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妈牛刀小试地从那个八十万的存折里取出两万块钱,装进自己的包里,一切简单而又顺利。她转身离开,觉得此时精神异常亢奋。她高昂着那颗自以为聪明、高贵其实却是世界上最丑陋、下贱的头颅,趾高气昂,目空一切,不可一世。
她盘算着过几天去买几身高档靓丽的衣服,把自己装扮一新,那就是一个真正的、彻头彻尾的富婆了。走在马路上会迎来多少羡慕的目光,进到学校里会引发多少女同事垂涎欲滴的表情,她甚至想到这会儿可以与那个已嫁了个阔绰老头儿的秋艳瑾相媲美了。
以前她总觉得秋艳瑾虽然性格上不着四六、好高鹜远,甚至还有些水性杨花,但经济上的富足却让她怦然心动、羡慕不已。如今她终于也敢跟高不可攀的秋艳瑾一比高下了。
姨妈如醉如痴地骑在自行车上,飘飘欲仙,恍如隔世。一阵愤怒而又清脆刺耳的汽车喇叭声,毫不留情的将她打回现实,她清醒地意识到妹妹和妹夫还在医院。看看已日近中午,想起警察告诉过她也通知了伤者的弟弟,那么他们也应该快到了吧。
她重返医院,面容凄苦地坐在大门口。一刻钟不到,蒋孝直两口子出现在她面前。
蒋孝直满脸惊愕地看着悲戚的姨妈,问:“姐,怎么回事儿?舒媛和兆南他们······,真的还是假的?”
姨妈猛扑到蒋孝直的肩膀上,放声痛哭起来:“弟弟呀······,天塌了呀······!小妹正在急救室呢,我一个人不敢在那里等,你可算来了呀······!”
“姐,你去核实过了吗?是他们两个吗?”蒋孝直打断他的细言碎语,急迫地问。
“兆南这会儿在太平间呢,警察让我去辨认,我一个人不敢去,就等着你呢。”姨妈说。
她是真的不敢去,毕竟这场灾祸是她一手造成的,就算是再恶毒、再心似蛇蝎,面对死者也会胆怯。
“那快去吧。”蒋孝直边说边疾步走进了医院。
太平间里,林兆南脸上的血迹已被擦拭干净,面庞清晰而安详,细细端详,仿佛还保留着一丝惊恐的表情。蒋孝直双腿一阵酥麻酸软,无力地跪倒在冰冷的地上,脖子似乎已支撑不住头脑的重量,疲软地垂在林兆南身上。警察拉起他的时候,白色的盖布上已被泪水浸湿了一大片。
姨妈则表情肃穆,两股战战地依靠在门旁的墙壁上,不敢靠近。但她完全可以确定那是林兆南无意,因为他很清楚她今天早晨做了什么。此时她最担心的是林兆南会突然站起来,“噌”的一下窜过来扼住她的喉咙······,直至她气绝身亡。她不由自主地大口喘息着,似乎快要窒息了。这与刚才骑在自行车上那种如醉如痴、飘飘若仙的感觉,真是天壤之别。她一秒钟也不愿意再待下去。
他们在警察和医护人员的搀扶下,又焦虑地等候在急救室门口。警察已经离开了。王定陆依旧像一块磐石,面如死灰地坐在那里,姨妈注意到他的姿势好像都没怎么变过。真是个令人琢磨不透的人,姨妈想。不过她对他却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怯怯的感觉。
大约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急救室的门打开了,医生们陆陆续续地从里面走出来。为首的一个说:“我们已经尽最大努力了,病人生命是保住了,可目前跟植物人已没有什么两样。”医生摇摇头,叹息着离开了。
蒋孝直两口子像两根木头桩子一样,面无表情地矗立在原地。姨妈则面色惨淡,内心不知是喜还是忧。
警察最后得出的调查结果是:事故者急于赶路,天不亮就启程,冬天的清晨气温过低,前挡风玻璃上还残留着一层模糊的、没来得及处理的冰霜(现场的确如此,可能当时睡意一阵阵袭来,林兆南都没注意到)。由于视线不清晰,撞上了正常行驶、正欲左拐的拉煤大货车的车尾。从现场看,驾驶员本是想躲避的,因为现场有向右猛打方向盘的痕迹,可能由于发现过迟,躲闪不及,从而导致了这场惨重的交通事故。
一切似乎都息事宁人了,姨妈对这个调查结果很满意。只是在王定陆的强烈建议和大家的一致赞同下,暂时没有告诉林雪和新疆那边。
大家商定:林雪的妈妈出院后将由舅舅暂时带回乡下去照顾,林兆南的尸体被送去了殡仪馆。王定陆说他想再陪兆南一段日子,只要看见他的好兄弟那张棱角分明、稳重率直的脸,心中就倍感亲切、踏实。更重要的是这样做可以隐瞒可怜的林雪一段时间。
其实王定陆内心早已另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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