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资隶属殿前司,不从你军令,又待如何?”王彦升一听转身,脚下步伐不丁不八一站,左手握剑鞘吞口下七寸处,整支长剑倒持,剑鞘梢尾扛上肩上,一副随时动手的样子。
“来人!与某拿下此獠!”章钺一声低喝,身后跟进来的侍卫虎捷左厢二军士兵们立即手持刀盾围了上去,迅形成一个包围圈向中间步步收缩。
“章相公有令!命尔束手就缚!否则格杀匆论!”虎捷左厢二军最早就是章钺在高平之战后重整,编入了几个指挥,自李处耘、陈嘉升调后,原都虞候郑从晖是河东降军指挥出身,后接替李处耘为军都使,所以,他实际也是章钺的人,在李处耘的刻意提及下,他当然知道主公是谁了。
王彦升怒瞪双目,恶狠狠地盯着站在二十余步外的章钺,自忖难以瞬间接近拔剑,而虎捷左厢士兵们围过来,他这时当然不能动手,否则章钺就真有杀他的借口,而现在,顶多是抗命不从,互不统属的情况下,章钺也无法诓他一个更重的罪名。
郑从晖试探着踏前两步,一手探向王彦升手中长剑,对面两名士兵见此,立即配合紧靠上来,一左一右扣住了王彦升双臂,一把将之按伏在地,取出绳索就开始五花大绑。而郑从晖也顺势夺下长剑,目视章钺询问下一步指令。
王彦升也不挣扎,任由士兵将自己按跪在地,却仍梗着脖子仰着脸,看向章钺的目光如毒蛇一般。章钺嗤笑一声,一手扶着刀柄,一手倒背着大步前行,哪知刚走前数步,显是王彦升的士兵们远处看到这边动静,互相召集了同伴,一齐冲过来拦住去路。
“滚!敢挡本公大驾!莫非自寻死路?”章钺低喝一声,双目锐利如刀左右扫视,右手大拇指一弹刀鞘卡簧,长柄式腰刀蓦地弹出半戴,露出刺目的刀光,“呛”地出一声悠长悦耳的清鸣。
拦路的士兵们大吃一惊,河北阵斩高谟翰,河东再斩张元徽,复关西河湟数十州县,章相公的赫赫战功在禁军中早就如雷贯耳,再加上官大一级压死人,顿时无人敢与章钺目光对视,心虚胆怯之下,一个个自动退开,让出一条空路来。
“跟上来!”章钺一招手,郑从晖带士兵押着王彦升随行,直向前面大殿正中而去。
“元贞元贞!此人虽目无法纪,藐视上官,却也不可大动干戈,适可而止吧!”眼前一幕变故生太快,韩通被晾在一边,这会儿连忙跟上来劝道。
“弟兄们!在我西北军中,军纪条是什么?”章钺却不理会,转头朝士兵们喝道。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战场之上,说一不二,违令者斩!”身后的郑从晖大声回了一句,士兵们齐声应和,震得元和殿内回声飘荡,直传出老远。
从殿后侧门绕过大殿中竖立的两排朱漆庭柱,到了正中位置,章钺一眼就看见,赵匡胤头戴华丽的凤翅红樱铁盔,身披黄铜山纹铠,手按刀柄站在九层御阶中间,正望着朱红鸡翅木打造,镶嵌了珠宝及镏金龙头扶手的宽大皇帝御座楞。而赵普正站在阶下,似乎正与他说着什么。
正好这时回音传到,连串的军靴踢踏大理石地板出一阵铿铿声,赵匡胤一回头,陡然见到章钺、韩通两人,不由暗吃一惊,快步下了御阶,边走边满脸堆笑道:“原来是章太尉、韩太保……怎么也不事先通知一声,也好派人迎接!你看这北虏皇帝沫猴而冠,居然也打造出一张偌大的御榻,不如拆了搬出城献给陛下如何?”
“哦?是么?”章钺冷笑着斜视了他一眼,暗叹可惜,恰好来早了一步,没见着赵匡胤正坐在御榻上,否则有自己现,韩通在旁见证,那就好玩了。
不过辽帝的御榻要献给天子,自己碰上了,自然轮不到赵匡胤,还不如把这个顺水人情送给韩通,反正自己已经出够了风头,再去讨好就画蛇添足了。不由轻笑一声,转头看向韩通道:“韩将军!你带亲兵去搬下来,趁天色未黑,立即运去城外行辕禀明陛下!”
“这……”韩通一怔,不由双目瞪得大大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随之苦笑不已。
他虽然为人粗豪,可是一点都不傻,眼见两人刚起了冲突,赵匡胤现在又被看出了一些端倪,正自心下虚,不得不让步,可自己去拆御榻了,赵匡胤一定恨死自己。而章钺卖给自己一个讨好皇帝的机会,这也是不能错过,不然就里外不是人。
“听到了么?去一个指挥!”韩通一挥手,身后郑从晖传令一个五百人前去拆除御榻,及一些皇家违制之物。
侧边的五百士兵一走开,立即露出了被绑成大粽子一样,嘴巴也被破布团堵上的王彦升,他见到赵匡胤,怒瞪着双目一脸冤屈之色,嘴里兀自咿咿呀呀地哼哼个不停。
“主公!”赵普吓了一大跳,想起什么不好的事,脸色为之一变,冲到赵匡胤身前小声道:“莫不是这厮不识时务,现在就冒犯了章太尉?那可大大不妙啊!”
“应当不会!光烈虽为人桀骜而骄横,却不是莽撞之人,待我试问一二!”赵匡胤安抚了赵普一句,上前数步走近,向章钺九十度躬身抱拳,行大礼道:“好教章太尉得知,某这部将粗鄙不识礼数,若冲撞太尉法驾,还请宽恕!”
“哦……这样啊!某身为秦国公、检校太尉、枢密直学士、同平章事、兼横海节度使,竟调不动你殿前司一个散员军都使,赵都点检果然是治兵有方啊!如今战斗尚未结束,辽军残部未尽出迎春门,现命你部追击!”
“章太尉!休要欺人太甚?想给赵某安上一个罪名,只怕也是不易!某这部属就算做错了事,殿前司自有军法,赵某自会执行军法,向陛下禀报,章太尉伸手太长,听怕不太好吧!”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赵匡胤终究也是武夫,这下也是恼羞成怒。
“是么?禁军虽授命于天子,却也是国之利芒,战场之上枢密有权代掌,如何执法,你好像也管不了吧?”章钺似笑非笑地看着赵匡胤,不时瞟一眼旁边的王彦升,这对主从竟公然违令与自己争执,心头已暗动杀机。
不过赵匡胤说得也有一定道理,若按枢密职权来说,章钺当然可以惩治王彦升,不过这样也确实犯忌讳,因为殿前司自创建以来,军都指使一级军官的惩罚与调动,一向由郭荣最后审批的,若章钺强行插手,郭荣事后肯定不高兴。而且章钺现在有点树大招风,本心上来说也不想惹事,可也不能丢下这个面子。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数百禁军士兵大声呼喝着,密密麻麻地涌进了大殿,见有友军先进来了,急促奔跑的步伐为之一缓,冲过殿中庭柱纷纷停步,好奇地打量着。
一名身披铁甲,外罩大红战袍的领兵大将越众而出,见是章钺、韩通与赵匡胤各带一支兵力,隔着十余步僵持,都有点怒形于色,当即意识到不妙,正想转身退走,不想赵匡胤却喊道:“文桢休走!你来得正好!光烈冲撞章太尉,烦请代为行刑,某还须率兵追敌!”
“这……某家掌侍卫虎捷左厢,给殿前司兄弟行刑,这于军法不合啊!”这名大将正是自显西门进城的张光翰,听赵匡胤这么一说,他面露为难之色,站在原地却是没动。
能做到禁军厢主的级别的将领,都不是泛泛之辈,至少统兵作战能力不差,另外还必须有个好出身,为人不会太骄狂,否则位子坐不稳。
张光翰可也出身将门,他的叔父是后唐名将张虔钊,后随孟知祥入蜀,父亲张逸仍留在洛阳,后晋时也曾做到禁军厢主,论家势地位,很多禁军将领都比不上。
自淮南战后,赵匡胤一意拉拢,让韩令坤暗中提拔示好,他由此代替李处耘升掌虎捷左厢,张光翰虽然知道,但一直不太卖赵匡胤的面子,对本管上司韩令坤倒是言听计从,这样赵匡胤也就一直观察他的言行,没怎么在意。可现在……遇上这破事,其实张光翰很乐意动手。
因为张虔钊随孟知祥入川灭前蜀,王彦升曾在东川节度使董璋麾下任亲卫指挥,率部袭击孟知祥在在汉州弥牟镇大战兵败,王彦升就曾与董璋部将前陵州刺史王晖合谋,刺杀董璋传西川孟知祥,并率败兵投效。
结果当时张虔钊随侍在孟知祥身侧,见王彦升叛主求荣,便进言孟知祥赶走了他,后来王彦升只好逃到洛阳投了宦官孟汉琼,有这宿怨在,对张光翰也非常敌视,这一点张光翰自然也知道。
“张将军!本公可授予你临时监刑,动手吧!”章钺可不知这些内情,他现在就是一副以势压人的样子,挥了挥手,郑从晖让亲兵押着王彦升出列,推到张光翰身前,随之按倒在地。
“章相!赵太保!既如此,某就勉为其难,得罪了!”张光翰心一阵狂笑,痛打了落水狗又不用担责,这种好事上哪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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