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姨娘见我推拒,又一脸高深,更觉得小样儿那必然是深藏不露,我们记恨以前的过节,不肯出手相助了。
“小样儿姑娘的本事,我们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论辈分,那还是奕阳真人的师叔,本事自然更不需多言,这种小事那必然是手到擒来。青婳,其实我这个人虽然嘴巴得理不饶人,直了些,但是从未有什么害人的心思。姨娘我以前若是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再说了,你和青茵那是嫡亲姐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总不能看着你青茵姐受罪,袖手旁观吧,你能忍心?”
她话虽然说得不够真诚,但是能让这样高傲的一个人低下头来,说出这样服软的话也不容易。我装作为难地说:“小样儿虽然是我的丫头,但是我一直把她当做妹妹看的,我也不能擅作主张替她应下来,毕竟做这种事情都是伤及自身元气的。她年纪还小呢。”
七姨娘满脸笑意,如桃花初绽:“这个你放心,十一小姐,如果小样儿答应给青茵看,我自当把她当做菩萨供着的,我院子里的燕窝,人参灵芝,什么补便给她补什么,绝对不会让她吃亏。”
话说到这,我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七姨娘,你看这样行吗?今日天也黑了,怕是父亲也回来了,听说他一向反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被他知道了免不了一顿训斥。不如我向小样儿讨一张驱邪的符纸化水,你给青茵姐服下,可保她今日安枕无忧。待明日里再让小样儿去看不迟。”
七姨娘略一思忖,点头道:“这样也好。”
我唤过站在旁边的小样儿问道:“小样儿,青茵上次虽然蛮不讲理,对你们下手很重,但是她毕竟是我的姐姐,我也不忍心看她受苦。你就辛苦一下,帮她看看吧。”
小样儿低着头,看起来极不情愿,用脚尖踢着地面上的一粒小石头子,闷头不说话。我不由暗暗感到好笑,这丫头倒是真会顺竿往上爬,竟然拿起架子来了。
我为难地看了一眼七姨娘,七姨娘见小样儿不作声,不动声色地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拉着小样儿的手,滑进她的袖口里,赔笑道:“小样儿姑娘,这是姨娘一点心意,请你吃糖。”
小样儿也不答应也不吱声,仍旧低垂了头不说话。我见火候也差不多了,应该见好就收,就佯装斥责道:“你怎么今天小心眼了,过去的一点小事而已,还放在心里斤斤计较吗?难不成还让青茵小姐给你赔礼道歉不成?”
小样儿抬头看我,眼圈有些泛红,看起来满是委屈。
七姨娘赶紧打圆场:“我让她给你道歉。青茵那时应该就是被迷了心窍了,身不由己,才会一时糊涂。等你治好了她的病,脑子清醒了,自然会跟你诚心道歉的。”
小样儿慌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姐,我只是担心自己年纪小,功夫不到家,万一治不好青茵小姐的病,七姨娘会误会我没有尽力。”
我慌忙咬住自己的下唇,以免自己万一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小样儿竟然比我想象的还要坏,而且这般会装模作样,一时感觉自己脸都涨得通红了,忍得好生辛苦。
七姨娘拉着小样儿的手,轻拍她的手背,一脸的和蔼:“真是难得的好姑娘,姨娘怎会不相信你呢,你尽管放心地治,我对你很有信心的,青茵就拜托给你了。”
小样儿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那小姐,我就借你的笔用一下,给青茵小姐画一张驱邪符好了。”
我点点头,转身见惠儿已经回了院子,就吩咐她道:“惠儿,你去拿一个茶碗,盛半碗干净的清水过来。”
惠儿应声去了,我对小样儿道:“黄纸和朱砂也都在屋子里,我们还是去里面画吧,还请七姨娘稍等片刻就好。”
九姨娘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暗里捏捏我的手心,我握了握她的手,笑道:“今天怕是又不能陪姨娘了,我晚些时候再去看你吧。”
九姨娘摇头道:“你没事姨娘也就放心了,我就先回自己院子,你自己注意好生休息,不要太辛苦,你身体本来就不好。”
我笑着一一应下,送走姨娘,惠儿已经端过来一盏清水,就请七姨娘堂屋稍坐,转身同小样儿进了里屋。
小样儿一进屋子就立即激动地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正巧抓在我上次被大哥鞭子打中的地方,痛得我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叫出声来。她慌忙放开,将袖子给我绾起来,凑近她的嘴边,呼呼地吹气:“小姐对不起,小样儿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激动了。”
惠儿将小样儿扯到一边,“你怎么总是这般冒冒失失的,换成别的主子,恐怕你早就挨了多少巴掌了。“
小样儿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这巴掌小姐先记下吧,你先说我今天的表现怎么样?“
我将食指放到嘴边,轻声”嘘“了一声,向着外面使了个眼色:”先将七姨娘打发走了我们再说话。“
小样儿瞬间垮下脸来:”小姐,好像咱俩这牛皮吹得有点大了,如今可怎么办?我总不能再拿这一套去骗人吧?”
我嘿嘿笑出声来:“现在知道害怕了,我怎么见你玩得挺上瘾的,还拿起架子来了,让小姐我求你。”
小样儿愁眉苦脸地说:“小姐,我哪里是拿架子呀,我是在发愁你应下的挺痛快,我们可怎么善后?我要想办法给自己留条后路呀。”
小样儿这家伙还真的令我侧目相看呢,我原本以为她一个孩子家,不过一时玩心大起,做事情不会瞻前顾后。没想到真正遇事,并不像她平日里这般冒失,还是会考虑后果的。
“就是小姐,虽然我刚刚不在院子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你怎么答应七姨娘,让小样儿给青茵小姐看病呢,这不是乱弹琴吗?”惠儿着急地说。
我不答话,只转身取过书架上一张白纸,找惠儿拿了火折子点着,烧成灰烬,混进那半盏茶水里。又从自己的药箱拿出一瓶药水,滴了一滴在那茶水里,搅匀了,递给小样儿:“可明白了?”
小样儿一拍额头:“我只顾着生那臭道士的气了,怎么把这茬忘了,那青茵小姐的病,除了我,可不别人都看不好呗。”立即信心十足地端着那盏浑水,出了里屋,递给堂屋里候着的七姨娘身边的丫头:“这符水回去后立即给青茵小姐喝了,我保证那女鬼今天夜里必然不敢近身,我明日里再去同那女鬼交涉一二。”
七姨娘想是这两日必然被青茵愁的焦头烂额,当下高兴地命人接着,就迫不及待地回锦绣苑去了。
兰儿送走七姨娘,慌慌张张地关闭了院子门,搀着轩儿一起进了我的屋子。几个人叽叽喳喳兴奋地不行,几乎要将屋顶掀开的架势。尤其是小样儿,各种显摆,对于惠儿和兰儿的夸奖,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兰儿好奇地问我:‘小姐,为何你说小样儿是那臭道士的师叔,他竟然都不反驳呢,多丢脸面。“
“丢脸面?”我嗤笑道:“也幸亏他识时务,不敢否认,否则脸面丢得那才叫大呢。我们捉住了他的马脚,知道他那套骗人的把戏,如果说出来,只怕他以后不仅在这扬州城无法立足,他以前行骗的那些事主也会找他的麻烦,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但是他若是不辩驳,认下小样儿做他的师叔,也顶多吃个哑巴亏,在我们面前矮上半截。在外,也不过是个技不如人的笑话,还不至于丢了骗吃骗喝的碗。”
兰儿和惠儿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那道人脸上就像开了染料铺子似的,青一片红一片的,恨得咬牙切齿,话却不敢反驳一声,尤其是后来被捉弄,淋了一身的血水,想想就解气。”
轩儿奇怪地问小样儿:“你是怎样把道士身上点着的呢?我在屋子里都看呆了。”
“想必你那时候装作和道士套近乎,藏在他身后面,左躲右闪的,在他的身上趁机做了手脚吧?”我好笑地问。
“嗯!”小样儿痛快地点头:“这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那道士让他的小童借着布阵的时候往你的身上做手脚,那我也不客气,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将调包的东西大半都洒在那臭道士身上,还额外加了量。他请神仙相助引天火,我就给他来一道太上老君的三昧真火,将他装模作样的那把胡子全部烧光。”
“怪不得那道士手舞足蹈半天,小姐那里没有一丝半点的反应呢,原来是小样儿偷着调包了东西。我也不知道,提心吊胆半天。你那手指尖可烫到了?赶紧抹点药膏去。”轩儿一边埋怨,一边心疼地催促道。
“不烫呢,一点都不烫,我提前手指上没有抹醋,还担心会烫到手呢,都做好咬牙忍耐的准备了。想着拼了挨烫,给他来个火烧连营,也是赚了。”小样儿摇头道。
“他那粉末里应该是加了一点硫磺,点着就挥发了,所以不会烫手。毕竟他这不过是个杂耍的障眼法,有的时候围观的人多了,根本就无法再做手脚。”我猜测道。
“小样儿拉我去捉弄那道童,我还不知道小姐的用意呢。原来小姐早就预料到了。”兰儿嬉笑着道。
我猛然想起那道童和小样儿窃窃私语时,脸色涨红,一脸羞赧的样子,也有些好奇,问小样儿:’你和那小道童说什么了,我怎么见他一脸的羞涩,跟个大姑娘似的。”
小样儿立即慌忙用手捂住了嘴巴,不好意思地轻咳两声:“暂时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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