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屑于派系?”海伦讽刺地笑,甚至鼓了鼓掌:“那你真是高风亮节,为你的勇敢鼓掌。”
“我呢衷心祝愿你,能在这个圈子里永远不混派系,能赤手空拳、单枪匹马打出你自己的一片天地。我等着那样一天的到来,我到时候会热烈地为你鼓掌……可是现在,你最好还是想想清楚,该怎么在这个律所立足,又如何来处理眼前这个案子吧。”
海伦耸肩:“听说你时常在人前自称多面手。那好啊,多面手就自己应付眼前的场面好了,不需要有人帮你。”
安澄咬住牙关,脚下一只鞋有鞋跟、一只鞋没鞋跟,站着都摇摇晃晃,可是她一路回来都是用自己的毅力支撑,努力在人前站得笔直,不肯叫人瞧出来。
都说华人喜欢混“圈子”,原来在这异国,或者说在各行各业都难以免俗。尤其,这是律政界啊,是本该秉承着公正公平为第一要旨的行业。这是一种现实,却何尝不是一种悲哀撄。
“还有。”海伦摊手而笑:“如果你坚持打这个案子,如果打赢了的话,你就也等于彻底站在老科的阵营里跟为敌了。那么……你觉得他以后对你还能是从前的态度?”
偿.
安澄脑袋里像摆开了一个战场,各种考虑左出右冲。
海伦咄咄逼人,可是……安澄深吸口气,极快低了个头:“你说得对,我错了。”
“昂?”海伦一个刹车不及,反倒愣住。
眼前这个安澄什么意思?难道是……在向她认错?
安澄抬眸望住海伦,“海伦,我道歉了,所以你就帮我好不好?”
“哦??”海伦更愣了,她冷笑两声挥挥手:“你想什么呢?你以为我就那么好打发,你画风突变忽然向我认了错,我就能帮你了?”
安澄踮着脚尖,竭力保持那只没有鞋跟了的鞋子的平衡。她高高昂着头绕过桌子,像是一只优雅又骄傲的黑天鹅,朝海伦迈近。
“你应该帮我,不过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安澄低声缓缓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海伦意识到危险,可是安澄的画风突变得实在太快,此时就连她也还一时分辨不出安澄究竟是什么意思。
海伦记得自己曾经对兰斯说过的:安澄这个丫头太直,不懂得转圜。可是眼前的安澄却转了,而且转得这么快,让她实在出乎意料。
安澄淡淡笑笑:“还记得圣诞聚会那个晚上么?汤律师当众吻了我。”
海伦目光陡然一冷:“那又怎么样!那晚不过是,你恰好站在槲寄生下,任何男性都可以吻你!”
安澄含笑摇头:“槲寄生在哪里不重要,我站在何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汤律师自己的心情吧?他是什么性子,海伦你一样清楚,如果不是他自己想吻的人,他怎么会吻下去,而且是当众?”
“你想说什么?!”海伦勃然变色。
“你已经猜到了,”安澄反倒悠闲地乐:“他迷上我了。让我猜猜,他可从来都没吻过你吧?”
“你得意什么?”海伦也猛地一拍桌子,抬手指向门外:“我是鲨鱼的合伙人,你只是个小兼职生,所以现在还轮不到你到我办公室跟我炫耀!”
“所以你更应该帮我!”安澄却目光平静,依旧含笑:“我坚持打这个案子的话,会叫他讨厌;我如果打赢了呢,更与他利益冲突。所以我坚持打这个案子,如果打赢的话,对你来说好处更大。”
海伦也是一怔,目光疾闪。
安澄说的没错。
安澄伸出手去:“所以,帮我好不好?”
.
海伦深深呼吸,显然是思想上还在掂量。安澄紧紧盯着海伦的神色,没有留意背后门的方向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那人看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抬手象征性地敲门:“海伦忙么?有一个案子需要你接手。”
两个女子都一怔,抬眼看过去。汤燕犀一手叉着裤袋,一手捏着一叠文件走进来,面上阴晴难测。
海伦忙问:“你回来了?什么案子?”
汤燕犀的目光直接无视安澄,只对着海伦:“我手里的大客户劳伦斯的案子。他是我手里百万级以上的重要客户之一,是绝对不能怠慢的。可是不巧,他的案子跟我现在这个案子的时间撞车。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交给你来跟吧。”
海伦接过案卷看一眼,“后天就要听证?”
汤燕犀目光清淡,莫测高深:“怎么,后天已经有安排了?”
海伦瞟了一眼安澄,忙说:“没有。好的,交给我吧。”
安澄懊恼地悄悄攥紧了手指……还差一步,本来她都已经说服海伦了,没想到就被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家伙给冲了。
海伦又盯安澄一眼:“你先出去吧。”
安澄懊恼不已,转身就走。
从始至终,他竟然又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如当年十六岁,他在查理老师办公室门前对她那样。
他的故意无视,都是说明他在生她的气。也就是说……唉,他听到了她刚才说过的话。
.
时间已经很晚了,也早就过了安澄兼职的下班时间。可是考虑到后天的上庭还没有着落,安澄才不肯就这么下班了,回到座位上绞尽脑汁地想。
留给她的选择已经不多,此时……她不得不考虑兰斯。
汤燕犀果然是言出必践,上年度底前将海伦推举成合伙人,兰斯就也顺势成了主办律师。这时候让兰斯出面陪她一起出庭的话,兰斯是有资格的。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再度起身上27楼,敲兰斯的办公室门。
如今升为主办律师的兰斯也在27楼有了独立办公室,很是今非昔比了。
兰斯听完安澄的来意就笑了,起身绕着安澄走了一圈儿:“……今天又忙了一天,已经很累了。不如我们晚上喝一杯,慢慢聊整个案情。”
安澄便笑了。兰斯是什么样的人,在她身上又觊觎着什么,她当然都懂。今晚既然能绝望之下来找兰斯,她就不能还装什么清高。
“好啊,”安澄看看腕表:“我现在已经可以下班了。你呢,还要多久才能走?”
兰斯想了想:“我需要去跟打个招呼。毕竟我之前在帮他打食人案。”
安澄就笑了,凑近兰斯耳边:“海伦说,谁打这个案子就是帮了老科,就是在跟汤律师做对……海伦很怕的,兰斯你呢,难道就不怕么?”
兰斯眯起眼来,上下打量安澄,随即暧`昧地笑:“可是想到我能从这件事上得到的……我就不怕了。”
安澄便也懂了:兰斯跟海伦是不同的。不仅是性别不同,也因为海伦自身是对汤燕犀是有感情的;而兰斯就简单多了,不过是职场上的利益交换而已。
安澄悄然攒着衣角:“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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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斯去忙她自己的事,安澄走出兰斯办公室,依旧要竭力踮起脚尖来,维持两只鞋的平衡。
她只是……不小心又回头瞄了一眼汤燕犀的办公室。
结果就看见汤燕犀正抱着手臂立在他办公室对面的壁画前,认真地看。
她的心莫名地一颤,想起他针对这幅壁画、壁画下的沙发说过的那些坏蛋话;以及……他利用整个圣诞新年假期亲手画给她的“黑白之舞”。
她赶紧转身,想跑。奈何两只鞋不一样高,险些崴了脚。
他听见动静,勾着手臂微微偏过头来:“问过我的意见么?”
安澄吸口气,瞪着他。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没回头,却冷冷地吩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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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律所,他是高级合伙人……公事公办,她都不能不管跟过去。
安澄站在原地挣扎片刻,只好一脚高一脚低跟了过去。
站在他办公桌前,他隔着办公桌,摆一张公事公办的脸,冷冷盯着她:“海伦说的没错,那案子你应该放手。一来你还没有律师执照,二来你也更没有资格代表鲨鱼。”
安澄心下万千翻涌:“汤律师这话究竟是以高级合伙人身份来客观评估我的工作资格和能力,还是以个人利益出发,不希望可可先生的案子有人帮、有人接?”
汤燕犀冷哼一声:“你既然这么问,可见你心里已经认定了我的缘由是后者。”
“难道不是么?”安澄攥紧指尖:“其实你在这间律所才两年,却已经是高级合伙人,难道还不够么?又何必要对老科赶尽杀绝,非将他赶出这间律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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