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道平在之江的足迹与他们追踪的几乎没有什么不同,他一直在研究与黑河子类似的事件,于是在偶然发现了类似的东西之后,他辗转找到了南溪镇这个地方。
作为先行者他当然不可能像孙阳他们这样目的明确,在南溪镇附近打听了好几天之后,他认为自己已经无限接近了目标。
同样是某种类似巨大虫子的怪物,同样是偏避而又远离繁华世界的山区,同样是曾经巫术盛行的少数民族的聚居地,同样有着大量无法解释的人员的失踪和伤亡事故,这里甚至比黑河子更严重,波及的范围也更广。
曹道平认为自己已经无限接近于答案,于是他在确定了一系列事件发生地点的中心之后,包了一辆拖拉机,拉着自己的东西到了礁溪村。
然后他就认识了巴龙。
两人一开始的时候关系还算不错。
曹道平把他当作是向张老根那样的守护者,而巴龙则认为他是来自汉地的法师。
巴龙在礁溪以及礁溪附近的村落是说一不二很有威望的法师,而曹道平则长年来往于权贵之家,在某个方面,两人所做的事情其实很相似。
但随着曹道平追查的深入,两人之间的差别开始凸显出来。
山鬼、蟢子,普通人对于这些东西的天然恐惧和无助是巴龙获得权力的根本,他利用村民的恐惧和自己能够与那些生物沟通的能力来获取高高在上的权力,甚至变相地成为了这片区域的土皇帝,这是曹道平无法接受的。
说到底,两人的出身和成长经历完全不同。
巴龙祖上世世代代都是礁溪一带的法师,他幼年时代曾经亲身经历过以法师和土司为主导的三苗部落社会结构,一直都努力着想要恢复那在他看来无限美好的时代。他的祖辈和父辈都死在轰轰烈烈的反封建迷信运动中,礁溪周边的土地中,有很大的一部分当年都是属于他们这个高贵的法师家族的私产,但现在却被剥夺,被重新打散后分配给了那些曾经的贱民,这让他对于现在的政府充满了仇恨。
但曹道平却仅仅是一个在反封建迷信运动之后,因为对于道术痴迷而走上了这条路的修士。他从来没有经历过修士地位崇高并且占据了大量社会财富,对于地方政局有着绝大影响力的时代。在他看来,修士就应该斩妖除魔替人消灾解难,赚一点钱是应该的,但却不应该再去追求更多更复杂的东西。
两人很快就有了矛盾。
巴龙开始给曹道平的追查制造障碍,甚至试图让山鬼来干掉深入森林调查蟢子动向的曹道平,但巨山鬼在自己的子孙被曹道平的道术打败之后,却选择了隐忍。
这让巴龙不满。
而在这个时候,曹道平在追查蟢子行动轨迹的过程中,开始有了一种想法,它们应该在南溪山下有一个巨大的巢穴,而那些它们经常出没的区域应该都有出入口。
他试图找到这个地方。
这个推论其实已经无限接近事实,他只是没有想到,巴龙一直都对自己的家族失去了对那个地方和蟢子的控制能力而耿耿于怀,也一直都把那个地方看作是自己的禁脔。
他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像祖辈们曾经做到的那样,重新控制圣庙,让蟢子和山鬼都贴贴服服地听从自己的命令。
他甚至开始怀疑,曹道平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进行什么调查,而是想要获取圣庙的控制权,盗走里面那些珍贵的财物,甚至是和他一样,想要控制蟢子和山鬼。
他终于设下一个圈套,引诱曹道平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进入了那个洞窟。
“我在里面找到了那个东西的雕像。”曹道平说道。“这也许是我这次冒险唯一的收获了。”
“什么?”
“那个犬首,六翼六脚的怪物。”曹道平说道。“如果我们真的在黑河子放走了什么东西,很有可能就是它!”
“是什么?”孙阳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混沌。”曹道平答道。“传说中的四凶之一。”
“这次的事情,真是多谢你们了。”曹芳把他们送到医院门口,对他们说道。
孙阳摇了摇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这不是客气话,是实在话。”
曹芳叹了一口气:“但我真的是怕了,你们应该可以理解吧?这样的事情我真的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她坚决地说道。“等他好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他有机会接触这些东西,也请你们……”
“我明白。”孙阳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们也不会再让他继续下去了。”
“谢谢!谢谢你们!”曹芳的表情终于好看了一些。
两人打车去机场,时间还早,两人只能在候机厅里发呆。
孙阳一脸严肃,吕小玲看着他的样子,突然就不爽了起来。
“你怎么哭丧着个脸?怎么了?”
孙阳猛地摇了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混沌,这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
孙阳在从医院出来之后专门上网查了它的信息,对于它的介绍并没有像饕餮、穷奇和梼杌那么详细,甚至有点让人看不明白。
“昆仑西有兽焉,其状如犬,长毛,四足,似罴而无爪,有目而不见,行不开,有两耳而不闻,有人知性,有腹无五藏,有肠直而不旋,食径过。人有德行而往抵触之,有凶德则往依凭之。”
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它能够位列“四凶”,哪怕是仅仅排名最后,也一定不会是简单的东西。
“有个事情我必须告诉你。”曹道平的脸似乎又浮现在了他的面前。“我体内的炁已经完全消散了,我不知道这是暂时还是永久性的,但这次我的身体出了这么严重的状况却活了下来,这或许就是我必须付出的代价。我想问你,如果我真的失去了修士的能力,你愿意继续追查这件事情吗?”
孙阳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一下子愣住了。
“你不用马上回答。”曹道平说道。“这件事情也许会非常危险,也许会让你遇到像我一样的事情,甚至是失去生命,所以我不会勉强你做出任何决定。但我们俩都是这件事情的当事人,如果我的猜测不幸就是事实,我觉得我们有责任替吕楼去弥补这个错误,哪怕是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机械而又平淡的女声响了起来:“女士们先生们,从临江飞往远山的……”
“孙阳?你发什么呆?登机了!”吕小玲在一旁叫道。
孙阳茫然地提着背包和行李箱站了起来。
“你怎么了?”吕小玲问道。
“没什么。”孙阳再一次重重地摇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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