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那本春秋时代成书的《考工记》记述,很早之前,华夏制造弓箭就制定了一套严格的工艺规制。\\\\即是所谓的冬剖析弓干,春治角,夏治筋,秋合拢诸材,冬定型,待得天气极寒之时,方可动手修治弓身。即便是在最为理想的制作环境中,一名工匠从头到尾也总共需要耗费三年时间使弓材不断适应外部环境变化,从而减小弓身的形变,如此才能制作出一张像黄桦弓这样的顶级良弓。
常言道:货卖识家。这话讲得半点都不假。
当精擅射术的陈凉乍见林旭从里屋取出的这张黄桦弓,他立马连眼神都直了,那表情活似是四十岁的老光棍偷窥裸女出浴。
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从林旭手上接过这张宝弓,陈凉是摸了又摸,上看下看,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饶是如此,在视如珍宝地摩挲了半晌之后,陈凉叹了口气,又将这张弓双手递给还给了林旭。
当被询问为何不肯收下这张弓,陈凉垂头丧气地说道:
“林大哥,你这张弓真是件宝贝。俺前些年在郡城当铺里面见过一张不如它的,卖价要二百贯呢!你的这份礼太重了,俺不能收。你要是真不想要了,到城里找个下家卖了这张宝弓换钱,娶个媳妇成家吧!”
眼看着鱼儿已然上钩,林旭又岂能轻易叫它跑掉,当即虎着脸说道:
“陈兄弟,话不是这么说的,这张弓我留在家里也是摆设,送给陈兄弟你那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若是拿了弓出去卖,那是对祖宗不敬,虽说我的日子过得不宽裕,不也没走到卖房子卖地的败家子这一步上吗?”
如此这般,在林旭威逼利诱的再三劝说之下,陈凉方才改变主意,勉强点头答应收下这张价值不菲的宝弓。
旋即,林旭转怒为喜,接下来他们两个人又继续推杯换盏,就着烤虎肉和凉拌的几样小菜,喝得甚为尽兴。显而易见,到了这时候,陈凉业已将今日之前还素昧平生的林旭,当作了平生难得的知己。
酒足饭饱之余,陈凉死活也要把虎皮,以及此刻还搁在山上的虎肉、虎骨统统留给林旭,并且他表示林旭若是不答应的话,这张弓他是死活也不会要的。
通过接触了解,林旭大体上也摸透了陈凉的性情如何。这家伙是个标准的炮筒子脾气,喜欢就夸,讨厌就骂,城府这个词汇至少在目前来说是跟他绝缘的。林旭一早猜到陈凉不会白要自己的东西,当下也不与他争辩,很爽快地接受了这份物质补偿,稍后宾主双方尽欢而别。
目送陈凉美滋滋搂着黄桦弓远去的背影,林旭自言自语地说道:
“嗯,这步闲棋是落下了,将来会是什么结果呢?天晓得哟!”
前面费了些周折,与陈凉唱了一出宝弓赠英雄的好戏,林旭没有再动用这个化身向前探索,而是寻到附近村落,施法修改了本地人的记忆。
动用神力修改凡人的记忆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只要不是与人类的核心记忆相冲突,在一定幅度内的修正是很容易做到的。比如说要一个女人忘记自己的孩子,那就是极其困难的事情,不过反过来说,要修改那些人们认为无足轻重的记忆细节就非常简单了。这次林旭是让本地人产生一种理所当然的错觉,今后他们会恍惚记得那边的山脚下,很久以来就住着一户林姓人家。
此举算是林旭真正把这个樵夫的身份坐实了,今后他要与陈凉继续往来,这个固定据点和掩饰身份都是不可或缺的外在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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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巅一寺一壶酒而乐……”
化身装扮成算命先生,林旭孤身行走在在杳无人迹的荒山野岭间,颇有几分超然出世的仙气。随着看见前面的溪水边出现了一个提桶打水的小和尚,林旭便不自觉地念起了这首调侃圆周率的打油诗。
往前紧走了几步,林旭挥手打招呼,冲着那位正在俯身汲水的小和尚说道:
“小师父,请留步。”
闻声,前面这个身材不高,颧骨凸起显得面黄肌瘦的小和尚歪着头,上下打量着林旭,然后他双手合十说道:
“阿弥陀佛,施主您叫我有事吗?”
说不得,当林旭走近了发现,这小和尚生得一张棱角分明的长脸,倒也谈不上难看,只是瘦得可怕,两腮塌陷颧骨高高地突出,他的面色中也隐约透出几分葱心绿。小和尚的这副尊容,理所当然地使林旭联想起了那位一贯喜欢自诩为正宗猪腰子脸的本山大叔。
未语先笑的林旭此时摆出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说道:
“哦,在下是赶路人,眼看着天色不早了,想要找个地方歇一歇脚。不知道小师父的寺中可以留人借宿吗?”
在古代社会里,根本没有如现代那样完备的旅行住宿系统,在外奔波的旅行者跑到野外露营更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前后看不见人烟的旷野中常有虎豹豺狼等猛兽出没,而且那些体型不大,危险程度却不低的毒虫、毒蛇也为数不少。不消说,露宿荒郊不仅是相当考验一个人胆识的行为,而且还得有过硬的本领才行,要在这个时代当驴客,起码得有武松打虎的好身手和李时珍辨识百草的专业素养。正因如此,古代华夏通常是由各地的寺庙宫观代替旅馆职能,因为这些宗教性建筑大多修在山野间,很是方便那些走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方的行路人前往投宿。
小和尚大约也习惯了有人请他带路投宿,他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直截了当地说道:
“施主请随我来。”
闻听此言,林旭未免觉得奇怪,和尚一般都会自称为贫僧,这个小沙弥自称我,随即林旭开口问道:
“不知小师父是几时剃度出家的?”
“……上个月。”
闻声,恍然大悟的林旭点了点头,说道:
“哦,原来如此。”
一僧一俗,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泥泞的山路之上,林旭跟这个小和尚聊了起来。只是他好像不爱说话,林旭连续问了两三句,他才回答一声。
过了一会,林旭忽然一阵心血来潮,不知怎的他只觉得前面这个沉默寡言,一脸阴郁之色的小和尚颇为古怪。本着有杀错,无放过的精神,林旭调动神力开启了化身的天目。这一看是不打紧,他差点一哆嗦栽倒在地。
最近林旭的运气很邪门,他似乎专门跟这些没发迹的家伙碰头。天晓得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和尚竟然是真龙紫气的宿主。在天目所呈现的视野中,林旭清晰地看到了盘绕在小和尚周身的紫气,那色泽沉郁得有若浸满紫草汁液的染料槽,气息升腾翻卷若火焰燃烧,瞧着这架势,龙气应该已经开始发挥效用了。
眼前这个小和尚,以及猎户陈凉这样子正走背字,未曾发迹的大boss,统称叫做“蛰龙”。
貌似在数日之前,林旭的化身才跟一个身具五彩霞光的文盲猎户把酒言欢,今天他的另一个化身,当头撞见了更为逆天和稀罕的真龙紫气拥有者。纵然林旭自己就是神祇,他心中依然止不住犯起了嘀咕。莫非这年头有皇帝命的人,已然多得满坑满谷遍地都是了吗?抑或是说大秦帝国行将覆灭,所以一下子冒出这么多具有大气运加身的家伙,大伙准备集体争天下了?
正当林旭浮想联翩之际,少言寡语的小和尚忽然开了口,说道:
“施主,前面就到了。”
闻声惊醒过来,林旭抬头看清前面树丛后方,果然隐约能看见一间寺庙醒目的红墙黄瓦。
这时,林旭沉吟了一下,询问说道:
“哦,小师父你怎么称呼?”
“我是个小行童,师父没有取法号,施主您叫我四郎就行。”
两个人闲扯的时候,已经来到了这座小庙门前,只见一名红光满面的老和尚站在门口,一见林旭这位客人出现,他立即笑着迎上前来。
惯于接人待物的公关人士,眼皮子可没有那么浅薄,他们看人绝不是只看衣服,更重要的是观察一个人的精神气度。尽管一具化身不可能体现林旭的真正实力,但举手投足间看出些端倪还是没问题的,起码那种目光投向别人,随之而来的威压感觉,绝非寻常人所能具备。
“阿弥陀佛,老衲高彬,乃是本寺住持。敢问施主您是要进香,还是前来本寺还愿的呢?”
闻听此言,林旭欠身还礼,说道:
“在下只是个行路人,至此见天色渐晚,四外荒僻无处投宿,想请方丈行个方便。哦,香油钱自是不会短少的。”
寺庙虽然有代行旅店的职能,留宿途经的行商旅客,只是身为出家人公开营业图利,这也未免太不给佛祖他老人家面子了。于是乎,大和尚们对收费制度稍加变通,佛祖好像没说过寺庙留客人们住上一晚,离开时不能多给几个香油钱,这样收钱就变得名正言顺了。
目下是临近王朝末世,各地盗匪横行无忌,即便佛门清净之地也得小心被土匪惦记上。
要知道,寺中的佛像多是青铜铸造,外带表面鎏金装饰,这样一尊佛像少说有数百斤重,如果按重量算得折合多少枚半两钱啊!
守着这么一座大金山,的确是不小心不行,况且附近盗匪多了,香客们当然也就裹足不前,原本已是冷清的香火愈发难以为继。现如今,留宿路过的客人成了支撑寺庙经济的主要来源之一,身为住持的高彬自然要对前来投宿的林旭热情款待。
当即,高彬老和尚满脸堆笑地说道:
“阿弥陀佛,施主既与我佛有缘,老衲又岂敢拒之门外,您请进。四郎,愣着干吗?速去打扫佛堂,待会施主可能要进香呢!”
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场景发生,林旭动作十分隐蔽地撇了撇嘴,对这位出家人的嫌贫爱富很是不屑。
老话说得好,宁欺老来富,莫欺少年穷啊!这老和尚高彬要是活得够长,兴许能看见这个被他训斥得跟狗一样的小和尚叱诧风云的那一天,不知到了那时,他又该是怎样的一副嘴脸呢?林旭不禁恶趣味地猜想起来,嘴角露出了在旁人看来很是高深莫测的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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