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燕犀不说话了,只凝着她。
安澄心里一股子苦水晃荡,她便也晃荡晃荡那根长头发。
“黑直发,不是海伦的。”
她还故意凑上去细细闻了闻:“要感谢这头发是掉在沙发垫子夹缝里的,所以它上头的气息没有全散尽了,还能闻得到原来洗发水的味道。”
她眯起眼,眼神有点冷。
“况且那么巧,我就是对这又长又直的头发,以及这头发的味道有些熟悉。屋”
她挥手将那头发给撇了:“贾西贝的!”
办公室里登时一静。
饶是汤燕犀,都忍不住皱眉。
身为男人,最难对付的就是自己的女人发起泼来。可偏这天下的女人还个个都会没事找事儿,且最善于在“捉双”这事儿上将没影的事儿都说成有鼻子有眼的。
他就也决定闭上嘴,不解释也不争论了。
他只是伸手推了下桌子,直身站起来,一言不发径直走到沙发前去。
安澄怔了下:“你想怎么样?”
话还未说完,他两只手已经伸过来托住了她下颌。躬身,便这样深深吻住了她。
窗外阳光柔暖,春天的脚步更近了。
安澄被他扰乱了。
在经历了甜品店、生鱼片,以及“出租车”之后,她跟他之间的距离又被莫名其妙拉近了。更要命的是,身子深处压抑了太久的记忆,又随着春天的回归而蠢蠢重来。
他这个吻带给她的冲击,叠加上之前的三次狂烈之吻,一落下来就摧毁了她的理智,让她周身酸软,推拒不开。
他的反应也跟她一样,一个吻完全只是预热,根本无法满足他的渴望。
这个吻一发而难以收拾,他干脆将她推在靠背上,长腿撑住沙发,身子便向她倾倒了下来……
可这里是办公室,安澄幸好还残存一丝理智,便低呼着将他推开。
该死的,他的办公室朝向走廊的整面墙都是大玻璃,他只顾着吻她,事先根本连百叶窗都忘了垂下来!
安澄捂着嘴,一脸羞红地离开沙发,退到办公桌边去,背向走廊的方向,努力平息呼吸。
他更惨些,岔开腿立在沙发前,深呼吸多次。可是一双眼凝视过来,还全是贪婪的凶光。
安澄恨恨地吼他:“你这又是干什么!这是办公室,我来跟你谈薇薇安案子的!你再这样,休想我再单独见你!”
他只好缓了一口气,艰难地迈腿走过来,放柔了声音。
“……今天又是在怎么了,嗯?想发脾气就发出来吧,或者,我陪你找个地方,嗯,打一架。”
安澄又羞又恼,真想踹他。
她给自己找理由:“我哪儿敢跟汤律师发脾气啊?汤律师一向做事都有自己的主意,哪儿管别人高不高兴?我不喜欢的人,人家偏要一个一个都拢在身边儿,还委以重任,还亲密会晤……嗤,我算哪根葱,哪儿轮到我说什么?”
汤燕犀只能叹口气:“行,这个我接受。贾西贝的确常来我办公室,这个我不抵赖。”
安澄咬着牙笑:“可不,她现在是你心腹之一了。还有兰斯呢,当年对我做过那些事儿,现在也依旧还是你左膀右臂!”
汤燕犀扬了扬眉:“好,这个我也接受。”
安澄心下这个别扭。
他竟然忽然变成这么好脾气,她说什么他都受,倒显得她无礼,特地到人家一亩三分地儿上来管人家的事儿来了。
“虚心接受,坚决不改,是吧?”安澄心里的别扭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明白的?
他凝视她,点了个头,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跟我走。”
他的掌心那么灼热,都快烫疼了她的手腕。
安澄哪里不明白他是要带她干嘛去,便低叫着死命甩开了手去。
他的目光里都是火,都是灼热的渴望:“……跟我走,到时候有什么火你都尽管跟我发出来。我听凭你随便处置,你想怎么整治我都行。乖~”
他这话说得安澄的魂儿都跟着颤抖起来,眼前自行出现了不该有的想象画面。
都是限制级的,芥末似的火辣。
她忙捂住耳朵,“你住口吧!”
他立在她身畔,轻轻叹息:“那你告诉我,究竟怎么了?”
安澄真恨自己在他面前的溃不成军。
凭什么她这点努力隐藏了的小脾气,还是被他一眼就看穿了?
她顾左右:“莎莉。我发现我小看了莎莉。以前还以为她是被赛门欺负到在鲨鱼待不下去才不得不去我那个小律所呢。结果人家回到鲨鱼就雷厉风行,扫走了赛门,自己当上前台主管了!”
汤燕犀凝视着她。
片刻才缓缓说:
tang“……你现在才知道小看了人,倒也不晚。”
安澄心下莫名咯噔一声,转眸瞪他。
“你说什么?”
他耸耸肩:“鲨鱼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安澄忍不住冷笑:“你是想说强将手下无弱兵。”
“也行。”他眸光渐深:“那你只需要看穿我,他们在你眼前自然就无可遁形了。”
安澄眯眼盯住他。
他的话里仿佛总有玄机。
她之后却也只是“噗嗤”笑了声:“算了,又给你机会叫你自吹自擂了。我可不想听了。”
他凝视她,看她面上那股子怨气点点散去,换上明澈。
他便也笑了:“知道就好。”
安澄顿脚走回沙发去,重又坐好,将公事包正经八百地摆在茶几上。
“薇薇安的案子,二级谋杀。不过考虑到她的年纪,我会酌情向法官求情。少年监狱是免不了的,不过会尽量争取她早一点假释出狱。”
汤燕犀眉头一皱:“二级谋杀?”
安澄垂下眼帘去,避开他的目光:“哦,二级谋杀是适合她的罪名。即便她是孩子,可是有主观故意就是谋杀。”
汤燕犀绕过茶几,在沙发另一端坐下来:“如果连二级谋杀也能接受,薇薇安还要我当律师干什么?如果我接受了这个条件,所有人都会说我汤燕犀无能。”
他黑瞳幽深:“我不同意。即便主控官是你,也不行。”
安澄摇了摇头,面上又是冷艳而职业的笑。
“你同不同意其实不是最重要。你只是薇薇安的辩护律师,最终的决定还是要那孩子自己做出来的。你可以先把我的意见转述给她,其后我也会找机会亲自跟她聊聊。”
她对上他的眼睛:“既然有勇气来自首,就该有承担罪责的勇气。如果那孩子还是只想着逃脱,那你我做的这些就都还救不了她。”
人都会犯错,可只有真心知道错了的才有挽救的价值。即便她只是个孩子,也更因为她是个孩子。
汤燕犀轻笑了声:“所以你是来说服我的?我不信你自己会定二级谋杀,看样子更应该是楚闲决定的。你既然来说服我,就证明你自己已经先向楚闲妥协了。”
安澄皱眉,却不想辩解。
汤燕犀忽地起身:“安检,我不会接受你这个条件。”
安澄也站起来,提起公事包:“那就法庭上见。”
安澄修改起诉书,再没报送给楚闲,而是直接入禀法院。
她最后还是在起诉书上加了“因事涉未成年人,所以申请不公开审理。”
事情已经决定,接下来就是等法院排期。这中间恐怕还有段时间要等。
安澄暂时撇下这件事,叫简出来喝一杯。
她答应过简的,要等齐妮那个案子审完就跟简谈谈她要离婚的事儿。虽然齐妮的案子现在还不算完,可是安澄此时更想珍惜身边人。
莎莉、梅里太太、向楠、大康,还有吉米、亚伯拉罕,都离她而去了。在最孤单的时候,只有简陪在她身边。
简晃着鸡尾酒,看安澄砰砰地喝龙舌兰。
“看样子今晚更想找个人说说话的,不是我,而是你。”
安澄被戳穿,尴尬地笑了声,继续喝下一杯。
简盯着安澄:“怎么,还是不想说?那算了,就还是说我的事吧。”
简垂下头去,手指蘸着水渍在桌面上画了画。
“我丈夫……是大兵。现在亚洲服役,我已经一年没见过他了。”
安澄莫名紧张起来,焦虑地咬住指甲。
真糟糕,她快要猜到简劈腿的原因了。
果然,简难过地摇摇头:“……我知道我不应该,可是你懂的,我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没有人帮,也寂寞。巴顿他给了我工作,而且,他也同样需要有人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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