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暮晚处境尴尬的回应一声,而端坐在上首的慕容叶宇却已是不自觉地蹙起了眉。
“既然乃是本皇子的皇子妃,想要找人对弈一番,看来还当真是要费一番口舌,呵呵,太后,原来这就是你们天曜的待客之道么?”面对慕容叶宇此时若有似无的挑衅,夙太后的脸僵了僵,但很快的她唇角轻勾,霎时便恢复了过来。
“慕容三皇子真是说笑,看,这不定国公府之女,君大小姐这不就应了么……”夙太后素来冷厉的眸光,不明着神色,别有深意的打量着那抹倩影。
慕容叶宇的眸子微微一深,但随即倏尔一笑,仿佛之前的剑拔弩张,都是在场之人的错觉。
君卿微敛着双眸,提起那绯色的裙矩缓步向暮晚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樱色的唇瓣轻勾,方才慕容叶宇看向她的眼神,她可是放进了心里。
暮晚,叶清晚……这两个女人之间,会有什么联系?
暮晚唇瓣轻抿,垂在身侧的纤手,微微蜷握。渐渐地,她眯起了双眼,打心底里重新审视着这个迎面向她婀娜走来的女人。
叶君卿!你真是害得我叶家好惨!
贱人!活该去死!
“晚……”儿……北辰墨的话音还来不及出,仿若不受控制似的,暮晚在惊惶之间,陡然抬眸,孰料,却见有的人若有所觉似的轻勾了勾唇,再一转眸,竟是在不经意间就撞上了面前那抹似笑非笑的眼神。
“呵呵,墨,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想提醒君家的大小姐,要是再不动这一盘棋局,可就晚了?”楚依依突然的出口,惹来了北辰墨略微怒然的一瞪。
楚依依眸光微漾,攥紧了拳,那沉静下来的面容,愣是僵持着,不肯低头认输半分。
北辰墨气闷的拂了拂袖,心下有些恼怒的衡量着此间的利弊。虽然,方才北辰墨突然的出声,被楚依依那样一说,给带过去了,但却是难保在座之人没有那些个眼尖嘴利的。
“姐姐,你在看什么呢?”陈侧妃端坐在悦王的身旁,不满地推了推悦王的胳膊,颇有怨念的嗤声。
面对陈侧妃这种女人,明目张胆的挑衅,悦王妃收回了朝暮晚身上探视而去的目光,反倒向她不经意的飘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虽然实际上没有开口说些什么,但那眼里暗藏的警告,正如她瞳眸中的黑白色,那般分明。
陈侧妃被悦王妃这种不言不语,弄得一噎,顿感无力的只觉一头打在了棉花上,颇为无趣。
她娇俏可人的眸光一转,便再次投向了大殿之上,那风华卓绝的二人,适才还稳打稳扎的棋风,倒是在楚依依那女人出口之时,只一瞬间,便是一番疾云厉色的变幻!
那是水流!润物无声!白色的棋子,就如同那隐匿的磅礴,早在不经意间,就已包含了气象万千!
它空留一个缺口,却并不是在嘴唇!而是在那五爪之间,那睥睨的眼神,仿佛将待狩的猎物,玩弄于鼓掌之间,生与死,全在它的一念!
那是黑云!甲光金日!五爪成势!若说白色的棋子尽在隐匿,那么此刻棋面上的黑色棋子却是从一开始就在蛰伏!只待有朝一日绝地反攻!
黑与白的对峙!强者与强者的较量!
眼下,在这大殿之上,这二人的威压早已不自觉地加重。
那禁锢着棋子的二指之间,有着众人看不见的硝烟在酝酿。
墨无痕蹙眉,宫夙夜勾唇。
这一刻,仿佛胜负已定,却又成败难决!
这二人的僵持,看在了大殿之下众人的眼底,殊不知,又全是另外一番心思。
“老侯爷,你说今日夙太后和天成这二人的气氛如此诡异,会不会……在他们趁着殿下和西凉的国师对弈之时……”护国公眸色深深的捋着胡须,若有所思地说着自己的见解。
然而,他等了半晌,司徒老侯爷愣是没有给他个确切的答案,他当即心下不由得有些疑惑,正欲再次向司徒老侯爷打探一些消息之时,却不料,竟然惹来了那老家伙的一个干瞪眼儿!
护国公手下的动作一僵,从鼻孔里状若不屑的甩袖冷哼了一声。
沈右相与那老家伙耳语的话,哪怕司徒老头子,并不愿意他去探听,但他仍是不自觉地支起了耳朵,企图从某些只言片语之中捕捉到某些有价值的消息。
画面回到方才,当墨无痕难得蹙眉执棋一子,司徒老侯爷就算是看不懂这二人诡异的气氛,但天成与那女人今日明显的不对,倒是早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沈右相,老臣可不相信,你对眼下这番情境并没有什么高见。”司徒老侯爷本来是打趣着说,但谁曾料,沈惊郅那厮不咸不淡的啜饮了一口,连眼珠都不带转的,就应声道:“司徒老侯爷以为如何?”
司徒老侯爷先是一噎,但随即不满地皱眉,然而接下来的话却是不待他说出口,却被沈惊郅抢了先,“若是按照惯有的思维,相信在司徒老侯爷的心里,不管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似乎都该宴王是不二人选……”
“不错,的确该是宴王所为……不!难道不是?”司徒老侯爷先从之前肯定的语气,接着却仿若般了半拍似的,才反应了过来。他猛一拍大腿,却在同时,不忘瞅了瞅此时沈惊郅那看不清的神色。
眼见那人并没什么反应,他只得嘴里喃喃两声,紧跟着困惑的蹙了蹙眉。
“与其老侯爷有这闲工夫去揣测这幕后的人到底是谁,倒还不如多想想,他们接下来可能打的是什么主意,而你司徒侯府又有何应对之策……”
沈惊郅不动声色的说完这番话,仿若丝毫不在意玉阶之上那人对他沉冷的凝视。
沈惊郅虽然年纪轻轻,但着实如何也掩盖不了他惊才绝艳的事实,单凭能练就面对夙太后威压之下,那般镇定如斯的神色,就足以证明这不是一个普通人,随随便便就能做到。
听罢此话,司徒老侯爷的心,猛地一跳,仿佛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而他们眼前这副各自所思的样子,殊不知看在护国公的眼里,别提有多神神秘秘。
沈惊郅这边的动静,一直就被宴王的党羽所窥视。
北辰宴不满地瞪视了北辰墨一眼,暗恼这混小子,怎想在这时候横插一手?
虽然他与夙太后那女人表面上看起来亲密无间,但实际上背地里谁又不是各自为政?
这女人今日在朝堂之上能丝毫不惊奇天成这种没脑子的女人的静默,想必这之前她定是有提点过。而时至如今,他北辰宴忍住不出手,好歹算是看在他们二人合作这么些年来的情面……
这女人!他对她后退一步,她对他却恨不得得进三尺!
北辰宴幽深的瞳眸中,仿若已不自觉地回到了昨晚深宫之中的那一幕。他顿时阴鹜着双眸,气怒的拂了拂袖,他深知,这几日若宴王府没有得到南疆王的心,恐怕日后……
宴王的心思沉沉浮浮,端坐在玉阶上首的那几人,又何尝不是?
虽然大殿之上的诸位大臣,有些或许不能窥视到棋局的全貌,但这种时候,殿上那二人那般凌厉的气势,却是陡然散发!属于王者的威压,瞬时,倾泻而出!
轩辕恒蹙紧了眉,这个时候,哪怕是他,也只得和底下的人一样,眼睁睁地看着殿中那二人之间对弈的局势。
观棋不语真君子!就算方才与北辰墨有过一番对弈,但他很显然并不认为这二者之间有谁能够超越之前的平局,一着完胜!更何况,这一路,这二人表面上看来是在稳扎稳打,但实际上却走得那才是步步惊心!
白子无声的浸透,黑子绝地的反击!
那种畅快感,即便是他,在这其间,抛开国家大任而言,单凭这几人的棋艺,能与之对弈一番,就已确乃一场可遇而不可求的享受!
当然,这是他轩辕恒!虽说算不上如墨无痕在棋局之上的造诣,了如神算,但他却是将略知一二,这话运用得相当巧妙!
再反观一旁的凌墨尘,依旧是那副爽朗的模样,对于棋局之上的胜负,他倒是坦然,无论对弈之人,到底是谁,他都毫不在意的摆手笑笑。
“看来,这场棋局如定国公府君姑娘那边的一样,同样是陷入了僵局……啧啧,无论是哪一边,哈哈!这对峙的局面,想要一招就轻而易举的打破,难呐!”
南疆王听了凌墨尘这话,面上倒是客气的笑笑,而天成却是心直口快的接道:“这有什么!本宫的夙夜哥哥何曾败过?怎会输给西凉的国师?他不就一个算命……”
“天成!”夙太后警告的话音一响,天成的心中立时不自觉地一颤,她唇瓣微抿,眼角微挑,那副面上的愉悦之态,仿若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什么大喜事儿似的。
对于他们天曜长公主的这幅样子,底下的朝臣虽说是有些见怪不怪,但仍旧免不了的眼角抽了抽。
想到之前在赏花宴之时,那些散播在市井之上的某些流言,要不是碍于摄政王的面子,那些天曜帝京的百姓,估计眼瞎了才会真的相信夙太后要把天成和殿下凑成一对儿的话。
唉,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夙太后在这其中到底把天成公主自幼收养在她的名下,又将其当成了怎样的角色,恐怕并不仅仅只有她才清楚……
旁人那么多的深思,对于宫夙夜与墨无痕此时这样专注的人来说,无疑就是种多虑。
眼看着棋局之上黑与白的对峙,已渐渐陷入僵局,但他们二人端坐于此,僵立了半晌,除了周身气势的变化以外,任谁都未曾再有多的一丝动静。
“呵……”暮晚轻笑一声,不自觉地从那二人的面上收回神思,再次垂眸之间,却是仿若不经意的掩下了她晶亮的瞳眸之中,那深深地妒火,与浓浓的不甘!
叶君卿!叶君卿!你这个贱人……
“能与慕容三皇子亲口允下的皇子妃下棋,与君卿这样的臣女而言,本该是一种荣幸。而如今,单从暮晚姑娘身上的杀气看来,似乎的确如此……”
君卿此刻那樱红的嘴唇,将那些如同诛心的话语,连成一串,巧妙的落在了对面那抹倩影的身上。
暮晚执棋的手一僵,但很快的就反应过来,巧笑倩兮的道:“荣幸一词,本该由暮晚来说才是。倒是我小家子气,未曾料到君家的姑娘,居然如此大方!”
一招以退为进,暮晚暗吸口气,总算是化解了那贱人言语之中的试探之意。
但她落子之后,眸光微晃的瞬间,瞳孔微微一缩,难不成,这女人真的察觉出了些什么……
她的眼神倏然一远,悦王轻抚着陈侧妃香肩的手,微不可见的一顿。
陈侧妃顿时敏感的察觉到,深思口气之后,立时伸手随意剥了个葡萄,在悦王的眼皮子底下低声讨笑。
端坐在悦王身侧的另一人,眸光微微一敛,看向君卿的同时,那股视线较为之前,反倒更深了深。
君卿好看的黛眉微微一蹙,那软玉之色的衣袍在半空之中微微划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大殿之上的棋局,依旧在继续。这个时候仿佛谁都忘记了去探寻赤燕公主此刻在深宫里的下落。
慕容叶凌的步伐施施然的跟在那名丫鬟的背后,她眸光一深,都到了这个地步,她倒勉强算是看出了天曜后宫的那老女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过……恐怕凭借着父皇交给她的功夫,夙太后这一招,倒还真是有些不失时宜的为她牵线搭桥!
果不其然,这种拙劣的伎俩,若是看在君卿的眼底,俨然是公主府赏花宴上的那一幕在故技重施。
当然,至于这鱼儿最后愿不愿意上钩……着实得看看这背后之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慕容叶凌跟随着宫女的步伐,不动声色地轻移着莲步,走进了早先就布置好的屋子。而她那遮掩在轻纱之下的绝色面容,也在那诡异的药香缓缓散发之后,被那领她进来的宫女甩手一掀,接着就是极为嫉妒的一阵冷哼。
此刻“昏迷”着躺在地上的慕容叶凌,自是清楚她这张脸有着多大的魅力。
普天之下,哪怕是她尊敬的父皇,面对着她这张脸,也是难以免俗的愣神半日。
而她慕容叶凌虽然早就打定好了联姻的主意,前来天曜。就算她之前并未心有所属,但独独是那一身绯衣,仿若倾绝天下的气势,就已深深让她眷恋与着迷,当然,更不用说,她曾在赤燕的大殿之上对那鬼斧刀刻般的容颜的惊鸿一瞥……
在那宫女走后,慕容叶凌唇角轻勾,仿若一切早已尽在掌控之中。
风吹过,卷起了漫天红叶。
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郭嵩阳反手拔剑,平举当胸,目光始终不离李寻欢的手。
他知道这是只可怕的手!
李寻欢此刻已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头发虽然是那么蓬乱,衣衫虽仍
那么落拓,但看来已不再潦倒,不再憔悴!
他憔悴的脸上已焕发出一种耀眼的光辉!
这两年来,他就像是一柄被藏在匣中的剑,韬光养晦,锋芒不露,所
以没有能看到它灿烂的光华!
此刻剑已出匣了!
他的手伸出,手里已多了柄刀!
一刀封喉,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
郭嵩阳铁剑迎风挥出,一道乌黑的寒光直取李寻欢咽喉。剑还未到,
森寒的剑气已刺碎了西风!
李寻欢脚步一溜,后退了七尺,背脊已贴上了一棵树干。
郭嵩阳铁剑已随着变招,笔直刺出。
李寻欢退无可退,身子忽然沿着树干滑了上去。
郭嵩阳长啸一声,冲天飞起,铁剑也化做了一道飞虹。
他的人与剑已合而为一。
逼人的剑气,摧得枝头的红叶都飘飘落下。
这景象凄绝!亦艳绝!
李寻欢双臂一振,已掠过了剑气飞虹,随着红叶飘落。
郭嵩阳长啸不绝,凌空倒翻,一剑长虹突然化做了无数光影,向李寻
欢当头洒了下来。
这一剑之威,已足以震散人的魂魄!
李寻欢周围方圆三丈之内,却已在剑气笼罩之下,无论任何方向闪避
,都似已闪避不开的了。
只听“叮”的一声,火星四溅。
李寻欢手里的小刀,竟不偏不倚迎上了剑锋。
就在这一瞬间,满天剑气突然消失无影,血雨般的枫叶却还未落下,
郭嵩阳木立在血雨中,他的剑仍平举当胸。
李寻欢的刀也还在手中,刀锋却已被铁剑折断!
他静静地望着郭嵩阳,郭嵩阳也静静地望着他。
两个人面上都全无丝毫表情。
但两个人心里都知道,李寻欢这一刀已无法出手。
小李飞刀,急如闪电,就因为刀锋破风,其势方急,此刻刀锋既已折
,速度便要大受影响。
小李飞刀纵然出手,也是无法伤人的了!
常胜不败的小李飞刀,此刻竟是有败无胜!
李寻欢的手缓缓垂下!
最后的一点枫叶碎片已落下,枫林中又恢复了静寂
死一般的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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