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八日,和往常一样,犹如火焰般灿烂的朝霞在天边悬挂,又是晴朗的一天。
空气中还带着晨露的清凉,清晨的阳光穿过街道旁繁茂的梧桐树在整洁的大道上投下片片不规则的光斑,赛纳河水安详宁静的流淌,灰色的野鸽群开始它们每天的晨运,此起彼伏的鸟鸣声在空中萦绕。
看上去,今天似乎和往常一样,又将是一个平凡而又普通的日子。
可是事实上,当第一缕阳光照耀到这座城市那一刻起,这一天就已经注定将在历史上留下它的痕迹,这是个已经被命运决定了的不平凡的日子。
今天的巴黎比以往苏醒的要早的多,骄傲的巴黎市民们并没有像他们平时习惯的那样慵懒的等待阳光照射到他们温暖舒适的床上后才揉着睡眼起床。
当阳光还未来得及散发出它的温暖的时候,巴黎市中心的几条街道上已经出现了三五成群的市民,他们聚集在在街道两边的花园和早早开门的露天咖啡馆里,互相轻松的打着招呼聊着天。
从接连响起的哈息声听得出其中有很多人昨晚根本就没有入睡。所有人谈论的话题都是同样的,那就是德军入城式。
巴黎方面在前天得到的这个消息,实在难以形容法国方面当时获知这个消息时的心情,用百感交集都难以一笔概括。
那些巴黎军政首脑们当时就想要跑到艾菲尔铁塔上去大吼几声,抒发一下这段时期积攒下来的那腔怨气,那群可恶的德国人终于玩够了,肯进城了。
为了和市民分享他们的快乐,巴黎当局决定在第一时间让全巴黎的市民知道这个消息,虽然其中的过程很复杂,由于巴黎广播电台还未修好,巴黎市政府调动了所有能够调动的传媒力量,甚至动用了所有的精察下基层通知,总算在当天傍晚前让每一个人都知道了这个他们盼望已久的消息。
巴黎当晚就沸腾了,很多娱乐场所,咖啡馆,酒吧,歌舞厅,甚至激院都宣布当晚所有消费一律半折优惠,于是巴黎人犹如过节一般肆意狂欢了一夜。
不是巴黎人忘记了自己的国籍,也不是他们想要卖国求荣。而是,这种被遗弃的滋味实在是太不好受了,他们被压抑了两个星期的情绪终于获得了释放。
在这两个多星期里,他们尝试过各种方法来给自己定位,但是都无奈的失败了。
他们曾经想要作为一个爱国者与侵略军战斗到底,他们想要从自己的政府那里获得支持,可结果让他们失望。
法国政府非常彻底的抛弃了他们的首都,彻底的遗弃了巴黎的市民。
贝当元帅甚至为了即将展开的停战谈判,为了避免再次刺激德国方面,还以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政府的名义发了电报过来。电报里命令巴黎市民为了法兰西民族的未来,必须积极配合德国人的接收行动,而且还严厉精告,在此之间任何抵抗都将被宣布为违法行为。
更离谱的是,贝当竟然完全掐断了巴黎与外界的信息渠道,就连丹茨中将现在都不清楚外面的战局究竟怎样,现在他所知道的外界情况全都得听广播。
而法国政府的电台也完全靠不住,除了一大堆现在白痴都知道是吹牛的战报之外就是呼吁法国人保持克制听从政府的命令和安排之类的屁话。
而且他们似乎对现在巴黎的局势没有丝毫的兴趣,电台里没有任何给予巴黎人的支持或者关心,似乎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巴黎这座城市一样,这让巴黎人着实感到伤心,怎么说这里都曾经是法国的首都啊。弄到最后还是德国人的广播时不时的还带上巴黎这里几句。
虽然保持着清醒头脑的丹茨中将压住了贝当的这份让人目瞪口呆的电令,他并没有按照贝当电报里命令的那样向全体巴黎市民宣布,他知道发布这种东西的后果有可能是一场兵变或者全民暴动。
不过,这份东西最终还是没能被压住,几个差点被这道命令气傻的法**官还是把这份丢人丢到极点的命令给捅了出去,而且还在巴黎市内传了个遍。
总算还好,丹茨低估了巴黎人的忍耐力,暴动没有发生,但是法国政府的形象却在巴黎人眼里濒临破产了。
可是还未等这波风头过去,街头又传开了政府撤退时拉走了巴黎市政储备物资和粮食致使巴黎现在的储备已经快见底,丹茨将军准备恢复食物配给制度的消息。
巴黎人终于愤怒了,在政府眼中,自己难道就像是被遗弃的宠物一样,谁捡到谁去养吗?巴黎人对法兰西现任政府彻底的寒了心。
于是,后面就出现了一连串无政府状态下的闹剧,又是百家争鸣又是红色起义,巴黎人在那段时间忙的不亦乐乎。
但是当那些巴黎市民热情耗尽,疲惫的回到家时,一种无依无靠的茫然感觉油然而生。
自己到底算什么,法国人?政府已经把自己一脚踹给了德国。德国人?自己身上流淌的是骄傲的高卢人的血液,先不说那些野蛮的侵略者是否对自己有认同感,自己扪心自问也不会认同这个观点。更何况现在德国人好像对巴黎也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似乎德国人也不想要这座城市,巴黎好像被双方都抛弃了。
世界上最辉煌美丽的城市,法国的首都,欧洲最璀璨的明珠,现在听上去真像是个笑话一样。
现在不是中世纪,巴黎又地处内陆,不依靠其他国家,巴黎不可能成为一个单独生存发展的zi诱城市,虽然有些大脑缺氧读书读傻了的家伙在街上发表过那种要求宣布巴黎duli之类的演说,但凡是大脑健全的人对此都嗤之以鼻。
巴黎人现在总算感受到阿尔萨斯和洛林人的心情了,这种没有归属感的感觉的确非常难受,简直会把人逼疯。
现在德国人终于要进城了,巴黎人心中总是有一些失落,他们在那晚大肆狂欢庆祝中何尝没有带着一种与祖国告别的悲伤和被抛弃的哀怨心情在里面。
但是现在既然事成定局,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那么就从今天开始适应一下在德国人管理下的生活吧。
但是,德国人究竟是怎么样的,这支把半个欧洲打的落花流水的军队究竟是怎样的,巴黎市民抱着对这个问题的好奇早早的来到市政府通知的地点等着德国人的到来。
上午七点四十分,香榭丽舍大街两旁已经站满了观看德军入城式的巴黎市民,现场嘈杂一片,市民们大声谈论着将要开始的仪式,不少人还端着从路边露天咖啡座买来的咖啡叼着香烟啃着带来的水果和早餐,各种卖小点心和香烟的小贩在人群中来回穿梭着。
看来经过两个多星期的围城,巴黎人原本就很大条的神经被磨练的更加粗壮了。现在的他们看上去与其说是参加侵略者的入城式更像是参观某个大马戏团的巡回游行一样。
为了维持秩序,巴黎方面调动了所有的精察部队,带着圆桶帽穿着黑色制服黑亮长筒马靴的法国精察来回巡视着,满头大汗的把不断冲出人行道向前张望的市民赶回队伍。
就在这时候,空中响起了飞机发动机的声响,所有人都仰起头向着空中望去。
听上去似乎不是大飞机,发动机声非常清脆而有韵律,随后声音的来源刹那间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一架刷着铁十字机徽的“白鹳”在香榭丽舍大街的上空轻盈的一掠而过。这架轻型联络侦察机飞的又低又慢,巴黎市民第一次从这么近的距离看到一架德国飞机,人群不由得一阵骚动。
“看,她好像想要降落!”一个市民大声惊叫起来。
的确,那架“白鹳”缓缓的在空中绕了一圈,随后沿着香榭丽舍大街缓慢的降低高度,看上去是想要在这条大街上降落了。
香榭丽舍最窄的地方也有七十米,最宽的地方达到一百二十米,是条名副其实的“大街”。只要飞行员技术过关,这种轻型飞机在这里降落没有丝毫问题,只要小心不要撞到两旁高大的梧桐树就行了。
飞机高度缓缓降低,机首慢慢改平,飞机犹如有轨道牵引的一般紧贴着街道的中线滑行着,微笑已经出现在飞行员的面庞上,谁都看得出这将是一次完美的降落。
可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意外就在这时候发生了。就在飞机机轮触地的那一刹那,就在飞机正前方不到两百米的街边,突然冲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而且还在飞快的往着大街中心跑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情惊呆了,看到这一幕的市民不禁发出了一阵惊叫。
没人知道那个孩子究竟是怎么从精察的眼皮底下跑到街上去的,也没人知道那个孩子为什么要这样做,大家现在唯一知道的是,一幕惨剧将会在自己面前发生。
就在这时,一个反应过来的法国精察猛的从街边冲了出来,向着那个孩子飞奔了过去,他想要阻止惨剧发生,但是旁边的人都清楚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飞机正在向着小孩飞速滑行,发动机还运转,两片犹如砍刀般锋利的螺旋桨正在向着那个小小的身影飞速逼近,胆小的人已经闭上了双眼不敢再看下去。
那名法国精察已经扑到了那个孩子的身边,他一把保住孩子小小的身躯想要转身离开,但是他也发现已经来不及了,飞机飞速转动的螺旋桨已经近在眼前。
那个精察绝望的抱着孩子转过身半跪着,希望用自己的身体为怀里的孩子挡住伤害,虽然他知道在飞机的螺旋桨面前自己的**和一张纸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他还是下意识的那样去做了。
人们张大着嘴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感人而又悲壮的一幕,他们爆发出第二阵惊呼。
但是还未等他们的惊叫声结束,事情又突然发生了转变,随后那声惊呼声就被更响亮的欢呼声所掩盖住了。
就在那架飞机距离路中间两个人不到十米的时候,随着一阵刺耳的发动机轰鸣声,铁灰色的“白鹳”竟然又猛的拔地而起,轰鸣着掠过跪着的精察的头顶,爆烈的飓风吹掉了那名精察的筒帽,轻型联络机挣扎着又向前滑行了十几米的距离之后重新重重的砸回了地面。
这一回可没有之前降落时那么潇洒了,由于前面机首抬的太猛,飞机已经失速,这次着地用坠落更贴切一点。
轻巧的“白鹳”现在看上去就像是只笨拙的信天翁在地面上歪歪扭扭的蹦跳着向着前方滑行,随着一串金属断裂声,一根坚固的起落架终于被坠落时巨大的力量折断了,飞机一下子就侧身翻到在了地面上,随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飞机在地面上转向九十度随后猛的停了下来。
在场的人都呆呆的望着眼前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的飞机,震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是随着大家逐渐的从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中清醒过来后,先是几个反应迅速的精察,随后是几个距离最近的市民,最后几乎在场所有的巴黎人全都飞快的向着歪倒在香榭丽舍上的德**机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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