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霂一个人游荡了许久,入夜时分回到城堡大宅。
萧淮不在,老管家在修剪花木,她无所事事地坐在电视机前,心里各种感触在蠢蠢欲动,想找关怡倾诉,又想起这里的时间对应上海的凌晨三点。
林霂将脑袋埋在双臂之间,经过一番思忖后起身去厨房,在冰箱里找到了无醇啤酒。
刚拉开啤酒拉环,手机发出了短促的消息提示音。
来自关怡的微信红包不断地弹出来,一个接着一个,每个红包都写着同一句祝福语:“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林霂吓一跳:“被盗号了?”
关怡发来语音消息:“我正要去睡觉,想起来今天是你的生日,忘记买生日礼物,就用红包代替吧,别嫌弃。”
林霂松口气,心里顿时一暖:“你真贴心。”
“我年年都这么贴心。三木,你在慕尼黑玩得开心吗?有没有给自己送生日礼物?”
“三木”是林霂学生时期的外号,如今很少被人提到。她今天有心事,听得眉头一皱,连喝几口啤酒:“没买礼物。我在喝酒,也算给自己庆生。”
“一个人喝?还是有男人陪着你喝?凭我对你这么多年的了解,你肯定独自喝着闷酒。如此重要的时刻怎么可以一个人买醉呢?需不需要我找暖男陪你?”
林霂未回复。
过了会儿,关怡说:“亲爱的,去看看朋友圈,有惊喜哟。我先去睡觉,明天再来打听战况。”
林霂感到不妙,点开朋友圈,见到关怡的新动态:“闺蜜林霂今天过生日,一个人在慕尼黑喝闷酒。有没有人安慰她?她长相灵光,手机号码见图片。”
手机开始滴滴答答作响,林霂收到许多陌生号码的短信。大部分是善意的祝福,一部分是暧昧的撩拨,剩下的则是赤/裸/裸的约炮,比如“一晚多少钱”。
林霂无语,赶紧删除不堪入目的短信。
一条微信消息忽然出现在提示栏。
:“生日?”
林霂看着,后知后觉地想起萧淮加过她,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萧淮是关怡的微信好友。
她边喝啤酒边想着如何作答,手机又响起消息提示音。
:“在喝闷酒?”
林霂差点被酒水呛到,连忙回答:“没有。”觉得似乎没有说服力,又追加一句,“关怡捉弄我,不要相信她的说辞。”
发送完毕,林霂瞧了瞧手里的冰啤,默默地放下。
萧淮很快回道:“我送你一件生日礼物?”
林霂来不及谢绝就看见了他送给她的“礼物”,一张已被裱框、民国时代的老照片。
照片里的女子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穿着改良过的中式旗袍,旗袍并不紧密地贴身,隐约含蓄地显出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她双手交合端坐在欧式洋椅,明眸善睐,美丽而婉约。
林霂吃惊,手一抖,发出去几个惊叹号。
萧淮回复个疑问号。
林霂双手捧着手机,打字打得飞快,字里行间透露出激动的情绪:“好意外,第一次看见少女时期的外婆,真美,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其实不仅林霂没有见过外婆年轻时的照片,林霂的母亲也没见过。外婆所有的宝贵回忆早就随着战争烽火化为灰烬。
萧淮感受到了她高涨的情绪,问道:“我看过祖父的回忆录,这是苏女士十六岁时的照片。你喜欢吗?”
“喜欢,特别喜欢。”这是林霂迄今为止收到的最特殊、最值得珍藏的礼物,不禁兴致盎然,精神大振,“还有其它照片吗?
“有,不过不是苏女士的独照,是她和祖父的合照。”
居然有机会一睹萧承翰。林霂追问:“合照在哪里?”
“在书房,密码箱里。”
竟收藏得这般严实。林霂有些小小的惊讶,这时新的微信消息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等我回家?”
“嗯?”
“等我回家,一起看照片。”
林霂在短短一瞬间做出回答:“好。”
“可是晚宴暂未结束,或将持续一小时。”
“没关系,我等你。”
萧淮的状态是“正在输入”,然后又变成正常。就当林霂以为他无话可说之际,几个表情符号弹出来:[疲惫][思忖][咖啡]
林霂想了想,也回复表情符号:[ok]
她放下手机,集中精神观看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视节目,然后去了厨房。
煮咖啡,打奶泡,一切井然有序的忙活着,竟听到由远及近的车辆行驶声,接着是城堡入口大门徐缓地开启声。
林霂知道老管家会去迎门,头都没抬,专心致志地在咖啡表面拉出一朵栩栩如生的郁金香,正打算把散发着浓浓奶香的拿铁咖啡端出去,一折身,就见到萧淮出现在眼前,立在她的身旁。
等待着的人,忽然之间回来了。
他脱下藏青色西服外套,搭在手臂上,安静地望着她。厨房里的吊顶灯投射出橘色的光线,光与影映落在他的五官轮廓,显得那张英俊好看的脸庞愈发生动柔和。
林霂不知道他打量她多久,主动寒暄:“晚宴结束了?”他提前了十几分钟回来。
萧淮轻轻淡淡“嗯”了声,并没有谈论工作:“一回到家就闻到了咖啡的香气。”
他的嗓音有些暗哑,似乎是说了太长时间的话而导致的。林霂打算为他倒杯温水,他却兀自端起咖啡尝了口,再说话时,嗓音浸润了水汽,恢复了几许明朗润泽的质感:“我发现,你煮的咖啡很好喝。”
林霂浅淡地笑了笑。
“你今天早晨询问我是否回来用晚餐,是计划和我一起庆祝生日?”萧淮说着,看了看手表,“还没到十二点,我还有机会陪你过生日。”
林霂想起了出门前的打算。
她了解德国文化,知道德国人看重生日,一定会在生日当天好好庆祝,婉拒道:“没关系,我……”
她突然被他轻轻搂了一下,沉沉的、带着笑意的祝福随之在耳旁响起:“生日快乐,林霂。”
整个过程不足一秒,林霂的心脏陡然重跳一下。
她知道外国人为了表达亲近感会拥抱对方,但是当她被萧淮搂在怀里,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闻到从他唇舌间吐出的咖啡香气,那烫烫的、暖暖的温度,仿佛从她的心尖拂过,勾起特殊的感受,让她的脑子空白了一瞬。
男人和女人胸口相贴时的触感,太清晰。
“亲爱的,您有常客来访,小山美智子女士。”老管家突然出现在厨房的门口。
萧淮抬手按压了下太阳穴,叹口气:“林霂,请你稍等片刻,估计是工作。”
萧淮离开厨房径直上楼,林霂平复会儿,穿过起居厅准备回客卧,恰好遇见美智子从大门走了进来。
林霂曾经和美智子有过两次照面,对后者的印象停留在“精简干练”,可是美智子今天的妆扮完全不一样,火红色的收腰晚礼服十分优雅地衬托出她玲珑有致的体态,雪白的酥胸呼之欲出,简直勾人魂魄。
林霂看了好几眼,才收回视线。
她猜到美智子也参加了晚宴,也猜到对方在回去休息的途中接到工作任务,然而身为高级助理穿得如此性感,委实让人惊讶。
美智子对林霂有着比较深刻的印象,却是不好的印象,撞见林霂穿着家居服出现在萧淮的家中,立即停下脚步,用生硬的汉语问:“你住在这里?”
林霂一时间难以道明因果关系,只好简单地概括:“我遇到了些难题。”
美智子勾起唇,似笑非笑:“我猜也是。”
林霂曾经听见过无数含沙射影的说辞,乍然听到美智子的冷讽,内心颇有点微妙,表面佯装不懂,单单提醒:“萧先生在书房等你。”
“我知道。”美智子的态度十分冷漠,折身上楼。
在林霂看来,美智子的一举一动都非常熟悉大宅里的一切,与萧淮的关系也似乎不是单纯的上下级这般简单,然而这俩人并没任何亲昵的举动,看起来又不像情侣。
凑巧老管家端着一壶红茶从厨房走了出来,林霂按捺不住好奇,拐着弯儿问:“萧先生和他的助理,经常工作到这么晚?”
老管家古怪地看了林霂一眼:“和美智子小姐经常一天工作十四个小时。”
林霂正要往下问,老管家如有预见:“林女士,我知道您想问什么。”
“美智子小姐是唯一一位可以直达五楼书房并且允许睡在五楼客卧的贵客。”
“所有爱慕的未婚女性,都视美智子为竞争对手。”老管家这回说话语气终于不再端着,反而充满了怜悯,“美智子小姐与相识整整六年,情谊匪浅。林女士,您最好不要视美智子为劲敌,因为您一定战胜不了她。”
如果是平时,林霂听听就罢。
但今夜不同,心情本就糟糕,先遭遇小山美智子的冷讽,又被老管家断章取义“劝降”,她回答道:“曼施泰因老先生,萧先生是一个待人接物大方得体的绅士。一间客卧而已,也许他根本没有想过用楼层高低来挑明亲疏远近。”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模仿了老管家的腔调,把每一个德语单词都咬的很重,话落,竟听到高跟鞋踩偏的声音——
“啪嗒”一声,无比清晰,直击心灵。
林霂闭嘴。
不妙,被小山美智子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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