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婉清越想‘外人’这两字,越是觉得伤心,她对外祖家的亲人有多认真,这会她就有多委屈。
说句不好听的话,明安侯府并不是她这占据了九妹妹皮囊之人的外祖家,可是,人都是有感情的,特别像崔婉清这种。
前世里最缺的就是各种情感,今世重来一遭,尝到了亲情的滋味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她可是真心将曹家的老老少少,当成自己的至亲看了。
要不是真的太过在意,她能在这样的场合下,还克制不住发这么大的火么?
刚才对两位表哥说硬气话的时候,崔婉清心中憋着股火气,一门子死撑,不愿意让人小瞧了去,并没有觉着有想哭的意思。
这会再一回味,百般滋味涌心间,竟是觉得酸涩难当,她趴在红木案几上就抽抽噎噎的哭上了。
却让一边伺候的玉兰着急不已,温言软语的小心说着哄劝的话儿,而坐在外面车辕上的莺巧,也听到了主子的呜咽声,时不时的掀了车帘儿偷看,两丫头都是担心又心疼。
崔婉清哭着哭着,就觉着胸口梗在案几上越来越难受,伸手一摸,就摸见怀里那封不知道内容的信笺了。
齐玄辉的震慑无疑是巨大的,她这心里一沉,哭声即止,立马就坐直了身子,用帕子拭了眼泪,掏出信笺打开,要看一看这齐玄辉又要起什么事端。
谁料这一开始看,直到将这七八页,写的密密麻麻的簪花小楷都看完,崔婉清心里越来越觉得的不是滋味起来。
原来,里面写的全是韩大人,赵紫英夫家郭大人两家的巨细事情,哪一家有几个房头,没一个房头有多少位主子,每位主子的爱好习惯,脾气性情都有,甚至连谁和谁暗地里不对付都写的清白。
纸上的字迹十分清秀,绝对不是齐玄辉亲笔写的,齐玄辉的字她认识,那一勾一捺,一撇一竖的都是力透纸背,霸气着呢。
想来应该是让那个太监或是宫女抄写的,只看这上面杂七杂八,十分全面的消息,崔婉清知道,这都是齐玄辉花了大心思弄来的。
现在她哭了这一阵子,火气也算是泄了好些,脑子清明之下细细一琢磨,估计自己为什么最终会拜在赵紫英门下,怕是也少不了齐玄辉的影子。
“你是中了哪门子邪了你?前一世折磨了我十几年,末了你要见阎王爷了,却是先掐着脖子给我灌了碗毒药,送我先行一步。”
“今世里可倒好,你也不狠了,你也不毒了,你不狂了不闹腾了,也跟自己的兄弟亲热起来了,甚至对着旁人居然还会有笑模样了,的的确确是大变样,让人由不得的要另眼相看。”
“可你要改变,要折腾都随你高兴,你偏又来招惹我做什么?怎么着?上辈子欺负了我一辈子,这辈子你还不放过我么?”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凭什么就只想过个安生的小日子都不行了?老天爷,您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崔婉清越想心里越堵得慌,只觉的气都喘不顺当了,眼泪就像那断了线的珍珠,滴滴答答的就没断过。
“全都欺负我,你们全都欺负我,这世上就没一个好人!”她这会心里没有怒火,全都剩下了愤懑和委屈。
齐玄辉原本巴结讨好她的一番好意,也被崔婉清想的歪到了八百里之外,忍不住的一边伤心抹泪,一边在心里将喝酒喝的开心的五位,从头到尾的挨个怨咒了一圈!
玉兰被她这样唬得够呛,想要看信上写的什么吧,未经主子同意,她又不敢偷看,可是这怎么哄都哄不住,又叫个怎么回事情?
“难道,九小姐她不想让表少爷走?”这个想法在玉兰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却使得她心中巨震。
细想想,自家小姐可不是就因为曹家表少爷要远游,这才气恼上了?
玉兰本是崔家的家生子,打小也是读书认字的,哪里不知道表哥表妹之间,是最爱出故事的?
这般一想,玉兰这心里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好了,自家二夫人,还有明安侯府曹三夫人之死,为何只隔了一晚上?
她心里隐隐约约的可不猜到了些?玉兰看向崔婉清的眼神中,不知不觉的就多了几分怜悯,她也不劝了,劝也没用啊,干脆就让人哭个够,发泄个够吧!
玉兰伸出手,一下,一下,接着一下,轻拍着崔婉清的背,希望自己的安抚,能让主子觉得舒服点。
一时间,马车里除了崔婉清的抽泣声,就只有马蹄滴滴答答的声音了......
崔长健回到家里的时候,崔家西府都已经灯火通明,但他到底不放心崔婉清,自家妹子下午那会子,可是赌气走了的。
这位崔家的三公子,在心里想了又想,还是迈开脚步,往清苑走了一遭。
结果刚一迈过正屋的门槛,就看见方妈妈,云妈妈,连同玉兰几个大丫鬟,全都在客厅,唯独不见崔婉清。
就见这几位看着崔长健的眼神,那是前所未有的热切,个个都想跟他说话,却都又忍了,由着方妈妈上前一步,着急的先给崔长健见了礼。
就听方妈妈发愁的问道:“三公子,我家九小姐,从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谁都不许进去,连盏灯都未让点着,晚饭更是碰都没碰,奴婢差点就要去请人来劝劝她了。”
“还好您过来了,快,请您这就进去看看我家九小姐,到底如何了?”
崔长健闻言愕然,他真没想到九妹妹居然是这样的生气,“难道她对曹修那小子动了情?”
他也不说话,轻轻的摇了摇手,就这样站在客厅中央,闭着眼睛将崔婉清和曹修的相处,从头至尾的捋顺了一遍。
良久这才睁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很是底气十足的吩咐道:“去,让小厨房给你家九小姐将饭食备好,云妈妈,沏壶好茶来,莺巧,掌灯,待我进去开解九妹妹一二。”
“没什么大事,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让小丫头们慌慌张张的瞎说话。”
他这一开口,满屋子的人都是应声而动,去小厨房的,陪着崔长健进书房的,沏茶的,还有去给小丫头们训话的,一屋子木头桩子,这会全都活了!
崔长健心中虽稳,脚下却走得生快,很快就走进了崔婉清呆着的,那间黑漆漆的书房。
借着莺巧手里的烛光,崔长健适应了一会,这才看到崔婉清就坐在她最喜欢的那把雕花圈椅里,闭着红肿的眼皮一动不动,看着也就和那木雕快差不多了。
莺巧看着自家主子那凄凉可怜的模样,想喊不敢喊,想碰不敢碰的,只能是默默的掉泪,巴巴的瞧着崔长健,仿佛只要崔长健开了口,自家小姐便马上就能恢复正常似得。。
“再多点几盏烛台。”崔长健吩咐道。
莺巧这会就怕没事做,帮不上忙,她赶紧依言将书房里的烛台都点亮了,就瞧见崔长健示意她出去。
莺巧瘪了瘪嘴,满心的不愿意,磨磨蹭蹭的不想挪步子,被崔长健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这才依依不舍的瞧了眼崔婉清,退了出去。
崔长健伸手拉了一把官帽椅,拖放在崔婉清身边,聊起长袍坐下,静悄悄的,也不言语。
等云妈妈端着托盘进来奉茶,他这才亲自端了茶盏,放在崔婉清的面前,柔声劝道:“九妹妹,来,先喝口热茶,缓缓。”
崔婉清整个人都坐的僵硬了,她回来之后便遣退众人,坐在自己最喜欢的地界,瞧着自己最心悦的景致,静心寻思。
基本上崔长健能想到的那点事情,她也都想到了,心里更是一阵一阵的疼,疼得都发木,反倒像是没了知觉。
就坐在这里压根不想动,不想说话,不想哭也不愿意笑。
外面人的担心,她知道。
崔长健进来,她也知道。
可是她更知道,自己的心空落落的,没有个底。
崔长健看着她这灰心难过的样子,哪里不知道根由?
轻叹道:“这其实也是件好事,出去走一走,既能增长见闻,也能让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你也知道,他对画是多么的执着,能有画坛的泰斗做他的先生,亲手教导他,咱们都应该替他高兴才对,你这样悲悲切切的,不是该有的样子。”
崔婉清依旧不吭声,眼睛却是眨了几下,算是有了反应。
崔长健一见有门,干脆将下午几人喝酒的事情,当作家常话似得,不疾不徐的慢慢讲述。
说一会还停下饮口茶,讲到高兴处,也会停下笑几声。
崔婉清没反应他也不着急,依旧自己说自己的,就这样最少絮叨了一刻钟,才见崔婉清缓慢的伸出了手,探向书桌上的茶盏。
大概是太久没有动了,手都僵硬了,崔婉清端着茶盏的架势,都有点不大稳当。
崔长健皱了皱眉,但想到茶水已经不是很烫,终究是稳稳的坐着,没有伸手相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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