧,自以为是,于是被骗者不计其数。
宁二爷面目狰狞脸色惨白地咆哮着抱官抓人。那可是一万两啊,不是区区小数目。原以为攀上了高枝却没曾想到竟然是泥潭浮木。
其他几位爷脸上似挂着担心的面容,实则心中狂笑不止。
想要借着女儿攀爬上去这本身就站不住脚。且不说来人并不是知根知底的人物,这里也不是京城,哪里就能一步登天。
宁大老爷端坐在太师椅上,只淡淡地喝着茶,眉宇间丝毫担忧烦躁都没有。
宁五爷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自家亲哥,往日里大老爷最是小心谨慎勤俭持家的,这次犯下大错,应该着急的如宁二爷那样满地转才对,怎么会如此淡定。
“二弟,坐下吧。转的人心烦。”宁大老爷沉声说道。
“大哥,那人可是骗了咱们家银子,你怎么能这样沉住气。他可是骗了你啊!”宁二爷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宁大老爷浅浅地抬起眼睫看向宁二爷,口气如三九寒冰:“被骗的人是你。”
宁二爷一噎,这时候还要分得如此清么?你可是去见了那人的,回来才划了银子。也不是他空口白牙套了银钱出去的。明明是两个人的过错,倘若大老爷看的仔细些,这些事说不定就不会有了。
宁大老爷低头抿了一口茶:“我知道你心中埋怨我,倘若我看人仔细些,银子就骗不走了,是么?”
宁二爷被戳中了心事,不自在地别开脸,嘴上说不敢。
宁大老爷放下茶杯,抬起头来看着众位兄弟:“父亲在世时曾经说过,做事,在心在人。老爷子走了这么多年,怕是各位弟弟早已经忘了老爷子的家训了吧?”
话音落地,众位等着看好戏的爷们顿时肃了脸。
宁老爷子在世时最讲究一家团结。常说尽人事听天命,自己尽了全力,剩下的就看老天爷赏不赏给了。守住心,做对人。这才是为人处世的本源。
见众位弟弟都低下了头,宁大老爷才微微缓和了神色。
“我活了这么多年,守着老爷子的家训,丁点差错不敢有。唯一一次违背,想来老爷子应该会原谅我吧。”宁大老爷柔声地笑了笑。
众人不解地看向宁大老爷,难道他这是在给自己的失误找托词?宁二爷更是捏紧了拳头。这就是嫡子庶子的区别,就算宁大老爷做错了事,也断不会遭受指责。而他,就算努力一辈子,也永远得不到正眼相待。
宁大老爷看着宁二爷紧绷地坐在椅子上,淡淡一笑:“我用了假银票。”
众人:……
不知道是谁倒吸了一口冷气,众人的表情都狰狞了起来。用假银票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宁大老爷身为家主,怎么可以将全家的性命不当回事?
宁二爷心中有那么一刻是欣喜的,可突然,他发现宁大老爷嘴角的笑意带着淡淡的调侃。
“大哥……?”
宁大老爷见众位弟弟脸都吓得惨白,笑了笑:“暗行御史拿走那一万两银子,我给了银票。十张一千两的假银票。”
梨香院内,重华震惊地坐直了身子。
“假银票?”
这个时代有银票已经够让人惊讶的了,居然还有假的?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宁大老爷竟然会用假银票去贿赂暗行御史?
这里面信息量和槽点太多了,一时间重华都懵住了。
青鸢小脸青白地拧紧了眉心:“小姐,大秦律法,使用假银票是要株连九族的。”
重华慢慢地靠回美人榻上,脸上的震惊仍然没有消退。
青鸢见重华只是惊讶,一点担忧的表情都没有,顿时有些急了,伸手摇了摇重华。
“小姐,要赶紧想办法啊。宁大老爷这是将全家人都逼到悬崖边上了啊。”
重华被青鸢摇的晃悠悠的,低头看了看她:“可那假银票是给了假的暗行御史啊。”
青鸢点点头:“对啊,万一他将这事捅出来。宁家就全完了啊。”
重华诧异地看着青鸢:“他是假的,捅出来倒霉的也应该是他吧?”
青鸢一愣,对啊,那人可是个骗子。倘若真的对簿公堂,假冒暗行御史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啊。
这,这不等于是吃了哑巴亏,只能吞下去?青鸢愣愣地捏着帕子。
重华抿嘴笑了笑,拿起绣绷,低头穿针引线。宁大老爷才是真正腹黑之人。看上去人畜无害整日暖洋洋的,里面黑的见不到底。
说不定这假银票是以前不小心收的,正愁没地方销毁,销毁了又无法挽回损失。正好有二百五撞上枪口来,既能摆脱这块烫手山芋,又能借此机会敲打一下家里的兄弟们。一举数的,真难为他如何想到。
整件事跟宁家半点边儿都没擦上,若非要说损失……宁若琳的婚事怕是要再议了。
张家已经被她得罪死了,况且宁若琳退婚打得不是宁家的旗号,外面对宁若琳的评价也随着这件事一落千丈。
女人有错会千夫所指,男人有错,你是不能捅出去的。
重华摇了摇头,叹道:“恐怕三小姐是嫁不到好人家了。”
二房那边,宁若琳早就从跑来可怜她的其他房姐妹们口中得知自己看上的竟然是个骗子。从最开始的不相信到歇斯底里到摔了整整一屋子的古董,最后只扑在床榻上哭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明明那人气度非凡风度翩翩,怎么可能是骗子。
难道暗行御史也是假的不成?
哭了半个时辰,宁若琳就杀去自家母亲的院里叫屈。还没等哭喊出来就让一万两被人骗走的消息吓的闭上了嘴。
是她,都是因为她,家里才会被人骗了银钱。
那可不是小数目啊,足足一万两啊。
二夫人拧着眉看着妆都哭花了的女儿,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爹已经去了正院,今日这事若是没个交代,怕是咱们二房从此就不能待在宁家了。”
宁老爷子本就是个钻牛角尖的人,家规卡的死死的。有丁点错处都要严加处罚。更何况是这种识人不清还被人骗了银钱的荒唐事。
“可是,可是明明是爹被骗,这关爹什么事呢?”宁若琳这会儿还不知道被害人这个词,只是反复念叨着骗人的才有错。
二夫人看着她:“你爹是记名的庶子,有了错处,自然是你爹扛着。”
在二夫人心中,对长房有着不清不楚的怨念。
最开始嫁入宁家的时候原以为自家老爷只有上面一个哥哥,下面都是弟弟。若有一日大老爷没了,自然也是二老爷接了家主之位。
可时日久了,她才知道自己嫁的不过是个记名的庶子。正经的嫡子是下面的三老爷和五老爷。为了这个,二夫人几年都没给二老爷好脸色看。不留二老爷过夜不说还吃斋念佛。
夫妻俩嫌隙一天比一天大。倘若不是为了女儿的前程,二夫人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同二老爷多说一句话的。
可如今,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她还有个女儿。她总不能至女儿于不顾。
偏她又没有儿子傍身,否则也算有个依靠。
宁若琳瘫坐在椅子上,眼神闪动,眼泪不受控制地留了满面。
“都是那个重华搞的鬼!”宁若琳突然大声喊起来。
二夫人一愣,女儿这是疯了不成?明明就是你去陷害人家,人家不过是不愿攀附高枝。当初她们还庆幸和嘲笑过重华的假清高。可如今看来,人家才是真聪明。
宁若琳紧紧地捏着帕子,眼睛瞪得大大的。猛地站起身,也不管二夫人的阻拦,掀了帘子就跑了出去。
二夫人眼皮乱跳,高声喊着丫鬟们去拦住三小姐。心中只盼着女儿懂事点,千万不要去五房找麻烦。
宁若琳紧咬着牙,丝毫不管身后丫鬟们的呼喊,拼命朝着梨香院跑去。
没错,都是那个重华的不好!都是她搞的鬼。否则二公子怎么会弃她而去。一定是重华去勾~引了二公子。二公子那样显贵的人,怎么可能是骗子。
耳边烈烈的风声,宁若琳只听得见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眼看着转过花坞就到了梨香院,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可她咬着牙坚持住了,稳住了身子朝着梨香院跑去。
梨香院门口的婆子见到宁若琳恍如癫狂地朝着门口冲来,吓了一大跳。这哪儿能让她就这样进去,自然要拦住的。
宁若琳一个千金小姐,怎么是粗使婆子能随便碰的。婆子们本想虚拦一下,却一个不留神被宁若琳挣脱,跑进了院里。
二院的丫鬟们正聚在一起闲聊,见宁若琳衣衫不整地冲了进来,都愣住了。一时竟忘了行礼。往日若是如此,定然会挨骂。可今日宁若琳心中牵挂的不是这点小事。不理丫鬟们径直朝着重华的暖阁冲过去。
重华靠在窗边,无意中抬头就看见了面目表情无比狰狞的宁若琳朝着她屋里冲了过来。
还没等她诧异,宁若琳已经进了屋。脚底没站稳就朝着重华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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