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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绍往一边让了让,示意绿莺进去。伏魔府 m.fumofu.com
这回不用人吩咐,那些后来涌出来的护卫便全退了个干净,对门依然有两个兵士在守着,这屋只有马绍跟着她进来。表面上放心,其实也只是个形式罢了,这凶神恶煞的依然手跟长在剑把儿上似的,片刻不离,虎视眈眈盯着她,且还不放过她的脚,不知是数着她步子,还是怕她脚里藏暗器。
进了屋阖上门后,绿莺一怔,刚才下令免她被割颈的那人,听声音是之前的公子,明明是从这间屋子传出来的,这时却连片衣角都没见。不过,也无妨,那事告诉谁都行,左右她提醒到了便是。
见这炮仗跟恶犬似的瞪她,绿莺也不脸大就坐,就这么站着朝他说了两句话:“那金疮药不是金疮药,而是阿芙蓉,有毒上瘾刮骨削肉,时日久了,会丧命。”
丢完话,也不管这炮仗的狗眼又瞠成了牛眼,转身就要推门走。
“娘子且留步。”
一人话落,便从一圆柱后旋出,绿莺听了这声心念一动,好奇望去。
确实是所想那人,可这......脸一红,她连忙垂下头,心内又羞又气。
这人到底懂不懂礼啊,怎么敞着脖领啊,衣衫不整的,对着自己这个外人,还是个女子,也忒失礼了。
哼,绿莺为自己的有眼无珠懊恼了一瞬,本以为是个带着仙气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人物,没想到不过是凡夫俗子一个,还是个轻浮浪荡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冯府最近极是热闹,门口车马往来络绎不绝,皆是来道喜的。因为,冯家老爷——升官啦。
至于为何升官,说起来仍是异族小王子那事。
过了这些时日,敬贞帝见国内没有异动,羟姜族内安插的细作也回报,羟姜王并没有开打的意思,便彻底放了心。他是极乐意不费一兵一卒,通过两国结秦晋之好,便能保持和平现状的。因此,可不就要有褒有奖,鼓励众位大臣家,也能使劲儿提拔出几个,将来能让与中原汉人审美有别的蛮子们魂牵梦绕的娇娃来。
冯元从正四品的右佥都御史,升到从三品的光禄寺卿。
光禄寺卿确是个好缺儿,掌管朝廷祭享、筵席及宫中膳羞。说白了,就是平日管皇上及宫内各位主子的吃喝,大祭时准备上供给祖先的祭品,年节大宴时负责来宾的吃食酒水。总之,清闲得很。
而右佥都御史呢,是平日监察官员收没收受贿赂,及违没违反朝廷纲纪的事儿。虽说更加威风些,说句晦气的,跟黑白无常一样的本事,走到哪里都能将人吓尿了。可俗话说查案嘛,又不是定案,被查的人总有一半是真该罚,还有一半只真冤枉。所以啊,这位置,是真得罪人。
升了半级,活儿也轻松了,省心又省力,冯元也该似往常升迁一般,去与同僚吃个酒。
他也确实去了。跟督察院共事过的人,吃了个散伙饭。又与即将入职的光禄寺未来下属们,吃了个接风席。席间推杯置盏,好不热闹。一个个或羡慕或眼红,巴结逢迎的目光,让他烦不胜防。可他就是要高兴着,这里多热闹啊,比家好,家里冷清着呢。今儿啊,要不醉不归。
喝着鲜香四溢的状元红,怎么就跟萝卜泡的水似的,没滋没味。冯元一杯一杯全灌了肚,对各方敬酒,来者不拒。席上的大人们,个个面面相觑,奇怪着这冷面王,今儿怎么这么好说话嘞,不仅没端着脸,反而还笑呵呵的,端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过想想也对,人家升职了嘛,是得乐呵。
夜要深了,冯佟氏后头跟着宋嬷嬷,主仆立在二门外,翘首等待。
不多时,轿子终于晃晃悠悠进了大门,须臾间便到了二门。冯佟氏连忙跟抬轿小厮打了个手势,让进正院,最终,将轿子停在了正房外。
两个小厮一左一右将冯元扶下轿,他还在不断推脱着,声似洪钟地呼喝:“爷不回家,外头热闹,喝啊,再喝!”
见他一副眼珠子半阖不阖的,迷迷登登的,哪还有平日的稳重端方,冯佟氏噗嗤一笑,心道这还是老爷近年来头回喝醉呢,倒是跟当初愣头小子似的滑稽。她啼笑皆非地嗔了一眼冯元,好气又好笑,这才从三品,就这么高兴了,喝得人事不知,要是将来升到一品上,不得跟孙悟空似的,喝到天上去啊。
挥退一个小厮,冯佟氏拦下要上前的宋嬷嬷,自己接替过去,一手撑在冯元腰眼上,一手捧住他臂膀,温声道:“老爷,你喝醉了,还喝甚么喝啊,这都到家了。”
闻言,冯元越发将头摇得如博浪鼓,眼神迷离,口齿倒是连贯,连磕巴都不怎么打,极是认真地朝她说着:“不,不回家,家里有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专门气我。外头那些虚头巴脑的伪君子,都比她强,凭着利益你来我往的,谁也不吃亏。她呢,对她多好,也不入心,没良心,白眼狼!”
到了最后,就是哼哧哼哧赌气的样子,不知气的是自己还是他口里的那人。
这说的是谁,都不用猜,走了走了,还留个勾人魂的尾巴,绝对是狐狸精转世的!
冯佟氏的脸一半被檐下的灯笼照着,一半隐在黑暗中,饶是如此,宋嬷嬷也能感觉得出,她脸上的青一阵白一阵,恼怒之气仿佛也跟大风似的在脸皮底下滚动。心道可莫要吵起来啊,跟个醉鬼哪有道理可讲,太太可要稳住啊。
冯佟氏恨恨地瞪着无防备的冯元,他骂那狐狸精是白眼狼她高兴,可这又气又无奈,跟对待闯祸的宝贝一样没法子的嘴脸,是做给谁看?那李氏出逃四日,他面上不露甚么,喝醉了却还念念不忘的,纯属犯贱!哼,对府里说甚么李姨娘去乡下探亲了,过几日就回来,骗鬼呢!府里小厮被派出去大半,难道是去种树啊。
冯元虽是喝得颠三倒四,可脑中仍有一丝执念不明,撑起了满嘴酒醉后的胡言乱语。
绿莺的离开,到底是她真的没良心,还是他确实对她不好,她才伤心了?他虽还恨着,可仍是知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他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非常想知道。捏住身旁之人的胳膊,他瞠起眼帘,里头模模糊糊一片晕染,面前的人是谁?看不清。不......不重要,肯定是局外人就对了,一定能给他个中庸的答案。
“你......你说她是不是白眼狼,是不是对我不住,是......是不是该打?不打......是不是明儿就上房揭瓦了?”
冯佟氏手臂被他抓得生疼,他还不时大力摇着,一脸苦恼地催她回答。
答?答个屁!
这时候,甚么知书达理都没了,冯佟氏恨不得将平生仅见的所有咒骂全兜头喷冯元脑门上,再一口唾沫啐他个满脸花。
咬着牙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她霍地松开支撑他的手臂。
少了一头支撑,那一头扶着的小厮也没料到太太会突然撒手,冯元顿时一个趔趄,好悬没倒插葱一样一头扎进土里,冯佟氏在一旁默默观望着,冷笑一声,心里一阵解气。
顿了顿,她这才上前,扶着他进了内室,入了床榻。
冯佟氏与小厮合力将他安置着平躺下,小厮退下后,她瞬间感到,有冯元大剌剌撑在这里,屋里温暖亮堂了很多。
要不说屋子里有爷们和没爷们就是不一样,阳气旺盛,将这被灌进秋风的屋子也衬得不那么寒凉了。
望着床上安静地闭着眼的冯元,脸颊红晕,呼吸声因着酒热气,也比平日大些,反而为他增添了几许亲切。冷不丁一瞧面上轮廓,褐色如起伏的山峦,可仿佛像是清减了,也不知是不是冯佟氏的错觉,毕竟如这般亲近的时候,太少了,寥寥可数。
若真的瘦了,该是最近有甚么烦心事罢。她不愿往那人身上扯,毕竟区区一个小妾罢了,值当甚么呢,还能让老爷起那“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矫情心思?呵,简直笑死人了。大约是最近官职变动,应酬得太多了,老爷本就不是个爱与人攀扯结交的钻营之士。
想了这一大圈,冯佟氏的心顿时又软下来,方才在院子里的不悦愤懑,也暂时烟消云散了。伸出手,轻轻探过去,覆在了那胸膛上。
感受着手下那颗心的鲜活跳动,她心内潮涌不绝,眼里忽地有些泛湿,他有多久没躺过这张床了,他与她又有多久没离得这么近了?
宋嬷嬷扫了眼醉酒的老爷,又望了望坐在床沿的太太,瞅这架势,还哪能不明白,她喜着脸开口:“太太?”
冯佟氏脸一红,竟忘了身旁还杵着一人,不自在地收了收手。
“嗯。”她到底久未经此事,在自家奶娘面前也不端着,臊着脸点点头,朝她吩咐道:“这里不用奶娘伺候了,你去睡吧,明儿老爷休沐,你不必太早来叫起。”
“哎哎哎,好,好。”
宋嬷嬷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线,颠颠儿地出了房门。
在外头阖上门后,她转过身双后合十,朝天上不断地前后摇摆手腕,虔心祈祷着:求神仙千万要给我家太太赐个小少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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