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太太看了儿子一眼,“我听说长得也是水葱似的,是个漂亮的丫头。”
陈仲然并不在意,“只要母亲看上就好,日后家里还要母亲操持。”
还没成家呢就将所有事都推给了她,陈大太太不禁心里叹气,“你也该跟着西席好好学学,你三弟都考中了举人……你呢?书也不读,怪不得你祖父不喜欢你。”
提起这个陈仲然就生气,“都是因为祖父,要不是那时候祖父亏待母亲,我还有一个哥哥在,母亲小产伤了身子,才会将我养的先天不足,”说着冷哼一声,脸上露出几分的无赖模样,“母亲不用担心祖父不替我谋这门亲,不帮我娶个财貌双全的媳妇,将来我啃他的老骨头。”
陈大太太慌忙看向帘子外。
陈仲然仍旧得意洋洋地笑着,然后把弄腰间的大红汗巾。
“你也收敛着点,”陈大太太道,“你父亲可不吃你那一套。”
安静了片刻,陈仲然将胳膊撑在矮桌上,向陈大太太凑脸过去,“母亲,陈季然会不会跟我争?”
陈大太太冷笑一声,“他是个举人,眼界高着呢,要娶也得是门当户对家的小姐,姚三老爷虽然是官职不低,只有一个嫡女,可是姚七小姐闹出许多事来,搅合的家宅不宁,你婶子的性子是不会要这样的媳妇,陈季然事事听从父母,自然也不会说出什么来。”
也就是说,这门亲事成了。
“什么样的女人也不敢跟我闹腾,”陈仲然冷笑着撸起袖子,“不过就是有些银钱,嫁给了我,我定然将她收拾的服服帖帖,让她好好的侍奉我,服侍母亲,母亲就等着过好日子。”
陈大太太脸上也满是喜气,“但愿有那一日,让我也省省心。”
“等我摆酒,”陈仲然道,“我让小梨花给我唱上个十天十夜。”
……
第二天婉宁跟着张氏去陈阁老家里做客。
童妈妈低声道:“太太准备了不少礼物,还嘱咐小姐,陈家规矩大,陈家的小姐平日里在客人面前也不怎么说话。”
张氏这是让她少张嘴。
婉宁笑着点点头,“我不说就是了,都听太太说。”
不一会儿工夫马车到了陈家,陈家下人上前来服侍张氏和婉宁进门。
进了长廊就听到有个爽朗的声音道:“姚三太太来了。”
张氏偏头看向婉宁,“这是陈大太太。”
婉宁上前行礼。
陈大太太将婉宁上上下下看了几眼,笑着道:“这孩子好,一直都是满脸的笑容,看着喜庆。”
姚婉宁从泰兴回来之后,不管什么时候脸上都挂着笑,她最恨的就是婉宁脸上的笑容。
张氏笑道:“我们家七小姐就是性子好。”
几个人到了花厅里坐下,陈老太太笑着伸出拿着紫檀佛珠的手,“快过来让我瞧瞧,我记得上次见着的时候你才五六岁。”
那时候沈氏还没离开姚家,沈氏带着婉宁来做客,一转眼姚三老爷休妻再娶,婉宁也被送去泰兴,老太爷提起姚家的时候总要说这门亲事,早知道那时候就不和姚老太爷定下。
陈老太太端详着婉宁,这就是将姚家闹的天翻地覆的孩子,看着和普通的闺中小姐没什么两样,模样俊俏,水灵灵的眼睛透出几分的聪慧,要不是有休母在,又和沈家商贾有牵连,她说不定还真的答应让季然娶回来。
陈老太太道:“平日里都在家里做些什么?”
听着陈老太太询问的声音,婉宁抬起头,“之前卖茶,现在父亲请了女先生过来教我读书习字。”
张氏低头笑着。
在陈家这样的地方,姚婉宁还真的不加遮掩,在这样的书香门第却说商贾那些买卖。
陈老太太脸上没有特别的神情,和蔼地接着问过去,“都看些什么书?”
婉宁笑着道:“只要是能用得着的都会拿来看。”读书写字还不就是为了这个,陈家想让她顺着说《女诫》、《女论语》,难不成以后她这辈子都要看这样的书。
婉宁说完话看向屋子里的人。
陈老太太脸上有淡淡的失望。
下面的陈二太太提着帕子低头不语,转头看向陈大太太,陈大太太脸上倒是目光闪烁,脸上还透着一股的高兴。
陈季然是陈家二房的孙子,陈大太太身下的陈仲然她也让人打听的清清楚楚,陈阁老当年只是和祖父约好了两家结亲,并没有说要让哪个孙子来娶她。
张氏真以为她是看到了仪表堂堂的陈季然就一心想要谋算来陈家。
陈老太太道:“我家的几个孙女也是常读书的,一会儿你们去园子里下棋,只要相熟了就能常常走动。”
“可不是,”陈大太太笑着接口,“都是年纪相当的,聚在一起就能说上话。”
陈二太太一直不吭声,只是赔笑。
陈家陆续又来了客人,陈大太太站起身,“我带着婉宁和几位小姐去园子里。”
张氏站起身,“我也跟大太太过去。”
陈大太太笑着道:“三太太还是留下来陪我们老太太说话,我们老太太常常提起您。”
张氏留在花厅里,陈大太太亲亲热热地拉起婉宁,“前面也在摆宴席,我跟他们说好了,让他们不要过来园子里,你们就放心在亭子里玩。”
婉宁点点头。
陈大太太让下人去备茶,等到热腾腾的茶端上来,陈大太太想起一件事,“这还是你做的茶叶,我尝了尝还真的顺口。”
她卖的茶叶却被陈大太太说成了做茶,这样一来仿佛就少了商贾之气。
“早知道大太太喜欢喝,我就多带些过来,”婉宁说着道,“明年就没有了,我也不让人再做茶了。”
陈大太太显得十分惊讶,“怎么不做了?”婉宁不卖茶的事她已经听说了,不过是为了迎合这门亲事,等到婉宁嫁过来,卖不卖茶还不是她说了算。
婉宁笑道:“父亲和母亲不喜欢我做茶。”
陈大太太顿时惋惜,“那多可惜……京里都在传你做的茶叶。”
“原本不过就是喜欢这些东西才试着做来卖,而今……”婉宁说着顿了顿。
陈大太太没有听到后面的话,有意地靠过来。
“剩下的茶叶刚好够还沈家铺子钱和车脚钱,我也就不做了,我的那些做茶的师傅也被人招揽了过去……”
说到这里,婉宁才察觉自己失言,“大太太若是喜欢,我还是能让人做些送过来。”
陈大太太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她要娶婉宁,是因为婉宁有大笔的银钱,可是今天听起来,怎么好像都是沈家的。
婉宁接着道:“至于紫砂壶……我也是想孝敬给父亲、母亲,母亲名下正好有铺子,做紫砂壶的师傅将来就去母亲那里,明儿我去跟母亲说一声,做出紫砂壶也给太太送来一只。”
陈大太太仿佛听到碎裂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茶叶给了沈家,紫砂壶留在姚家,那姚七小姐还有什么?
张氏和这个继女向来不和,这是想要利用陈家和姚家的婚事来算计姚七小姐。
陈大太太顿时觉得热血冲上了头,和蔼的目光顿时也去了大半,一下子站起身来,“你们在园子里玩,我去花厅里。”
婉宁和陈家小姐应了一声。
陈大太太快步从园子里走出来,出了月亮门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初九,“去,跟少爷说,让他先不要来园子里。”
她原本的算计是要仲然不小心撞到姚七小姐,再将声势闹得大一些,老太爷让仲然娶姚七小姐也就顺理成章。
为了今天的事,她已经在外张扬,陈家这次请姚家过来宴席,就是为了姚七小姐的婚事。
只要她点头,仲然就能顺利娶了姚七小姐。
可是现在……知道了姚七小姐一无所有,她不可能让仲然娶二房不愿意要的休妇之女。
……
陈仲然正在园子里的假山石后等得不耐烦,初九急匆匆地将消息传过去,“太太让您先别去……”
陈仲然皱起眉头,“为什么?”
初九摇摇头,“太太脸色不好,好像是听说了什么事。”
陈仲然刚要接着和初九说话,管事的过来道:“大爷,崔家二爷来了,三爷请您过去说话呢。”
崔奕廷来了,前面的宴席也快开了。
想到了陈老太爷拿出来的好酒,陈仲然就将眼前的事抛在脑后,转身大步去了前院。
前院里,陈季然正和崔奕廷说话,“都说是两家的婚约,长辈还没说,要将亲事定给谁。”
崔奕廷没有说话。
陈季然道:“你在姚家也见过姚七小姐,姚七小姐还跟着你的船到了京城,你觉得她怎么样?”
崔奕廷抬起头,“你觉得呢?”
陈季然抿了抿嘴道:“我刚考中了秋闱,来年定要上杏榜,这时候提起婚事也不知道好不好。”说完这话,他抬起头来,不知怎么的看到崔奕廷眼角如同覆了一层冰霜。
陈季然不禁打了个冷战糊里糊涂地解释起来,“我听说姚七小姐跟出母娘家还有来往,这次陈老将军的事,她还被牵扯进去,我也只是胡乱说说,还要听长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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