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丰言语伤感,众人听了心情各异。 .
大明王内心着实震撼,暗想此人说的如是真的,那此人不是可以永久的活下去,几乎和神仙一样?就算不是神仙,也比那木匠的儿子要牛逼许多?
龙树念了句佛号,暗叹生命的玄奇。
单飞心道这种方法听起来简单,但自远古以来,似乎只听说巫咸、女修有这般神通,鬼丰居然也会这般本事,那他究竟是哪个?
夜星沉径直道:“你为何要选中那乞丐?”当年的刘武浑浑噩噩,不太了然世事的险恶,如今的夜星沉却是一语直接钉住对方的目的。
大明王心中微凛,暗想你鬼丰如今这般俊美的模样自然比要饭的乞丐要强过太多,你不要告诉我们你是眼睛瞎了才这么选的。
鬼丰解释道:“我适才说了。我当年会戴面具,因为我是一片空白。”
“你究竟要说什么?”夜星沉饶是极为清醒,仍不明白鬼丰的用意。
鬼丰喃喃道:“这的确有点难以理解,我虽准备对夜宗主和单飞坦诚交代,但眼下仍旧不是真正的时机。”
“你在提防什么?”单飞问道。
鬼丰笑了起来,“单飞,你说的很好,我的确是有提防。但我不是在防备你们两个。”
龙树、大明王略有尴尬,暗想此间一共就有五人,你鬼丰这么说,那就是在提防我们了。
摇摇头,鬼丰又道:“事实亦非龙树、明王想的那样。”轻轻叹口气,鬼丰认真道:“都说为山九纫、功亏一篑,我准备了许多年,就不想事到临头还有什么闪失,因此还请诸位见谅。”
单飞、夜星沉有些意外。他们均感觉鬼丰摘下面具后,好像就是换了个人般。龙树合十微笑道:“鬼丰施主客气了。不过本僧如今方才明白鬼丰不久前所言的深意每个人内心深处果然都有不想被别人看到的东西,看来不但夜宗主如此,鬼丰施主亦是如此。”
鬼丰淡淡一笑,“大和尚难道不是这样吗?”
龙树认真想想方道:“世俗谛说的解脱是有解才能脱,亦就是解开方能放下之意。在人之身有不能放下时,就会有爱、取、有之心。有此因缘,难免心中就会有所提防,不想被外人所知。本僧尚未解脱证道,自然也有点放下不的事情。”
“大和尚,这就是你对《华严经》不能放下的理由?”鬼丰反问道。
龙树微笑道:“施主说的极是。佛门三宝佛、法、僧,以法宝为依止最重要的法门,本僧难放下《华严经》,是因听其记载世俗解脱之法,这才苦苦求之。若等真正能放下时,本僧恐怕不会再出现在鬼丰施主的面前了。”
鬼丰微微摇头,不再和龙树多说佛法一事,他继续对夜星沉和单飞道:“记得不久前,龙树高僧曾引过孔子所言,我倒是感触颇深。孔子曾说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众人记得事实的确如此,均在思考鬼丰的言下之意。
“孔子一句话其实说了世上的三种人。”鬼丰径直道:“生而知之、生而不知,还有一种就是生下来就如我这般,空白的有如一匹白布。”
你鬼丰实在有点过分了。
大明王心中不满,暗想你们中原人要不要都是这般含蓄的无耻?不久前你才说夜星沉不是殃及无辜的人,眼下你又说自己和白布一样?你这种人诡异非常、深不可测,你若是白布,我就是孟母了。你们睁着眼睛说瞎话,真的当我好傻好天真吗?
鬼丰倒像是看出了大明王的想法,“孟母三迁,是明白近墨者黑、近朱者赤的道理。荀子也曾经说过白沙在涅,与之俱黑。世人若非生而知之者,向善者多是求择个好的环境避免被世俗污垢,却不知老子早就明言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天下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老子的意思是,因为你们认定了天下有美善的事情,世上才有了丑恶和不善。你们都和孟母般去找好的地方去居住,那地狱谁来光顾呢?”
他说起这句话时,不知为何,秀美的脸上竟有洁白的光辉闪现。
单飞、夜星沉均是听音辩心之人,不由在想鬼丰这句话很有感触,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在想着什么往事。
龙树一旁赞叹道:“鬼丰施主很有佛缘,所言极是鞭辟入里。”
“大和尚说笑了。”鬼丰似回过神来,继续道:“老子和释迦本是同源,所言自然很是相近。世俗将其分类认之,我等却不必拘泥于此。”
“正是如此。”龙树赞同道。
“我适才所言在你们听来或许有些偏激。”鬼丰认真道:“但事实却是,这世上自黄帝以下,早被权欲熏染的没什么干净地,想要找个不被污染的环境实在难之又难,孟母虽能给儿子择邻而居,却难改孟子苟全性命于乱世,但求显达于诸侯的命运。”
“然后呢?”夜星沉冷冷道。
“我是想说,哪怕孟子那般人物,亦难免泥染白沙的结局,我却是不同的,因为我是第三种人!”鬼丰道。
众人提振精神道:“你有什么不同?”
鬼丰道:“我虽是空白,却不会让墨染泥混,这是我最为幸运的地方。”
你本身就和墨泥一样,只有你能去染别人的好不好?大明王极为头疼。
单飞却是认真思索,“你是说……你在遇到那乞丐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吗?”
鬼丰沉默片刻,“不是不知,而是不解。我不解高门酒肉臭、为何附近还有冻饿之死的人;我不解如邓通那种人物的钱财数十代都无法花尽,却还是贪婪的如蝼蚁般希望将天下钱财聚集在手,最终落个一无所有的下场;我不解何以世上很多人说的很是动听美妙,暗地里却做着龌蹉不堪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为何那乞丐频临死亡,最后的愿望却是要为了别人。”
你是傻的不成?这不是这世上常有的事情?大明王困惑不解,他对这些事情着实习以为然,搞不懂鬼丰为何会困惑。
龙树一旁道:“这本是释迦所言的苦之集谛,难得鬼丰施主这般主动的去思索。传说中,释迦本是国王之子,就因看多了鬼丰施主说的这些事情,这才立志要帮世人解脱。”
鬼丰点点头,却又转瞬摇头,“我和释迦不同,释迦要帮世人解脱,我却想这些事情必定有源头所在,我要做的不是替世人解脱,我为什么要替他们解脱?我不欠他们什么的?对不对?”
顿了片刻,鬼丰道:“我虽会借用世人的躯体,却不会强取豪夺。被我借用那人若是不同意,我绝不会如巫咸、女修般强行下手。从这点来说,世人若都和我这般,本会少了很多苦难。”
单飞心中暗想鬼丰说的丝毫不错,这世上若都如鬼丰这般公平交易,说不定真会太平许多。
“我要做的不是替世人解脱,而是要找到一切事情的源头。”鬼丰认真道。
这有什么不同?大明王内心糊涂。
龙树却是若有所思,低声道:“善哉善哉。”
“为了这个目的,我到了这个世界后,选中的第一人就是那个乞丐。”鬼丰回忆道:“那乞丐得婉儿相助后活了下来。婉儿成为王后后,他一直守卫在婉儿左近。”
夜星沉瞳孔微缩。
鬼丰随即道:“不要说那时刘武不知这件事,哪怕婉儿亦不知道此事。在那乞丐想来,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他受婉儿的救助,就要还了这份情,他之后的生命,似乎就是为了婉儿而活。”
众人心中微颤。
“你们听了是不是很有感触?”
鬼丰蹙眉道:“世事就是这般奇怪,当时许多人做了似乎惊天动地的事情,却不能对我有所触发,唯独那乞丐的行为,却是让我极为感慨。那乞丐知道婉儿有了大难,就想帮助婉儿。可惜的是,他终究是个乞丐,不等接近婉儿的时候,他就被刘启的手下打残将死。夜宗主……那时候的刘武稀里糊涂,但你如今却应该知道,你那时候的王府,已和刘启的禁宫没什么两样。刘启要确保一切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就不会让任何可疑的人物靠近你和婉儿的。”
夜星沉双手握拳,骨节“咯咯”作响。
“我在那乞丐将死的时候和他达成约定,我借用他的躯体活下去,却可帮他做件事情。”鬼丰又道:“夜宗主,我明白你愤怒的缘由何在,你认为我那时可以救下婉儿?”
夜星沉心中正是这般想法。
“如果那时我和刘武的关系如眼下和夜宗主般,我或许会考虑出手。”鬼丰摇头道:“但夜宗主如何会想不到,那时候的我不是救世主,我也不欠刘武什么。那时候刘武虽在苦难,但比他还要受罪的人数不胜数,我能拿出一根无间香给卜邑,已是极为公平的举动。”
夜星沉默然。
“当然,我那时也不觉得吃亏。我选中了乞丐,就是想知道他心中究竟如何在想。”鬼丰正色道:“当时对我来说,明白那乞丐所想,是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眼皮微跳,单飞沉吟道:“你借用了一个人的躯体,就能真正明白他在想什么?一个人若非到了最后绝望的时刻,如何会将身躯借给你?因此你不是杨阿若、也不是姜岐,你只是在他们临死前找上了他们,然后你不但借用他们的身躯,还用了他们的名字?换句话说……”
单飞醒悟道:“杨阿若和姜岐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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