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京都秋高气爽,天空像块湛蓝的宝石,透明纯净。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桂花香。
午后的定远侯府很安静。
主子们消了食后,都在歇着。
丫环婆子们抓住一天中难得的休息时间,聚在一起悄悄私语。
说着东家长西家短。
世子带着夫人与二小姐回来了!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遍了整个侯府。
侯府如同平静的湖水中被投入了巨石,掀起了惊天骇浪。
“什么?他们回来了?不是死了吗?”定远侯夫人汪氏听到这消息,差点儿没从榻上摔下来。
一双眼睛倏地睁开,寒光闪烁着。
“这消息确定?”汪氏很快镇定下来,坐直身体,问面前的妇人。
妇人是她的陪房桂妈妈,对她极为忠心。
“老夫人,消息确定,侯爷亲自去城门口迎了。”桂妈妈点头应了,
“老狗,竟敢瞒着!”汪氏咬着牙骂。
右手用力一扫,榻旁矮几上的缠枝纹茶盅被扫落在地。
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桂妈妈连眼皮子都没眨下,只是蹲下身子,将碎片给收拾了。
然后问汪氏,“老夫人,接下来怎办?”
“哼,这人都回来了,还能怎办?难道还能将他们赶出去不成?”汪氏冷冷的道,手中的帕子差点儿被绞碎,“且让他们先住下,日后再说。”
来日方才!
眸中滑过一丝阴狠之色。
过了半晌,她又道,“桂妈妈,按以前定下的,将秋枫园收拾出来给他们。里面该有的,一样也不可缺。
我这做母亲的,对所有儿子的心都一样的,可不能让人说了闲话。”
“老夫人如此疼爱,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好福份。”桂妈妈面上也是不屑之色。
“哼,福气?那就看他们有多大的命来享老婆子我的福气。”汪氏的声音阴寒泛冷。
“呵呵。”桂妈妈笑了笑。
汪氏挥挥手,“玉娥,你先下去安排,顺道知会一声二爷三爷他们,让他们都过来。我们得去门口迎迎,人家可是身份尊贵的郡主,不能怠慢了!”
面容上的讥讽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郡主?
啊呸!
祖上是一群土匪,只不过走了狗屎运,无意中助了太祖帝打下江山,被封了异姓王。
就算是王爷,那又如何,这骨子里永远是土匪。
土匪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来?
不过,那贱种也只能娶土匪的后人,这二人,一样的低贱,真般配呢。
“老夫人,您就别抬举她了,也不知人家能不能受得住呢。”桂奶奶掩了嘴,笑得十分得意和不屑。
汪氏笑了笑。
桂妈妈行了礼,出去安排相关事宜。
穆锦晨在祖父的怀中,远远望见一处气派大院门头上的匾额,书着‘嘉和堂’。
三个鎏金大字在午后暖阳的映射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同时见到嘉和堂正门口处聚着一群人。
当中是一位身着棕色绣金撒花褙子的中年妇人。
看年纪,穆锦晨猜到那应该就是继祖母汪氏。
此刻穆家那些人心中应该是五味杂陈吧,他们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死人还能回来。
四个月前,她随着爹娘从边疆回来京都。
这一路上的凶险,令人震惊。
若非外祖父未派人暗中保护着,加上母亲身手不凡,他们一家人早就命丧荒郊野外。
为了不耽误行程,也为了防止再出意外,后来母亲施计,让那些人误以为他们一家三口遇难。
此后剩下一半的路程,果然风平浪静,再无人来打扰,平安的见到了祖父。
一次可能是意外,两次也许是巧合,可三次之后,就不得不令人怀疑,有人不想他们回来。
至于是谁不想让他们回来,很容易猜测。
父亲在家是嫡长子,是定远侯府的世子,未来的定远侯。
比较不幸的是,他不是汪氏的亲生儿子。
若他死了,世子就得换人啦。
虽然无真凭实据,证明这些事情就是汪氏等人所为。
但其中的利益关系,不得不让穆锦晨一家人如此认为。
当然,是与不是,相信很快就有答案。
最好不是你们,否则,你们会死得很惨的。
因为她有个武力值超强的娘亲。
穆锦晨懒懒的想着。
“我的儿,你可算是回来了……”穆锦晨神游之际,耳畔传来妇人惊天动地的呼喊声。
她身上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全突了出来。
太恶心了!
只见汪氏已用帕子拭着眼泪,向他们一行人跌跌撞撞迎了过来。
汪氏的目标是她父亲穆文仁。
在汪氏身后,还有一群人紧紧相随,那应该是她的几位叔婶和丫环婆子们。
浩浩荡荡,甚是壮观。
“娘,抱。”穆锦晨赶紧向母亲宁氏张开胳膊。
“圆圆别闹,让祖父抱着。”身材高大的定远侯穆天锡嗔,并小声嘀咕着,“都长这样大了,我还从来没抱过呢。”
说得有些心酸。
穆锦晨有些不忍,但她还是轻声道,“祖父,我想与娘亲说句悄悄话呢。”
“公公,让我来,您抱了这一路,累了。”母亲宁氏已在一旁笑着接话。
看着穆锦晨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满是乞求之色,定远侯只得将她递向宁氏。
穆锦晨搂着宁氏的脖子,在她耳畔低声道,“娘,等会儿您可一定要冷静呀,不管人家说什么,您都别发火,一切依着我们之前说好的。”
那些人居心不良,可得提防着点儿。
娘亲性格爽直,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可不能刚来就被人抓了把柄。
看着女儿稚嫩的小脸,宁氏哑然失笑,轻点了下她的鼻子,低声嗔,“傻丫头,你当你娘是孬子呢,我心中有数的。”
有些郁闷,在女儿心中,她就这样让人不放心吗?
“嗯,那就好。”穆锦晨眯着眼睛笑了。
五年前,胎穿来到这个时空,上天待她不薄,给了她最好的一切,身份尊贵,亲人宠爱。
特别是爹娘,真是将她捧在掌心,含在口中。
因此,她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来欺负她们一家人,一定会助爹娘将那些豺狼虎豹给灭了。
宁氏响亮的亲了下她滑嫩的小脸蛋。
穆锦晨回亲了下娘亲,而后扭头看戏。
“我的儿,你好狠的心呐,一走就是十年啊,你这是要想死我啊……”汪氏小碎步上前,一把抱住穆文仁,捶打着他的后背,哭得肝肠寸断。
“是啊大哥,这些年娘想你想的心都碎了,不知流了多少伤心的泪水,眼睛都哭瞎了。
你是不知,我们天天在旁边瞧着都心疼娘……”汪氏身旁那群人中,一位身着玫瑰紫遍地金褙子的圆脸妇人,在旁附合着。
潜台词是说穆文仁不孝呢。
穆文仁眉心轻拧。
汪氏这手下可没留情,用着力呢。
打在身上,还真是痛。
他却不好挣脱,只能一个劲儿的道是。
穆锦晨快要吐了,看着母亲也一脸的恶心,乌黑的眸子转了转。
她伸出白嫩的小手,指向汪氏,高声道,“娘,不好了,祖母有病,得治。”
悦耳的童声清亮,盖住汪氏的嚎啕之声。
有病?
谁有病?
大家看看汪氏,又看看穆锦晨,面露嘲讽之色。
蛮人所生的孩子就是无礼数,满口脏言。
就连汪氏也止了哭声,向穆锦晨怒视而来。
好好的被有说有病,她能高兴吗?
宁氏憋着笑,认真的问女儿,“圆圆,何出此言?祖母瞧着身体很好呢。”
这也正是其他人想说的。
定远侯饶有兴味的看向穆锦晨,想听听她是如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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