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敲了门,在门口等了半响,发现门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由有些奇怪。一般的大户人家,门后都有门房,即使没有门房,安排下人看着门也是应有之义。这孙弘毅的庄园虽说可能只是个别院,可这敲了门半天没人来,也太过怠慢了一些。平安撇了撇嘴,正准备上去用点力再敲次门,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柔柔的声音:
“这位先生可是弘毅哥哥的朋友?”
平安连忙转过身,一转过来却又愣住了。身后站着的是一个身姿柔弱的女子,一见到他,平安马上就被那双宛如秋水的眼睛吸引住了,连女子的年纪衣着都没注意到。只觉得那双眼睛是如此的清澈,好像能从里面看到自己倒映的心。
女子身上淡淡的丁香花香味传来,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愁怨,平安楞了好一会儿,直到耳边传来一声故意的咳嗽,才惊觉了过来。那女子被平安盯着看了半响,脸上燥的通红,不得不咳嗽了一声惊醒了平安。
平安这时才发现,这女子着了一身淡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将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脸上薄施粉黛,外罩一身浅蓝色挑丝双窠云雁的宫装,手里捻着一枝新摘的白梅,脚下是一双粉色绣鞋,样式极简,却在鞋面上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
穿着虽然华贵,可这女子不过豆蔻年华,气质柔弱,却莫名带点忧伤,虽然容貌堪称绝色,可最令人瞩目的还是第一眼就吸住了平安的那双眼睛。平安见女子满脸的通红,也知道自己唐突了佳人,连忙躬身道:
“东山程平安见过小姐,我与弘毅兄在望湖楼饮酒,弘毅兄不胜酒力喝的多了,我便送他回来。可是叩门却无人来应,这才堵在了门口,却不知小姐是何人?”
听了平安的话,这女子却没回答,反而捂着嘴,被吓到了一般指着平安身边的小驴道:
“啊?这不会就是弘毅哥哥吧?他怎么喝成这样了?”说罢又看着平安问道:
“你是哥哥的朋友吗?”
平安点点头道:
“然也,不知小姐是?”平安再次发问。
“我是弘毅哥的堂妹,最近都住在听潮苑。你说你是扣门的?”女子眼里带着几分古怪,表情有些玩味,显得有些精灵顽皮,可平安却觉得她身上的愁怨气质仿佛更浓了一分。
平安不由觉得这女子气质奇特的紧,一时没有答话。那年轻姑娘却已经几步走到了平安身边,伸手拉住了门边上的一根绳子轻轻的拉了拉。扭头看着平安道:
“这绳子连着门房的铃铛,门后是个院子,弘毅哥怕建门房坏了景致所以门房离着远,敲门是听不见的。”
“额!”平安看不见自己这时候的脸色,但想来肯定不太好看,怎么说也是侯府出身的人物,到了武林倒是成了土包子了。心里一边暗道:“这武林大族果然生活雅致,花样颇多。”一边也是暗自埋怨了程武戈这个侯爷太不拘小节,搞得侯府一副暴发户的气质。
平安脸上尴尬,那姑娘倒是也没露出轻视和小看,只是俏生生的站在一旁,好奇打量着平安,让平安脸上也一阵的发热。就在他有些扛不住,准备把孙弘毅搬下来告辞的时候,听潮苑的门“咿呀”一声打开了。
这门一开,孙弘毅不知道是缓过了酒劲还是听到了门响,居然又恢复了点神智。眯着眼睛看着打开门的老仆和一边的年轻姑娘道:
“哦,是胡伯啊!小小也回来了,来来,给你们介绍,这是平安兄。是为兄我才认识的大才。胡伯,给收拾个客房出来。”
说罢又转头看着平安道:
“平安兄且住下来,待弘毅醒了酒,再来给平安兄赔罪。”说着翻身踉跄下了小驴,那一直不说话的老仆连忙上来扶着孙弘毅,两人就这么丢下平安和那叫小小的女子进了院子里。平安一下子挠头了,有些尴尬的看了身边的姑娘一眼。那姑娘倒是没露出异色,反而开口道:
“弘毅哥最近心情不太好,以前不会如此失礼的,怕是也没拿先生你当外人。”
人家姑娘如此说了,平安自然不好说什么,事实上,他也觉得这孙弘毅真性情的很,便开口道:
“哪里,小姐不用客气,我与弘毅兄虽然才见面,却是交浅言深,既然弘毅兄没拿我当外人,小姐也不用太过见外,直接叫我平安便是。”对着这个女子,平安总觉得有些特殊,特别是那双眼睛,总是给平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她身上的愁怨气质,仿佛能润进平安心里一般,不知不觉间已满心苦涩的感觉。下意识里,平安就不希望这女子和自己太过的生疏。
说出这句话,平安心里又是一涩,女子身上的愁怨气质似乎更浓了,可表面上却看不出来,反而一副巧笑言兮的样子,含笑道:
“好呀,那平安哥你也别叫我什么小姐了,喊我小小就是了。来,先进院子吧,堵着门可不好。”说着一转身,裙摆飘飞的带头进了院子里。
平安也没想到这江南女子里会有如此干脆的,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那姑娘进了小院才回过了神,连忙拉着小驴跟了上去。进了院子里,平安才发现,这院子里种满了梅花,正值腊月,满园白梅盛开,花如白玉枝如铁。却奇特的没什么花香。平安还以为是错觉,吸了吸鼻子,才确定了这点。
孙小小也发现了平安抽鼻子的动作,不用捂着嘴笑道:
“平安哥哥没闻着花香,正奇怪吧?这是月玉香,哥哥一个朋友送的异种,只有满月的月光照着的时候,才会有花香的,平时都闻不到。哥哥满月的时候采过好些花酿酒,说不定平安哥哥你有机会喝到哦。”孙小小对着平安眨了眨眼睛,一副透露出了大秘密给你的样子,可身上的愁怨气息却让平安兴不起半点的性质。
“原来如此,可惜平安向来不好酒,便不浪费弘毅兄的好酒了。”平安心情有些低落,应付了一句便接着道:
“小小可知客房在何处?我和弘毅兄喝了不少,这会儿也有些头晕呢!”
平安和孙小小表面上都没什么动静,心里如何却是谁也不知。至少,平安不知道孙小小的心思究竟是如何的,安顿好了小驴被领到了客房里。孙小小笑嘻嘻的告辞而去,平安关上门,一下子靠在了门上,脸上何时留下了一滴眼泪却由自不知,满心苦涩里。不由的想起了一双宛如秋水的眼睛,以及东山道的一丘孤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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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城北四十里,一处小溪边的空地上,一撮明黄色的土沫上,一支犹如碧玉的异草正静静而立。脉络清晰的叶子上,一滴黑色的水滴滴溜溜的转着,三叶一果,果子色泽鲜红里面仿佛跳跃着一团火焰。最奇特的便是这果子的托萼,亮白如银,不似花木之属。
黄土,绿木,黑水,金托,火果。区区一朵异草,竟然同具五行之物,也不知是造化神妙,还是异人所为。
那个一直跟着平安的缺牙老者此时其身不知所在,只见他周围一片五色光华弥漫了上下四方。老者此时全无了猥琐之气,反而气势万千,如龙如圣。满是泥垢的手里握着一块奇古的石钺,眯着眼睛道:
“五行宗的哪位道友到了,平白困住贫道却是何意?”等了半响全无回应,老人不由微怒,手里石钺射出一道清光,四周五色光华涌动,化作一个五彩分明的巨轮,一转之间磨灭了那道清光。
老者倒吸一口凉气,苦笑一声,盘膝坐于地上,喃喃道:
“先天大五行阵,真是大场面啊!罢了,罢了,便在这待上几日!我倒也看看你们五行宗又想搞什么花样!”
那朵兼具五行的异草,在那清光发出的同时,闪了闪光芒,然后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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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北岸,满身褴褛的程青云手持断剑,披发杂须的躺在江岸上。身前倒着一只长有4丈,粗如人腰的蓝鳞大鱼。那大鱼满嘴利齿,头生一角,独角根部一截断掉的剑刃只露出了一小节,似乎正是那断下的一节燕支剑。
程青云浑身湿透,躺了良久才支起身子,苦笑道:
“还真是一路坎坷啊!要不是平安临走时给了我燕支,怕是都到不了这江边。独角蓝鳞,江里有这种怪物居然前头的小镇也没人告诉我!唉~也不知道平安那边是不是也遇到了怪事情,这入道之途,果然艰险非常啊!也不知那招摇之山里,能碰到什么样的怪物!”程青云眼睛一眯,探手捏了捏衣服一角,露出一个微笑,身上油然升起一股决绝坚定。
大江之上,白云之端,趴伏着的黑虎身边盘膝坐着一个老者,手里提着一个大缶,眼神投向身下,过了良久,突然击缶而歌道:
“古来入道无多少,半俎途中半劫逃
青云一日随波起,北来龙象耀招摇。”
歌罢,老者举缶饮胜,一声长啸,声动八方,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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