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道 第六十三章 死期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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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拱形山门前，十数名守山弟子分散站开，手握剑柄，神情谨慎的监视着被他们围起来的少女，似乎少女只要有任何一丝异常举动，他们便会立马拔剑将她擒下。

    当初在帝国西南边境遇上陈曼曼四人时穿的火凤织金裙，已经换成了粗布碎花裙，不仅旧，还打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补丁。如果不是那张略显憔悴狼狈的小脸蛋儿很精致，隐隐散着股大户人家千金才能具备的气质，谁会相信她是林家大小姐，而不是一个女乞丐？

    或许往常的骄纵已经被这些日子的遭遇磨平，尽管被十数双满怀戒意，甚至不怀好意的目光注视着，林月月也没有与这些年轻道士针锋相对，甚至连看都没多看他们，从始到终都只是紧抱着随身的包袱，安静看着脚下从青石板缝隙中长出来的青草。

    易川西西两人跟着前去报信的弟子来到这儿，老远看见穿得跟个乞丐似的林月月时，他不禁楞了一下——如果不是那身段那小脸实在没假，他都不敢相信这人真是当初洛水城那个比他还不讲道理的林家大小姐。

    穿过山门，走近守山弟子的包围圈，易川盯着低头看地的林月月看了一会儿，确定没有认错后出声道：“你怎么来了？”

    玲珑身躯微微一颤，林月月抬起头来，看见穿着道袍的两人瞬间，她楞了一下，随即抿起了唇，眼中泛起一阵微光。

    真的是他们。

    “还能再见到你们……真好。”许久过后，颤抖不定的声音从她微颤的小嘴中传出，紧接着微微一笑，几滴泪珠顺着眼眶滑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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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谙林家大小姐脾性，易川自然不会给她尽情释放的机会，至少也不能像个乞丐一样在道天观山门前释放。所以见她刚有要哭出声来的迹象，便连忙将她情绪打断，没心没肺的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玩笑，将她的情绪暂且稳定下来后，两人便带着她往观里走去。

    按规矩来说，不属于道门弟子的人只能住在青山殿旁的客房，不能随便出入其它区域，不过两人既然是大弟子，自然就不属于随便出入的范畴，那先前去报信的弟子面有难色的试探性提醒了几下没有得到反应后，也就索性不再管他们。

    穿过象征道门辉煌的重重殿宇，又在弟子起居的那片区域穿行许久，林月月未能宣泄出来的情绪也彻底平静了下去，正和西西说着这段时间的经历，时不时的，两人会被易川毫无预兆毫无头绪插.进来的一句话逗得一阵发笑。

    然而随着三人越走越偏，最后来到小木屋那片树林边时，林家大小姐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问道：“你们到底住在哪儿？”

    易川随意指了指前方，“住树林里边。”

    林月月怔了一下，然后开始上下打量二人，片刻后喟然一叹：“在边境遇上曾经接你们的那位师姐时，我其实以为你们在这地方过得即使不好，也不会太差，看来真是我多想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幸运的事……你们不是过得太差，而是极差，连住都要住到个偏僻树林里。”

    停顿着看向易川眼睛，她低声问道：“你们现在到底是不是道天观弟子？”

    西西微微一笑，接过话轻声答道：“算是吧。”

    “算是……”林月月面有苦涩喃喃了一句，低头沉吟片刻后，毅然抬起头郑重说道：“对不起，林家不该如此对你们。”

    被林浪赶着满帝国跑，后来又遇上陈曼曼等人的经过林月月已经说过，两人除了有些沉重之外，并没有太吃惊，但当她说出这句话时，两人却是真正吃惊了一下，随即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她离家出走，吃尽苦头后来到这里的真正原因。

    当初林立力排众议决定把他们送来时，两人就或多或少感觉到了不对劲，而经历那场惨烈厮杀后，对他们芥蒂消除的莫末也曾好几次言语间透露出一股对林家的不屑，甚至冰冷仇视。从这些地方，两人便渐渐或多或少想到了真正原因。

    他们吃惊的不是原因，而是身为林家大小姐的林月月说出的这句话……

    林月月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看着两人认真道：“我以为这些日子我已经过得够苦，但看来你们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去，先前经过那片地方时，我就感觉到那些人看你们的目光很不善。唉……你这家伙天生就是个惹事精，以前在洛水城在林家喜欢胡来也就算了，到了这种优秀天才扎堆的地方也还不知道收敛点，被这么多人敌视，你们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以后又要怎么过得下去？就算你不替自己想，也应该要替西西想想，其实一些事情忍忍也就过去了，吃不下小亏，最后就得吃大亏……”

    “不过能忍也就不是你了，这一路我已经想得很清楚，反正离开那一刻起，我就没打算再回去，既然来到了这里，回头我便去找管事的人商量看能不能留下来……如果能，以后有我在，即使不能完全护住你们，也能替你们挡下一些麻烦。”

    林月月的语气很复杂，有欣喜有忧愁有责怪有决然。在她的眼里，两人仍旧是当初林家颇具争议，跨不进进修行世界的人，而在她看来两人的处境，也完全证明了他们依旧还是普通人，所以便说出了这番话。

    这话像大妈一样啰嗦，还从头到尾头表露着对两人的不看好，不过却让两人心间升起一股暖意——他们太了解林家大小姐是什么样的人，一个娇蛮惯了的人能心平气和说出这番话，足够说明她这段时间的成长，足够说明她的决心。

    沉默片刻后，易川淡淡一笑道：“你想得太多了。”

    “是有点多。”林月月抿着嘴轻声道：“我想替我爹弥补你们。”

    “真的想太多了你。”易川轻笑道：“不管怎么说，林族长这些年对我们都很不错，所以哪里谈得上什么弥补。”

    “不，不然的话我会很愧疚，其实事情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好。”林月月有些倔强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他话中包含的意思，顿时疑惑道：“你们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易川不想在这话题上停留，伸着懒腰道：“既然你想留下来，那回头我去找人说一声，至于保护……以后再说吧。”

    “你说话有人理么？”林月月蹙眉道。

    西西微笑道：“有人没人理，这事也该让他操心，不然他要是太闲的话，就像你说的那样会不停惹事，现在咱们先回去吃饭吧，饭菜都早凉了。”

    林月月楞了一下，然后连忙点头。

    …………

    …………

    林月月来的得很是时候，易川刚从地池出来，西西刚好做了一桌子饭菜。这段时间为了不引人注意扮作乞丐，风飧露宿就没好好吃过几顿饭的她，刚进小木屋视线便被饭菜牢牢吸引，根本没有时间去细看别的东西，更没有意识到两人的处境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风卷残云般毫无形象的把一桌子饭菜包去一半，她的注意力才放到了别的地方，也渐渐地意识到了不寻常。

    如果只是两个记名弟子，绝不可能单独住上一间小木屋，而且还是住在一起。有了这个引子，再将山门前守山弟子小心对待那一幕，以及当初遇上陈曼曼几人的经历串联起来，她终于真正意识到：他们已经不再是当初那般落魄。

    看着来回收拾碗筷的西西，又看着宁愿无所事事蹲在门口看月亮，也不肯帮把手的易川，熟悉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林月月眉尖微微蹙起，有些不悦说道：“怎么来了这地方这么久，德行却一点没变？”

    “就是怕你觉得我们变化太大，所以才给你点熟悉的感觉。”易川头也没回道。

    林月月怔了一下，站起身说道：“那我去帮西西。”

    “我们家碗筷不多，所以请您高抬贵手。”

    不给她反应的时间，易川又正经说道：“这是习惯，连我都不怎么插得上手，所以你去的话反而会影响到她，况且你也不熟悉那些事儿。”

    疑惑着想了想，林月月转过问道：“你们在这地方到底什么身份？”

    “这个很重要？以后不就知道了。”易川转头看着她道：“半年余时间，我们没什么变化，倒是林家大小姐变了不少，都开始婆婆妈妈了。”

    “我也没变，只是……长大了。”林月月无视他后半句，轻声说道。

    “长大了？”易川轻声问着，目光在她娇躯上扫荡一番，心里暗叹没长大啊。

    肆无忌惮地眼神使得林月月有些恼怒，转念想到这家伙确实没什么大变化，嘴里依然吐不出什么好词，又有些微喜，沉默片刻后转过话题低叹一声道：“我是不是太笨了，什么事都办不好。”

    易川笑说道：“能认识到这个问题，看来林家小姐真是长大了……”

    林月月没有再说话，神情开始变得沮丧起来。

    意识到自己这句玩笑话时机不对，易川想了一会道：“被大师兄控制了神智还能半道上清醒过来，都快到灵山境内了还能被人救走并抹去精神契印，这说明林浪死期未到，阎王老爷还不打算收他。既然是天注定的事情，又怎么能怪到人身上？所以这不是能力问题，而是运气问题。”

    “相反你能从那些人的追捕中逃脱，并且顺利上了灵山，就足够说明你不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