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乐已经骑着墨精过去了,扭头看后续故事,却见那做父亲已经停了手,似乎真在考虑儿子的提议。
施济卿也注意到了这父子俩,笑道:“这儿子生意经念得好。他要带着炊饼去卖,肯定一售而空。”
“怎么?”
施济卿就道:“那些没定桌子的人,一旦出场就挤不进去了,岂不是错过下午的戏目?宁可在里面买些茶水,买些炊饼糕点,胡乱当饭吃。”
徐小乐道:“原来这白妞这般厉害!”
徐小乐见这么多人都因为白妞而痴迷,好奇心大炽,恨不得马上到彩湖居去看看白妞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施济卿倒是不急,优哉游哉地给徐小乐讲起了彩湖居的典故。
原来那里本是狐大仙的祠堂,后来官府破淫祀,就将里面的神像砸了,赶走了那些巫婆神汉。最初是要改成寺庙的,后来没募够银钱,索性就改成了个大大的戏台,专给十里八乡的百姓唱社戏。
既然有人来唱戏,自然也有人因此谋生,这戏台就被人包了下来,改成了个戏园子。平时里没戏班唱戏的时候,便找乐户来唱弹词,赚些茶水钱,渐渐也有了规模。东家自己又养了几个女孩子,专唱弹词戏本,生意竟越发兴旺起来。
施济卿道:“你不知道,那里可大着呢,桌子就有上百张!”
徐小乐也吓了一跳,想想胥王庙唱社戏,也不过就是十几张桌子罢了。
他道:“那里面岂不是能坐五七百人?”
施济卿哈哈一笑,道:“何止。除了桌子之外,还有坐小椅子的呢?还有坐马扎小凳的呢?还有挤在后面站着看的呢?这彩湖居啊,最多一次据说挤了一千多人呐!”
徐小乐不信:“一千多人!这得多大的地方!”
施济卿得意道:“你去了就知道啦。”
徐小乐忍不住朝前挺了挺腰,很想叫墨精走得快些。不过他也知道施安跑不快,一路步行已经很累了,只好耐下性子慢慢走。
施济卿也看出了徐小乐的急躁,玩笑道:“小乐,咱们是去听弹词,又不是递铺送文书,何必着急啊。”
徐小乐道:“是了,你们这些读书人肯定订好了桌子,的确不用急。”
施济卿听出里面的酸味来,乐呵极了。他之前在徐小乐面前颇有些自惭形秽,现在算是讨回了一些面子。
三人就这么慢腾腾到了彩湖居。施济卿是这里的常客,伙计都已经认识他了,接了打赏就牵骡子到后面****料。
徐小乐抢先进门,差点吓了一跳。
这真是能放百来张桌子的大戏楼啊!
底下一层已经满坑满谷坐满了人,只有前头几张桌子还有空位。
以徐小乐的目力看去,只能看到桌子上立着红纸扎出来的牌子,上面写了字,应该是有人预订的意思。
施济卿进来拉了徐小乐的手,道:“别走散了,咱们的位置在前头。”
徐小乐一边跟着他走,一边抬头去看二楼。
说是二楼,其实是沿着墙壁搭出来的一圈看台,目测五步宽窄,最多只能放一张桌子。
上面同样挤满了人,叫徐小乐很怀疑那些木头能不能撑得住。他仔细看去,上面却都是来看弹词的女眷,也没有直接的楼梯通往底楼,大约为了避嫌,在别处另有上下通道。
徐小乐四处打量,大开眼界,很快就到了前面。
诚如施济卿说的,他同学里面那位侍郎的儿子,可真是既富且贵的风流公子,立志要喝最醇的酒,看最好的戏,赏最美的景。这位公子哥用苏州知府的名帖,定下了最前排最中央的一桌,正对戏台上白小玉的座椅。
因为戏台高出平地六尺有余,桌子放得太近反倒不好看,而位置空着又浪费,所以在他们前头放了板凳马扎,好给下人们坐。
一张桌子最多能做八个人,不过施济卿这桌只有五个人贵公子可不允许自己与白小玉之间有两个人头遮掩了视线。同样,他也不许别人与他挨着坐,独自占了一边因为他最受不得的就是别人碰他。但凡有人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衣裳,他立时便要翻脸。
施济卿从这四个名额里讨来一个给徐小乐,也着实是承了不少的人情。
施济卿带着徐小乐过去,桌上已经坐了两个人,主座还是空着。
他居中介绍:那两位同学一位叫做梦湘生,一位叫做铁道人,都是别号。
施济卿并没有告诉徐小乐他们的姓名,他们也没有说的意思,显然没有打算接纳徐小乐进这个小圈子。
施济卿落座就问道:“赵去尘还没来么?”
那个梦湘生就道:“早来啦,在后面与白小玉说话呢。”
施济卿呵呵一笑,一副大家都懂的模样。
徐小乐却不耐烦了,问道:“这弹词什么时候开始?”
梦湘生扫了一眼徐小乐就别过头去,很有不屑与小乐说话的意思。
铁道人就问施济卿道:“你带来的这位小弟,可有什么名堂?”
徐小乐听着这话很是不悦,当即回嘴道:“那得看你是什么货色。”
铁道人一怔,手中折扇一收,轻轻敲了敲桌沿:“小弟弟口舌犀利,有点意思,有点意思哈。”
施济卿就对徐小乐笑道:“这铁道人真如他自己起的号,黑黢黢硬邦邦一个人,说话难听极了,心肠却还行,你别恼他。”
他又对铁道人道:“你们别看小乐年纪小,他可有国手之姿。我姑父的病你们知道,家里请了多少大夫?都说没得救了,叫我们准备后事。结果呐,小乐一副药下去,当天就好了,翌日竟然就能下床了!你们说,厉害不厉害?”
徐小乐听施济卿言辞中多有夸张的成分,却是很高兴,故作豁达道:“其实也没什么。”
梦湘生这时候才转过头看了一眼徐小乐,嗯哼了一声,道:“简斋,你这口气好大,是要捧杀这小弟弟么?”
徐小乐这才知道施济卿自号“简斋”,心中暗道:捧杀?我还嫌他吹得不够呢。
施济卿对他可就不像对铁道人那么客气,也不打圆场,道:“梦湘,我只嫌自己口笨,描绘不出小乐的本领于万一。改日你若是病了,大可请他医治。”
这话听着平缓寻常,却有些咒人生病的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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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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