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对方出现开始,我就一直在盯着他看。那个鬼魂虽然也是瘦骨嶙峋,腹部微微隆起,但是身上的衣服却保持得极为完整。这只能说明他是饿死鬼,不是饿鬼。
饿死鬼虽然也好食,却没进入饿鬼道,凶性比起真正的饿鬼不知道小了多少,也不可能呼朋引伴对我群起围攻,相较之下安全很多。
“大仙怎么称呼?”我找了块石头坐下来,高大头一步不离地跟在我后面。
“什么大仙不大仙的……鬼就是鬼,永远成不了仙!你叫我徐四就行。”徐四大大咧咧地说道:“我是光绪年的鬼,你叫我老徐也行。”
我点了点头:“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外面那些鬼魂是怎么回事儿?”
“瞎眼岭呗!还能是什么地方?”老徐笑了一声:“你们走到这儿,还能没让人抠了眼珠子,看样儿有点儿本事,说不定能走出去。”
“算了,算了……”老徐自言自语地摇头道:“多少年了,都没人能走出去,想那么多干啥?你要是想做个明白鬼,那我就跟你说说瞎眼岭的事儿。”
老徐抱着酒瓶侃侃道:“小子,你知道‘江山铁卫’吗?”
“江山铁卫!”我瞳孔猛然一缩。
老核桃确实跟我提到了江山铁卫。
所谓的江山铁卫,就是皇室豢养的术道高手。江山铁卫只是一个统称,他们正真的名字随着时代而变化,具体怎么称呼,也只有铁卫自己才知道。
相传,江山铁卫起源于汉代。汉武帝晚年最为忌讳,或者说惧怕的就是巫蛊之术,曾经因为巫蛊案大开杀戒,甚至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没放过。但是,巫蛊之术却又防不胜防。所以汉武帝才建立了第一支术士组织,用以守卫宫廷。
而后的历朝历代也都有类似的存在,直到风水之术大兴之后,铁卫最主要的任务就从大内侍卫改为了寻找天下龙脉。
在帝王看来,世上的龙脉有一条就够了,其余的必须统统截断,断龙脉就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铁卫做的虽然是寻龙、斩龙的事情,却不能叫斩龙。寻龙、断龙之类犯忌的名号,只能用江山代替,意思是永保江山;铁字,代表的是利器,斩龙的利器。
我下意识地问道:“这里有龙脉?不可能吧?据我所知,东北唯一的龙脉不在这里。”
徐四笑道:“有点儿见识!这里的确没有龙脉,但是为防万一,江山铁卫还是进了瞎眼岭。只不过,他们进来之后才发现,所有风水之术在这里全都失去了作用,甚至拿着罗盘都找不到方向,就跟瞎子差不多。”
我盯着徐四问道:“你就是当年进入瞎眼岭的江山铁卫?”
“我?”徐四指着自己的鼻子笑了:“我还没那个本事。我只不过是遇见了一个铁卫的鬼魂而已。”
“他告诉我,自己在瞎眼岭里转了整整一年,才发现这片山里的确有一座风水大阵。布阵者道行之高,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不管是人、是鬼,只要进了瞎眼岭,就别想再出去。他想尽了办法也没找到出路,最后被活活困死在了山里。”
“他死了之后,就一直在这里游荡。直到多年之后,他才发现了风水大阵当中还留着一线生机。那就是,只有瞎了眼睛,才能走出大阵。要眼睛,还是要命,只能选择一样。他……”
“去你妈的!”到这个时候,我要是还不知道自己被这个姓徐的耍了,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既然瞎了眼睛就能走出去,他自己怎么不走?他现在是鬼魂,就算瞎了,也不会像人一样,因为看不见路,一头栽进什么沟沟岔岔里死无全尸。为什么要坐在这里跟我胡吹?
我动手抓向对方时,徐四却像是被风吹起来的纸片一样,陡然向后飘了起来。我脚下连挪了两步,手指尖仍然停在距离徐四一寸的地方,连他衣襟都没碰着。
我修炼的是外家功夫,虽然鹰抓功也能由外即内,但是我现在还远远达不到真气外放的程度。一寸,就等于没法超越的距离。
徐四飘在我身前嘿嘿笑道:“本来还想逗你玩玩,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你看穿了。我告诉你,这片山林里没有一个鬼魂可信,想要出去,自己挖了眼睛再说吧!”
“死--”
我被人连着耍了两次,现在连一只鬼魂也出来耍我,我顿时动了杀心,立刻把藏在袖管里的飞刀晃进了手里……
就在我举刀对准徐四的一瞬之间,一片红光瞬时从我头顶倾落了下来。我陡然一惊之下,脚下慢了一步,徐四瞬间飘出了十米开外,蹲在树杈上冷笑道:“血月来了,你还是跟别人慢慢玩吧!”
血月!
我知道再难追上老徐,干脆回头往天上看了过去。
空中果然悬起了一轮殷红如血的明月,周围十几米之内的所有景物都在如水血光的照耀下变幻了颜色。那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自己正站在一片血海当中。
“血月?”
这片山林明明透不进阳光,血月的影子怎么会如此清晰?
血月难得一见,为什么偏偏连续出现了两次?
那不是月亮!
我还没弄清楚血月究竟是什么,树上的徐四已经冷笑道:“血月现,杀戮起。凡是被月光照到的人,全都得像畜生一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杀。你们还是好好享受吧!”
“给我死!”我猛然回身之间,飞刀紧跟着脱手而出。刀身带起的寒光打进树冠时,徐四早就已经无影无踪了。我打出去的飞刀直接钉在了一根树杈上。
徐四,我可以不去追,但是飞刀却不能不要。
为了以防万一,我抽出驳壳,向高大头说道:“我上去取刀,你帮我压阵。”
我把枪扔给高大头之后,几下窜上树顶,刚伸手碰到刀柄,就听身后砰的爆出一声枪响,。
我本能地一缩脑袋,从后面打过来的子弹立刻贴着我的头皮飞了过去。我头顶上的树皮紧跟着迸飞了一块,木屑子顿时崩了我一脸,眼睛顿时就睁不开了。
我赶紧握着飞刀,回手去揉眼睛,可手背还没碰着眼皮,就听高大头鬼哭狼嚎地在下面喊道:“快下来!有鬼!你头上有鬼,他手里有斧子!”
高大头的喊声跟斧头挥动的风声一块儿传了过来,我也来不及去揉眼睛了,双手抓着树干就往树下滑。
我身形刚动了那么一点儿,刺耳的劲风就从我头顶上一扫而过,冰冷的斧头刃紧擦着我的头皮剁进了树干。我虽然没看见那斧子究竟剁进树里多深,却觉得整棵树都在我面前直颤,可见那一斧子的力道有多大。
要不是我躲得及时,就算没让斧子砍开脑袋,那一下也足能把我打昏过去。我立刻放开手,猛地滑向地面。斧子带起来的劲风却紧随而来,再一次扫向我头顶。
砰……砰……
树下的高大头连开了四枪。但是他显然不会用驳壳枪,子弹嗖嗖带响地从我身边飞了过去,其中一颗甚至是贴着我的脸打在树上的。
悬在我头顶上的斧子却一刻没停地砍下来。等我听见斧子第二次砍到树干时,自己的两只脚不但仍旧没有碰着地面,心里反而生出了一种不知道自己离地多高的错觉。
那种感觉仿佛就是我正吊在万丈悬崖上,两只脚不管怎么蹬,都始终悬在空中,而且越动就越觉得脚下的空间深不见底,甚至想要把脚缩回来,尽可能往上爬……
不好!被鬼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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