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算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投机者,又有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秉性,然而在迫不得已之下,他又有铤而走险的赌徒心理。
“历史”上的三藩之乱如此,如今反清归明也是如此。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朱慈烺传令林涛在陕北改变战术,以夺取州县府城为优先目标。林涛并不觉得夺城有什么困难,之所以之前不攻城,主要是守不住,其次是担心某些盟友吃得太饱,忘了初心。现在既然有了皇太子殿下的令旨,林涛自然不管其他,只是专心攻略城池。
虽然战争中歼灭敌人有生力量是王道,但攻城带来的宣传攻势却能营造出形势一片大好的幻象。即便这些城池根本没有守御能力,转眼又给清兵夺去,但声势已经起来了。
汉中的孙守法、潼关的山地第一师第二营第三千总部千总孙双、近卫第三师副师长牛成虎,纷纷厉兵秣马,准备从东南、西南两个方向攻打西安。
加上袁宗第和刘芳亮的努力之下,闯营最终决定放弃逆贼身份,归入大明官兵的行列。这就保证了孙守法和林涛的后路安稳,甚至有可能成为这两支人马的援军。
……
“王爷,现在若是再不动,恐怕日后就来不及了呀!”杨坤当年为吴三桂出使满清,求多尔衮出兵,如今却也是劝吴三桂反清归明的急先锋。
吴三桂环视座下诸心腹,沉声道:“你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众人目光灼灼,很明确地表白心意:希望能够站在获胜者一方。
他们作为吴三桂的家将家臣,与吴家一荣俱荣的关系,对吴家绝不会有贰心。
吴三桂迟迟不动手,非但是抱着讨价换的念想。更重要的是他爹吴襄还在北京当人质呢。他这边一起兵,吴襄的人头立刻就要落地,这却得好好考虑清楚。
正思索间,手下部将又持了一封书信进来。
吴三桂看了那人一眼,闪出一丝期盼:“是京中的回信么?”
“回王爷,是老爷的回信。”那部将上前秉道:“却不是从京中来的。”
“哦?”
“是从济南来的。”那部将呈上书信。侍立一旁。
吴三桂展开书信,果然见是自己父亲的笔迹。非但笔迹不假,其中还有父子两人约定的密语,绝无第三个人知道,可见父亲真的已经到了济南。
在吴襄这封书信之后,还有朱慈烺的附信,大意是告知他父亲和儿子已经安全到达了济南,请他在起事时不要担心。当然,堂堂的皇明储君是不屑于用人质来要挟别人的。朱慈烺特别强调,万一广宁王有所不便,朝廷不会阻挠吴氏一族的去留。
吴三桂读罢来信,只能长叹一声:“明晚请豪格去悦宾楼一聚吧。”
悦宾楼在西安城中,相比吴三桂的大营,那里离满城更近些。豪格喜欢那里的手抓羊肉,时常约了手下大将去那边大快朵颐,吴三桂自然也是座上客之一。
吴三桂要起义反正。生擒豪格,献出西安城。无疑是一大功绩。若是放任豪格不管,满洲人反扑之下,能否控制西安都是个问题。
豪格对吴三桂的反复毫不知情,只以为寻常小聚。吴三桂也如往日一样,带了十来个侍卫、马夫,再无多的人跟随。饮宴到了一半。豪格突然觉得酒劲上涌,昏昏欲睡,正想到此结束,吴三桂却趁机发难,斩杀了豪格的戈什哈。裹胁豪格进了广宁军大营。
……
多尔衮半躺在床榻上,盖着锦绣大被,有气无力道:“吴三桂那贼鸟!派人去将他家里老小全都枭首示众!至于豪格……他被俘的消息先别传出去,且待日后看看再说。”
侍立一旁的苏克萨哈和五白领命而出,只留下一群福晋带着侍女伺候这位以聪明著称的王爷。
多尔衮无力地闭上眼睛,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形势会发生这等逆转。他很想知道济尔哈朗现在有何打算,就算大清不得不退出关外,这个决定也不该由他来做。他还想在明廷用间,但黄台吉留下的主要是晋商,现在他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唯一可以指望的,只有阿巴泰和洪承畴了。
……
“这种空心方阵不错。”杨武年端着千里镜,看着眼前的方阵朝前稳稳压进。
王家康站在杨武年身侧,微笑着看着自己编练出来的新队形。之前的实心方阵虽然威力不小,但是如果前面的人不死完,阵中心的士兵等于是被浪费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将中间这些人单独提出来,再组成一个方阵呢?
方阵的数目增加,火力接触面自然也就增加了,每个战士的利用率得以增强。同样是一个千总部,王家康的第三千总部就能打出两个千总部的效果。
战术运用是否得当,在战果上直接能够体现出来。杨武年很快就发现王家康非但守得住,而且也能攻得进。他率领亲兵到了王家康的战区,亲眼看到了空心方阵的显著效果,高兴不已。
“这才是充分利用好每一分力量。”杨武年赞道:“殿下要求咱们充分挖掘新战术、新战法,你算是给我二营长脸了。”
“长官过誉了。”王家康笑道。
杨武年道:“萧将军跟第一营已经从西北面攻打洪承畴大营。咱们按部就班,以歼灭东虏有生力量为主,慢慢打过去!”
“东虏人少。用包衣却不知加以操练。”王家康道:“咱们起码能跟他们一换三。”
“一换三你就别打算报功了。”杨武年身为营官,层面要比千总部的千总高出许多。他深知现在兵员补充绝非想象中的那么容易,这回二营的进攻方略中动用了大量的乡勇作为辅兵,有时候甚至也投入作战,这就是局限于人少的关系。
王家康知道自己失言,打了个哈哈混了过去。现在清军越来越不经打,士气已经近乎耗竭。最初的时候,满洲真夷能跟侍卫营死磕得战损高达三成还不溃败,现在看看简直是奇迹。如今的满洲兵,即便是正牌子满洲八旗,能经得住二成的伤亡都很罕见了。
如果说满洲人从战争学到了什么经验,那么就是以前被火铳齐射之后才溃逃,现在冲到了一定距离见明军还不开火,就知道再往里冲明军的火力会更猛,往往就此止步,甚至不战而逃。
至于包衣,聪明点的已经能够听懂明军的号令,知道什么时候该扑倒在地,什么时候该举手投奔,绝不愿意白白丢了性命。
“这样打下去,东虏的大营很快就会被攻破的。”杨武年道:“到时候咱们还要收复北京,恐怕就没什么空了。你得抓紧时间将这套空心战法编写成册。”
“是。”王家康应诺道。
“营里所有训导官、参谋官,都随你调用。”杨武年补了一句。
皇太子非常鼓励军官们总结战斗经验,只要能够写出个一二三来,都会刻印成文,加以收录。这种文人的专利对于武人而言格外有吸引力,看到自己的文章成为墨字发到同袍手中,实在有一种难言的愉悦。
杨武年希望这个新战术给他第二营留下能够写进战史的荣誉,同时也担心攻打北京的作战任务过重,会影响战术编写。这份幸福的纠结让杨武年处于亢奋之中,恨不得晚上都来几次夜战。
与此同时,朱慈烺一样饱受煎熬。
他无论怎么计算兵力,要想包围北京都属于异想天开。当初李自成领兵十数万都没法把北京城围起来,自己这里不过两万众,算上辅兵、工兵、劳役也不过五万,真是到了京师城下却有了无从下嘴的感觉。
兵是不可能凭空变出来的,王家康提出的空心方阵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兵力匮乏的问题。不过要想取得战果,还是需要大量新兵补充。
“北直战线如果不能集结五万精锐战兵,就不能展开光复战役。”朱慈烺在总参会议上提出看法:“只能在天保一线进行巩固,准备东虏反扑。”
尤世威道:“殿下,萧东楼的近卫第二营送来一份战役请求,希望能够由他们奔袭天津卫,强迫阿巴泰和洪承畴从现在的主战场分兵。”
朱慈烺的目光落在沙盘上,发现清军在天津的部队的确较为稀薄,而且有往中央战场调动的态势。虽然没有确凿的情报支持,但这种态势已经露出了苗头,加上朱慈烺对战争的感觉越发敏锐,已经足够做出决策。
“同意萧东楼的请求。”朱慈烺道:“同时传令沈廷扬,派遣舰船对天津进行支援,首先要保证后勤通道,其次可以进行新兵转运。既然他要打下天津,就得给我守住。只要守得住,我就地给他扩编成近卫第二师。”
总参谋部下属的军令司当即派出人马传达令旨。
沈廷扬那边没有任何问题,反正山东水师一直在进行转运补给工作,属于轻车熟路。而且陈德已经攻下了旅顺,水师的运输压力大为减缓。许多后勤补给可以分包给民间船家承运,扩大运力使用,使得天津运输任务有所保证。
至于萧东楼,得了军令之后便连夜出发,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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