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薇的上半身穿了件中式的白色对襟褂,下身是雪纺的牛仔蓝阔腿裙裤。褂子的颜色又不是直白的那种,印着银色的暗纹般华丽,领口前襟都有着古式的攀扣。雪纺的裤脚随着她的移动一摆一摆的,像是海边的浪花一样。这样的妙人配上这样的气质,相信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备受关注的。
然而此时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落到了江小瑜脸上,她刚刚一副自信的模样,唇角的笑纹甚至都还未落下去。偏偏此时她那么笃定的人,此时就出现在陆家,并且与陆老表现亲昵,两人一左一右地配合默契,真是好一对金童玉女。
周围虽然一片寂静,可是她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火辣辣的疼,这无声的一巴掌打的可真恨。江小瑜就那样看着他们下来,唇角渐渐浮起一抹自嘲。此时她甚至还有闲情分神地想,得亏了她脸皮厚,若是换个人来只怕都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她那精彩纷呈的表情无疑落进所有人的眼中,尤其是陆家二婶眼中带着看好戏的成份。楚菀因为经过几次相触,愈发觉得与江小瑜她投缘。她身上永远有活力似的,那般洒脱,令她十分羡慕。那样快乐,乐观的江小瑜,她实在不忍见她这般难堪,便欲站起身来解围。哪里知道还未起身,手臂已经被陆少毅不动声色地抓住,暗中冲她摇头。
楚菀毕竟初来陆家,许多事是插不上嘴的。更何况就算陆少毅的品行在业界颇具争议,说到底能与陆家攀亲,楚菀在父母的耳提面命之下,也不敢冒然造次。
事情在诡异的静谧中行过两秒,却让人觉得窒息了一般,楼上的陆老拐过角,便看到了坐在厅中的江小瑜。不待众人向他请安,便已朝着那个方向露出愉悦的笑来,并招呼:“小瑜回来了。”那样自然的语气,仿佛并没有发现气氛不对。
江小瑜的唇角动了动,才发现自己脸上的肌肉有点发僵,便起了身,脸上扬起笑,喊:“爷爷。”
“爸。”
“爸。”
“爷爷。”
“爷爷。”
“爷爷。”
此起彼伏的叫声叫,陆老的目光从两个儿子儿媳,及两个孙子,还有楚菀身上掠过,说:“都到齐了。”
一大家子人,林林总总算起来足有十余口,这还是今天孙女陆少涵一家没来,顾东城也没到。想到以后三个孙子都结了婚,再有了重孙后,这偌大的客厅怕是要装不下了。可是人老了就是这样,不止念旧,还喜欢人气。虽然明知家里人多这是非也就多了,可是看着自己这一大家人还是特别高兴。
“时间不早了,开饭吧。”他乐呵呵地说着往餐厅走去。
又是一阵稀稀落落的起身声,跟随其后陆续在椭圆型的餐桌上落座。
家里陆少辛年纪最小,将陆老安顿在主位之后,便坐到了后面。陆老左手边为大儿子大儿媳,右手边为二儿子二儿媳,陆妈妈下首坐着陆少辛,江小瑜。右手边也是这样,陆家二婶下首是陆少毅,然后是楚菀,再然后是陆少骏。丁薇走过来,坐在江小瑜与陆少骏中间,在最下首。虽然没有没人像对待楚菀那样招呼她,但是能这般自然又明正言顺地坐在这里,已经是很大的脸面。
“小薇薇,什么时候回来的?爷爷病了也不请安,骏哥哥若不是看了报纸,可还被蒙在鼓里呢。”上菜的功夫,陆少骏已经与丁薇闲话家常了起来,看来很是熟悉。
“回来没几天的,听说爷爷病了曾去医院看过,不过当时爷爷在昏迷,就只见到了少辛。这几天手边事又多,今天才得了空过来请安。”丁薇人本来就柔柔的,可是总会让人感觉身上有一股清傲在,在这股清傲在陆家的餐桌上却一点都没有,反而显的谦卑。说完还下意识地望了眼陆少辛的方向,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只不过他并没有看自己,仍是那副清冷的模样。
“有心就成了,爷爷很高兴。”陆老隔着长长的桌面看着她,那眼睛里满是慈爱。不过话锋一转,喊:“少辛。”
陆少辛抬头看向他。
“丁薇和丁宁都是在咱们陆家与你们一起长大的,像兄弟姐妹似的感情好那是自然的。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报纸不了解情况乱写,回头你让人跟他们交涉一下。”陆老说。话虽不重,可是意思表现的很明白。她们姐妹在陆家长大,感情好也只是兄弟姐妹的亲情。
“嗯。”陆少辛仍然那副清冷的模样。
陆老又抬眼望向丁薇,说:“小薇啊,你这几天如果接受采访也澄清一下,毕竟你是女孩子,这清誉可是毁不得。千万别学时下那些明星,靠着绯闻赚眼球。你是好孩子,将来嫁人会知道这些事以后都是困扰。”
丁薇闻言,放在桌下的手抖了抖,却没有表现出什么,只低眉顺目的点头。
没一会儿,饭菜便陆续端上。
主宅这边不像别的院子,养着专业的厨子,手艺不比外面星级酒店的主厨差。厨房也很大,设施齐全,主厨犹有助手在,开个派对都没问题。他在陆家服务了几十年,对家里每个人的口味都很清楚,包括只在这里吃过几次饭的江小瑜。
唯一拿捏不准的大概就是丁薇和楚菀,丁薇一则极少在主宅用餐,二则她口味除了偏清淡,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一般的都能接受。楚菀则是刚刚进来的成员,主厨特意了解后,试着做了几道偏清甜的菜。
围了一桌子人,那么多的菜,陆家却一直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教诲。所以偌大的人,餐桌上也只有碗筷相撞,或是细微咀嚼的声音,难免让人觉得压抑。没人喝酒,一顿饭也吃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又复移到客厅,商议楚菀订婚的事。
场地什么的已经选好,细节有陆家二婶亲自张罗,实在没有大房什么事。可是为了表现亲昵,陆家二婶还是拉着陆妈妈问长问短,嘴上像抹蜜似的说自己什么也不懂,怕出错。男人大概是比较清闲的,只负责拟一分宴请名单,其它事也交给下属去处理。
楚菀在陆家还是有些拘束,别人问她什么,她也总是带上江小瑜。这无形中也将江小瑜带到了谈论的气氛中,倒是反观无人问津的丁薇,难免有点尴尬。
陆老身体还不是很好,没多久便要回房去休息。
丁薇忙上前去搀扶,陆老却说:“小薇,你常年在国外,回来一趟肯定待不久。宁宁高考过后说要去读私人管家专业,将来在要接管家的班呢。前些日子还在宅子里跟王嫂学习了几天,这几天应该是在整理去学校的东西,你当姐姐的也过去看看。我这里你看儿媳、孙媳的都在,你就不用操心了。”听话的前半句是在关心她们姐妹,但是听到后半句,那种亲疏有别的感觉就愈加强烈。
终究,在他眼里自己不是陆家人。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多年,也不若他未过门的儿媳来的亲厚。丁薇心头不可抑止地涌上仓惶,酸涩,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低着头,像是恭敬的模样。
陆老越过她的头顶,隔着众人喊:“小瑜,扶我这把老骨头上去。”
江小瑜整个晚上都没有与陆少辛有过一个眼神交汇,可是她不傻,陆老今天处处在给她撑腰。听到呼唤就马上站起来,小跑着过去搀他。两人状似亲昵地上楼,隐隐可听到陆老说:“我老头子最近有点失眠,一会儿给我读点报纸。”
那口吻和模样,就像跟自己的亲孙女一样。不,他对陆少涵都不曾如此。丁薇眼中是羡慕和酸胀,陆家二婶眼里是嫉妒。至于其它人,似是没人在意这些,或者只是不露声色。
陆老上楼后,其它人也已经陆陆续续离开。
丁薇走出别墅时,陆家二婶刚送走楚菀和陆少毅,正准备坐电瓶车回自己住的院子。
“送你一程?”陆家二婶突然转身看着她问。
“不用了,谢谢二太太。”丁薇回答。
陆家二婶看着她,虽然人长的不错,也算是山沟沟里出凤凰了。她与她也没什么仇,可是就看这女人不顺眼,大概向着大房的人,她都觉得不顺眼吧。
“没事就离开吧,你也不是陆家什么人。都长大了,也有了负担自己生活的能力。在外面多光鲜啊,何必回来看人家脸色,被外人看到了还说闲话。”声音冷冷的,一点面子也不给。
反正她也没什么背景,陆老也不会支持她嫁给陆少辛,平日里总要看这个那个的脸色,对她倒是不用客气。
丁薇低着头,没有答话。直到她步上电瓶车离开,她仍站在那里。虽然是盛夏,晚间的山风还是带着凉意,她站在那里的身影显得单薄而孤立。须臾,才慢慢踱步走开,渐行渐远。
陆少辛出来时,正将陆家二婶那些话听进耳中,要走过去时却被母亲一把拉住。
“你爷爷的态度已经很明白,你还是最好与她保持距离吧。”陆妈妈劝。
其实儿子对丁薇的感情她一直看在眼里,可是两人性子又都太闷,所以一直别别扭扭的。根本不合适。不过是丁薇这几年并不在国内,她一直持观望态度,也就没怎么上心。其实即便上心,儿子的是她还是管不了。可是现在明显也不一样了,江小瑜已经作为他的未婚妻住进来了,而且很得陆老的喜欢。如果陆少辛还与丁薇纠缠不休,弄那些绯闻怕是不好。
陆少辛闻言看了眼母亲,她虽然活得表面像个豪门太太,可是一辈子没有主见,唯唯诺诺的,过得很是窝囊。爸爸一年回来不了几次也就那样,唯一聪明的倒是知道讨爷爷欢心,这是她唯一可以陆家立足的地方了。
“陆少辛。”陆妈妈被自己儿子眼中的嘲弄刺伤,喊的有些恼怒。
可是他纵然再看不起,陆妈妈还是自己的母亲,收回自己的手,低声说:“我回去了。”
“哎,你不等江小瑜……”陆妈妈在后面喊。
倒不是真的偏向江小瑜,两人私底下怎样她也不太关心,只是觉得他此时该做做样子。
陆少辛却置若罔闻,就那样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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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江小瑜陪陆老说了会儿话,看他渐渐有了困意才离开。天色太晚,她从主院的别墅里出来,佣人已经细心地为她叫了车。她坐上车子后,被直接送到了陆少辛住的院子。
两人自那天在公寓不欢而散之后,几乎没怎么碰过面,就算碰到也都是互相无视的模样。除非工作上的事躲不过,说话的声音也是沉到骨子里。其实就算江小瑜很会调节自己的心绪,这样的气氛还是带着无形的压抑,以至于她从电瓶车上下来走近院子的时候,脸上轻松的表情都有些不自觉地收敛。
“三少奶奶回来了。”王嫂显然已经收到主宅那边的吩咐,在这里早早等待。
江小瑜微微颔首,目光扫了遍室内。空空寂寂的,不见一丝人影。
“三少在楼上。”王嫂以为她找陆少辛,便直接告诉她了。
江小瑜又点了点头,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然后打开电视。
王嫂见她并没有上楼休息的打算,便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水来。
时间其实也不是很晚,不过这万物寂静的,感觉好像就适合睡觉。而且王嫂虽是佣人,这院子里长期没有人在,她想王嫂的生活作息必然也是规律的,便说:“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王嫂应了声,然后往自己的房间走,还是迟疑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她迳自找了堆零食出来,鞋子早就脱了,盘腿坐在沙发上咔嚓咔嚓地嚼着薯片,盯着电视的脸很专注。看起来倒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就是感觉怪怪的,直觉她好像并不愿意上楼去。不过都是主人家的事,她有些是不能过问的,便回了房间。
影视墙的大屏幕上播放着生死绝恋的言情剧,男女主角哭的稀里哗啦的。客厅里的大灯关了,只开着天花板周围一圈的小灯,屏幕的光线忽明忽暗地打在她的脸上,那表情怎么看怎么有点麻木。
陆少辛端着杯子下楼的时候,站在二楼拐角的围栏处,手肘搭在上面,身子前倾,正好可以将下面的情景收处眼底。
满桌子的零食,她手里还捏着一颗开心果没有放进嘴里,看着那堆堆拆开的袋子。若不是亲眼看着她吃的晚餐,他都怀疑她饿成什么样了。也不知注视了多久,她像有感应的,目光终于从电视屏上移开,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
“吃那么多,不怕睡觉胀气么?”明明他偷窥,被抓了个正着还能神情自若,可是这张脸皮不止冷,还厚,堪比城墙。
“放心,我晚上在客房睡,不会防碍到你。”声音明明那么平平淡淡的,没了平时的尖利和张牙舞爪。让他原本预备了一肚子讽刺的话要说,就这样被轻飘飘的噎住了。
掀唇,嘴里也没有吐出一个字来。似是停顿了那么一下,才不服输地说:“求之不得。”然后直起身子,转身回了房。
江小瑜坐在那里,脸微仰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突然觉得心里怪怪的,连那些东西都吃不下去。
陆少辛什么时候睡的没人知道,陆老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他们是不是同房。因为两人搬出去,客房的门也重新被打开了,她便进了对面的房间,洗漱,然后给自己催眠。
翌日,她的生物钟出现故障,晚睡居然还比平时醒的早。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觉得也没什么意思,便起床洗濑,换了家居服下楼。王嫂正在厨房里忙碌,她也没有打招呼,决定去外面散散步。陆家老宅建在山里,空气和风景都不错,这样的早晨不应该浪费。
只是才出了门,就被女人银铃般的笑声给吸引了过去。转头就见一个高挑的女人身影蹲在狗屋处,她仍然穿着圣洁的白色,逗着那只叫雪绒的大白熊犬。两种极致的白相融,看上去有种惊心动魄的美。尤其她黑色长发如瀑,一只手抱着雪绒,另一只手在它的头和背脊上抚摸。不知道在与狗狗说着什么,交颈的模样像是久违的亲人那样。
那个身影她当然认的是丁薇,只是她没有想到她大清早的会过来。分神之间,雪绒已经先一步注意到它。明明已经熟悉了,却也不知突然的敌意,与丁薇错开后,便汪汪地朝她狂吠起来。
江小瑜其实是很喜欢动物的,只是这么大型的犬种还是令她心生畏惧。还好丁薇及时拉住了它,然后转头与她的目光对视。
“三少奶奶。”她喊,模样绝对的纯净无害。
江小瑜微微颔首。
其实面对丁薇还是有些复杂,因为她顶着自己未婚夫的初恋情人的名头,身份总是有些尴尬。除去这些不说,就算江小瑜不拘小节,眼前的女人也看似纯净无害,可是她总让她感觉这人像天上来的似的,不若荣欣欣和楚菀让人觉得真实,相触起来定然也不会自然。
王嫂听到狗叫也跑了出来察看,她身上还戴着围裙来不及摘,出门便见两人站在门口。她想必也是知道丁薇与陆少辛之前种种,所以目光有些保留地在两人面前犹疑。
“三少奶奶,小薇。”王嫂喊着,目光落在丁薇脸上,显然也没发现她何时过来的。
江小瑜仍然是笑笑,道了声早。
丁薇也对王嫂笑的“真实”了一些,问:“宁宁那丫头有没有过来?我大清早的就找不到人。”
王嫂摇头。
丁薇目光落在她身上的围裙上,问:“在做饭吗?”
王嫂点头。
“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吃过王嫂做的饭了呢,在国外时可想了,简直要馋坏。”她说着,然后看着江小瑜问:“三少奶奶不介意我蹭一顿吧?”
“怎么会,你随意。”江小瑜应。
“那我不客气了。”得到允许,丁薇便挽着王嫂的手进去了。
她这样堂而皇之,王嫂反而觉得有些对不住江小瑜,她那不在乎的模样,是因为对丁薇与陆少辛之前的事毫不知情吗?这般想着,负罪感更重,便转头问江小瑜:“三少奶奶要来杯果汁吗?”
本来想出去的,这样人家都客气地进门了,她还出去似乎不好,于是点点头又折回来。
沙发、茶几上的零食都已经收拾干净,她坐下来打开电视看着听着晨间播报。丁薇进来后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随着王嫂进了厨房,与王嫂闲话家常起来。手上也没闲着,看样子是要亲手做早饭。
抽空,她还替王嫂给江小瑜端了杯果汁过来。
“谢谢。”江小瑜说。
“三少奶奶太客气了。”她回,唇角的笑总是柔柔的。
不过这样相比起来,江小瑜更像客人。因为丁薇忙完早饭又去给花浇水去了,嘴里还和王嫂闲聊着,好似对一切都无比熟悉,所有事也做过千遍百遍似的:“没想到少辛将他们照顾的这样好。”
纵使江小瑜再傻,也恍然到那些兰花的主人竟是丁薇。想到自己两个月前不知深浅地将那兰花砸掉泄愤的举动,怪不得陆少辛当时想要杀人。
也许是起的太早了,新闻讲了什么她也没进去,就感觉耳朵嗡嗡的,时不时传来丁薇带着笑意扬高的声调。偶尔会将目光投注过去,看着她迎着晨光侍弄花草的模样真是极美,连她看了都心生羡慕,就更遑论男人了。
陆少辛是准时起的,他虽没有洁癖,却有早上洗澡的习惯。随意披着浴袍,头发湿漉漉的,刘海有点长,堪堪遮住眉尖。人虽然冷,可是皮相绝对称的是上等,纵使江小瑜很看不惯他,也不得不感叹。
“少辛起床了,要吃饭吗?”不待王嫂上前,丁薇已经放下浇花的水壶迎上来。
陆少辛看到她出现,眉不自觉地轻蹙了下。
丁薇注意到他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心里其实也在打鼓。心里却想着,从前他怪自己太冷、太疏离,那么她现在就主动一点。就算现在他绷着,慢慢他也会接受自己的,因为她坚信他对自己的感情不是那么容易说撤就撤的。所以他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时,她的表情未变,含笑的模样像极了受过专业训练的空姐。
最终他也没说话,只是迳自往餐厅走去。
丁薇却悄悄松了口气,因为他虽然脸色不好,却并没有赶自己。
王嫂这时从厨房里出来,看到陆少辛拉开椅子,坐下来,丁薇已经进了厨房,里面传来哗哗洗手的水声。
陆少辛朝客厅看了一眼,王嫂会意,喊:“三少奶奶,开饭吧?”
江小瑜这才起身,其实不是特别高兴,因为她看到刚刚丁薇和陆少辛那个状态,便敏感地感觉到这顿饭肯定吃的不会很轻松。
果不其然,她坐下后。丁薇已经从厨房里出来,端了一盘水晶虾饺放到他们手边,对陆少辛笑着说:“我刚蒸的,你尝尝有没有进步?”
陆少辛却并没有给面子,像没听到一样,转头接过王嫂送上来的粥,拿了小笼包咬了口。
丁薇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尴尬,转头对江小瑜,说:“三少奶奶也尝尝。”
她那个我见犹怜的模样,无端的让人心酸。
江小瑜可不像陆少辛那样,实在摆不出无视的模样,便对她温和地笑了笑,夹了只放进嘴里咀嚼,然后夸赞:“真好吃。”话音未落,那一盘饺子突然被人扫了出去,盘子贴着丁薇的腰部落到地上,几只虾饺洒在地上。
江小瑜抬头看到陆少辛莫名阴郁的脸,他恶狠狠地盯着她说:“就知道好吃,怎么就不怕毒死你呢。”说完将筷子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负气而走。
江小瑜当时的表情绝对是怔楞的,因为完全不知道他生的哪门子气?因为分享了专给他做的一只虾饺?
“少辛……”丁薇也有些惊魂未定,只是下意识地想喊住他。
他人已经走到了楼梯半截,听到叫声停住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却喊:“王嫂,这个院子以后不准外人再进来。”
外人!
丁薇闻言,脸色变得苍白。
他却看都没有看一眼,迈着绝然的步子离去。楼上,卧室的门被他摔的很响很响,
他很生气,也分不清是看到一向被自己追逐的丁薇,此时如此讨好、谦卑的模样,还是因为江小瑜吃虾饺时,脸上的没心没肺。总之胸口的烦燥和怒意怎么也压不住,他以前鲜少有这样的时候,最近却是觉得这样的情绪出现的愈加频繁,真恨不得掐死楼下那两个女人其中的一个。
当然,楼下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丁薇站在那里,整张脸白的有些透明,身子止不住颤抖着,仿佛随时摇摇欲坠的模样。
张嫂同情地看着她,因为知道她与陆少辛之前的种种,所以也不敢冒然开口。更何况江小瑜还在,她虽没有表现出什么,毕竟身份在那里摆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最后还是丁薇慢慢移动了自己僵硬的身体。其实也不过只有几分钟而已,于她而言却像过了很久似的。
她的行动看起来艰难,最后坐到餐桌上,是陆少辛原本坐的位置。那几只虾饺连同碟子都还在地上,也没有人去收拾。她的模样看起来很不好,仿佛是自己平复了下来,才抬起头来看向江小瑜。
江小瑜早猜到这顿饭会吃的很累,所以也没有什么胃口。面对伤心难过的丁薇也没有企图安慰。因为纵使她不在乎陆少辛,自己的身份还是摆在那里,说什么也不太合适,说什么都像在炫耀或幸灾乐祸。
“江小姐,我见过你。”她目光落在江小瑜脸上一会儿,才说出口,声音里像是蕴含着什么,就连称呼都变了:“不久前,我去艾诺找少辛的时候。”她强调,声音有些发沉。
那时她并不知道那个职员就是江小瑜,而陆少辛曾经说过,他给过她机会,只要她在那一个月内回来一次,哪怕看他一眼。她回来过,真的回来过,是眼前这个女人没有将她带的口信传递给陆少辛,一定是这样。
江小瑜回视着她,不用她提醒,其实江小瑜看到那些刊登的报纸时已经想起来了。毕竟像她这样美丽的女子,还是很少见。只是她不明白,她此刻露出这样怨恨的表情是为了什么?是以为陆少辛这么对她是因为自己?丁薇未免太看得起她。
“丁小姐,我虽与他有婚约在身,但是对他并不感兴趣。如果你有办法挽回他,或者能让他跟我解除婚约,那么我也会感激你。”她话说的真诚,并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思,只是这话听在此时的丁薇耳中,不知会不会被误解。
丁薇眼中的尖锐并没有因此软化,只道:“说话算话。”一副势在必得的口吻,仿佛江小瑜不让她也会抢。本来她就是与陆少辛两情相悦,本来陆少辛就是喜欢自己的。凭什么她依仗婚约,就这样在自己面前理直气壮?
不想再看到这个女人,今天已经够狼狈,更不想陆少辛下来后给她更多的不堪。因为她一直深知那个男人的乖戾,毫不留情,只不过从未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也会面对。
江小瑜看着她走远,那高挑的背影太过单薄,反而显出一丝孤勇来。此时看别人的感情纷乱,她的心境倒像个经历了沧桑的老人。叹了口气,继续吃桌上的饭菜,粥虽然晾了好些时候,这会儿温度竟然正好。
王嫂赶紧收拾地上的东西。
二楼的围栏处,男人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吃粥的江小瑜,并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到乌黑的发顶而已。可是她进食的速度,说明这场风波她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分隔线——
翌日是周一,陆少辛离开陆宅后,他们不可避免地在公司见面。他仍是冷面的模样,只会更冷,眼睛都不瞧她一下。江小瑜大多时候都无所谓地耸耸肩,搞得他更像个任性取闹的小孩。
冷战就这样一直持续着,整个办公室里的气氛都受到了影响,仿佛唯一没有知觉的就是江小瑜。或者说她不是没有知觉,只是没有其它女人那么细腻、敏感,又或者这些她都是有的,只是没有放在陆少辛身上。
不想与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去外面住又怕他找茬。这几天她都是回陆宅的,晚上陪着陆老。
陆少辛与顾东城在工作上还算是成熟的人,上次不欢而散之后都冷静了下。重新开了会议,问题得到解决后,合作进度一直在如常进行。这几天顾东城大概回了d市,几次去那边送文件没有见到他,她如是猜测。
除此之外,艾诺最近开了两个楼盘,旗下还有化妆品新品上市,服装发布会等等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忙的几乎整栋大楼都在沸腾似的。
一上午的忙碌过后,临近中午才算解决了手边大半的工作,她抽空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还没有坐下,人事部的人便过来了。
“江小姐,你好。”来人还是非常客气的。
“你好。”江小瑜认识他,第一天来报道还是他接待的。
那人看着她的表情有些为难,却似乎又不得不说,斟酌了下才开口,说:“江小姐,陆总给你安排了基层体验周,让你下午去公司的选秀场报道。”
江小瑜与陆少辛的关糸在公司里不是秘密了,不然凭江小瑜的条件,那还不让办公室里的男人人抢破了头。只是此时这样安排,明显有把正妃发配边疆的嫌疑。
江小瑜心里自然也明白,他如今旧爱回来了,自然看到自己碍眼。也好,反正她在哪里都无所谓,安安静静地做好事便成了。
“好的,谢谢。”江小瑜笑着,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也令那个主管悄悄松了口气。
她午餐之前麻利地将手边的工作与荣欣欣交接后,下午便去了摄影棚报道。
摄影棚在三楼,与三十七层绝对的天壤地别。后台里乱糟糟的地堆满了人,尤其是那些参选的明星大腕,不止经纪人亲自陪同,保镖跟随,专用化妆师和助理都带了几名,熙熙攘攘地堆在化妆间门口。
前面选秀现场还乱,台子才勉强搭了个轮廓,各种道具满场都是,场控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夹杂着导演的骂骂咧咧,真是一片混乱。
她走到摄影机前,找导演报了道,说:“你好,我是——”话没说完,就被他不耐烦地打断。
“你就是刚安排过来帮忙的人吧?别废话,赶紧将那些道理整理一下,清理下现场。”
江小瑜的话堵在嘴里,看那样儿说不说都一样,便乖乖认命地去收拾。现场真是兵荒马乱的,虽然不是在拍戏,也差不多了。蹲下身子捡东西的时候,都会担心那些脚步声踩到脚。
摄影栅又空旷,全是回音。纵使有几个大型空调在运转,奈何人太多,活动量又大,后背都起了汗,衣服湿湿的沾在皮肤上。
她名义上是现场助理,实际上就是个打杂小妹。不管哪个人忙不过来都指使她。一个下午过去了四个小时,眼见正常点都快下班了,他们这里的选秀才刚刚开始。
现场的灯光一下子就暗下来,唯有舞台上的聚光灯亮起,现场安静下来,简直有种万物寂静的错觉。她也终于得空休息一下,被拉在舞台下的阴影处,有个同事递了瓶冰水给她。
视线虽是昏暗的,但可以模糊地看到他对自己扬起的笑脸。只要是善意的,江小瑜顿然觉得窝心。
这次是初选,所以人比较多,除了一些出名的明星、模特之类,还从高校以及报名的人筛选出来的。两个小时过去了,还有大半的人在。
江小瑜抬眼看表,早就过了晚餐点,她中午吃的不多,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但是导演,以及现场的工作人员似乎都已习以为常。身边的人见她下意识地摸着胃,不知从哪递了两只小面包给她。
“以后你要习惯。”他用口形说。
江小瑜冲他感激地笑,小心地撕开包装袋,还没有放进嘴里,就听到台上报出丁薇的名字。她下意识地寻声望去,就见一抹高挑的身影从那抹白光里走出来。
是的,丁薇。仍是那样极致淡雅,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就连脸上的笑容也是淡淡的,她却仿佛听到了耳边传来抽气声,可见惊艳四座。
她没有像那些人一样唱歌、跳舞,而是抱着琵琶弹奏,那种感觉好像将这些现代人一下子给弄到了古代。现场愈加的鸦雀无声,其实大部分人哪里懂什么琵琶,不过是被她惊艳到了。
这是初选,时间有限,所以她也只是弹奏了很小的一段,好像是长恨歌。她站起身走到台前时,周围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是她吧,跟三少闹绯闻的丁薇?”
“好像是,听说拿过好多奖。”
“关键是凭她和三少的关糸,还用初选?”
“你懂什么,做做样子嘛。不信你看,导演肯定让她过,怕是又内定,何必折腾咱们。”
“别说了,三少来了。”
这话一落,众人看到门口踏进来的陆少辛,更加坚定了刚刚的想法。
那边导演倒是没发现陆少辛来,仍很认真是看着,让丁薇在台上转了个圈,然后往前一点。她显然没有什么舞台经验,脚已经临近台子边沿,还有点紧张的模样。
导演问她平时的饮食,除了乐器还有什么才艺等等,她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哪知高跟鞋在此时断裂,她的身子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跌出去。
抽泣与惊呼声从耳边窜起,然后是彭地一声闷响,一米多高的台子,丁薇如只受伤的蝶一般跌落在地上。江小瑜下意识地往那边跑,却有人更快一步。
“丁薇,丁薇——”陆少辛上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她已美目微阖,光洁的额头受伤,一道殷红蔓延。
江小瑜看着陆少辛惊慌紧张的模样,骤然停了脚步。
“丁薇!丁薇!”陆少辛轻拍他的脸颊,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担心摔出毛病,陆少辛赶紧将人抱起,朝着门外奔去。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许多人都没有回过神。视线如此昏暗,大概也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他脚步很急,紧张中撞了她一下。
江小瑜身子跌在地上,顿时感到手臂传来一阵尖锐的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伤了。
不过没有人在意,哗然过后,陆少辛已经离开现场,导致喊叫着让人将所以灯大开。顿时现场亮如白昼,刺激的江小瑜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耳边是扩音器里的咒骂声,咒骂搭台员工的不尽责,弄这种安全隐患。最主要的还是被陆少辛看到了,还摔了人家的绯闻女友。
江小瑜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部门主管已经闻讯赶来。不巧的是正站在江小瑜身边,人也没细看就把她当了出气筒。那主管甚至没有注意到她手臂受伤,甚至虐待似的动手拧了她手臂一把,斥道:“楞着干什么?以为自己是老板娘吗?还不赶紧收拾。”
江小瑜痛的脸色一白,她本来就不是受气的主儿,这会儿正欲反击。肩却忽然一双手搭上。转头,便看到顾东城。他就站在自己身后,以保护者的姿态,目光阴郁地盯着那个女主管,问:“你再说一遍?”
“顾少。”女主管是认识他的,再加上他脸色阴郁,脸上已经没了刚刚的发脾气的样子。
“知道她是谁吗?”顾东城问。
“顾东城。”察觉到他的意图,江小瑜反握住他的手连忙喊住。
她明白,他肯定是想说自己是陆少辛未婚妻的事,让这个女人恐惧又后悔。可是陆少辛已经当着众人的面将丁薇带走了,留了她下来。说出来又怎么样,就算能让这个女人道歉,其实这又与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了个响亮的耳光有什么区别。
顾东城与她对望,马上明白了她的想法,所以抿紧了唇线。可是面对这样的江小瑜,他还是觉得的心疼。他曾经细心呵护的女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尤其是目光掠过她手臂的伤痕时,那些红色充斥他的眼眸,像被绞着心一样。
江小瑜本来想找个纸巾来清理一下,腕子却突然被人抓住。顾东城拉着她出了摄影棚,出了艾诺大楼,将她推上车,然后开动引擎。
车子如离弦的箭离开艾诺集团,一路呼啸而去。
江小瑜起初以为他只是想带自己去医院,或找个地方处理伤口。却没料到车子渐渐出了长津市,然后上了高速。车子在平坦的路上急弛,一个个迎面撞来,又快速被甩在脑后。极速带起的风声在车窗外呼呼地刮着,他只专注地开车,留给她的侧面咬紧下颌。仿佛带着一种难以隐忍的疯狂和决绝,更像是要将她带往天色尽头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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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没有意外的话,还是万更,爱我吧o(n_n)o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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